榮朗依舊一言不發，他把車門打開，那些東西放到後座去。
然後自己上了車，這樣很沒有禮貌，可是他一分一秒都不想停留在這里。
翁如曼不會回頭的，他知道。
如果不果斷一點，也許她會對自己產生厭惡。
他都不敢想自己在她心里的位置已經被別人取代，他恨翁如曼，也許她根本沒有那麼愛他，如果愛的話，為什麼不早一點把自己的想法說出來，為什麼讓她對他的疲憊逐漸累積，最後因為那件事情崩塌？
她真的愛自己嗎？
榮朗想過這個問題，可是如果不愛的話，他會更難過。
“阿姨，改天我再去看你，你們路上注意安全。”翁如曼從包里掏了紙巾給她擦淚。
她印象中的母愛幾乎是不存在的，她得到的類似于母愛一樣的東西來自于應娟。
應娟出生于書香世家，兩邊的長輩都是赫赫有名的大學教授，她自己原先也是大學教授，後來嫌工作太枯燥了就辭職，每天種花養草，插花煮茶，過得很輕松。
她沒有像別人一樣听說她父母離異各自組了家庭就看輕她，或者是拿出一種長輩的傲氣，她很心疼翁如曼，在知道跟榮朗在一起的女人是她這樣的之後也沒有反對，而是真的對她好。
用她的話來說就是人生都是有定數的，也許她前二十多年沒有享受到家庭的關愛就是在等著她們來給她。
榮朗的爸爸榮昆是一個很嚴肅的男人，但是在翁如曼面前也刻意讓自己不要顯得那麼死板，他們都對翁如曼很好。
雙方家長都見過面了，他們也沒有因為她父母粗鄙而露出不愉快的神情。
兩個都是高素質的人，跟他們在一起翁如曼有時候真的覺得自己感受到了家庭的溫暖。
不同于跟如望在一起，她沒有去呵護誰，而是被人呵護著。
平淡且溫馨。
應娟說過很多以後的話，跟她討論過新婚的蜜月旅游想去哪，或者以後孩子用什麼方式教育，男孩怎麼樣，女孩怎麼樣，兄妹或者姐弟又怎麼樣。
這些翁如曼沒有跟榮朗說過，但是跟應娟討論的時候她會覺得自己真的只是一個普通的小女人，她也會對未來有一點憧憬。
應娟是家里保護得很好的小女人，任誰都不願意傷害她，尤其是翁如曼。
她從應娟那里得到很多，還沒有來得及回報，就決定跟榮朗分手。
如果這期間沒有周森的話，也許因為榮朗的家庭，她會再給他一次機會。
但是生活從來不存在如果，只有結果和後果。
“阿姨對不起。”翁如曼埋頭在她肩上。
應娟真的很難過了，拍拍翁如曼的背，什麼話都說不出來。
她坐上車，翁如曼看著榮朗發動車子離開。
很久之後她才走向自己的停車位。
然後在車的一側看到了周森。
他用報紙墊在地上，背靠著停車場里的立柱，看到她來之後慢慢站起來，拍拍褲子。
“你來了啊……”他低著頭，沒有看她，聲音像是刻意地輕松。
“不是讓你先走了嗎？”翁如曼神色復雜，內心更是被擾亂。
“嗯。”
“嗯是什麼意思？一直在這里等我？”
“嗯。”
她們逛街到現在至少兩個小時了。
他就在這里等她？
翁如曼莫名地有些生氣。
“你什麼意思？”
“我想和你一起回去。”
一句話又讓她熄滅火焰，翁如曼嘆了一口氣。
“阿森……對不起。”
“她也比我重要嗎？”
翁如曼啞口無言。
“在那種時候選擇跟她一起走，是因為她比我重要嗎？”他並沒有生氣，而是平靜地尋求一個答案。
翁如曼看著面前的男孩，不知道如何作答。可是那一刻，她的選擇真的是應娟，她更容易受到傷害。
翁如曼忽然覺得自己的作為很過分。
“你不想我們的關系暴露是嗎？”
“嗯。”
周森于是沒有再說話。
臉側到一邊，過了幾分鐘才走到她身邊。
“我很難過，如曼姐，我的心里很難過。”他忽然傾身抱住她。
“我不該說謊的，並不是因為我們發生了關系我才賴上你，而是我喜歡你，很早以前就喜歡你了。”
他停頓了下︰“你說我變態也好，早熟也好，我都想告訴你，我喜歡你。別人都說十七歲愛上的人會記住一輩子，我十七歲的時候愛的人是你，以後也不會變。”
忽如其來的告白讓她有些措手不及，甚至不知道作何反應。
“所以就算你對我很壞，我也不會離開。我現在一無所有，能給你的只有我自己，如曼姐，你欺負我，你知道我喜歡你，所以你欺負我。”
他的聲音有些委屈，像是在撒嬌一樣。
翁如曼像是被蠱惑了一樣，慢慢把手搭上他的後背，靠在他的懷里。
“嗯，也許我本質就是個壞女人。”
這不像她。
現在的自己是陌生的，她從來不會這樣對待別人，她總是顧慮很多，總是考慮別人的感受，但是現在變了，她對他這麼壞。
“對不起。”她跟他道歉。
“下次呢？下次還會這麼對我嗎？”
“不會。”
“嗯。”
“阿森，但是我沒有變過心意，我這段時間都沒考慮戀愛或者結婚，我們的關系不會變。現在給你一個機會，我們當做什麼都沒有發生過，我以後還是會和過去一樣對你，好嗎？”
他的懷抱收緊了一些。
“不好，我不想做你的弟弟。”
翁如曼的手放下。
“就算是輸得一敗涂地，我也要試試，我想做站在你身邊的人，你不想結婚沒有關系，我們不結婚，我一直陪著你。”
“你還太年輕了，永遠……這樣的話說出口太早。”
“你不用勸我放棄，我不會放棄的。”
周森將她松開，看著她的眼楮。
“我不會放棄的。”
翁如曼的心難以自抑地為這句話顫了一下。
有些逃避地側過頭。
“嗯。”
時間會證明一切。
真的假的，實的虛的，都會一一展露原本的面貌。
他們兩個的想法都是一樣的，對方不相信的話，時間會證明一切。
“可以再抱一下嗎？”他問她。
翁如曼點頭。
周森彎下身抱住她，有點小落寞地把頭靠在她的肩膀上。
翁如曼听見他輕輕地嘆氣。
從她肩膀上離開的時候那張好看得過分的臉上重新帶上一點點笑意，好像什麼也沒有發生過一樣。
“好了，回家吧。”
“啊……嗯。”
他很快恢復過來的樣子，讓她心里更不舒服。
坐到車里她又繼續剛才的話題。
“阿森，很難過嗎？”
“還好，我預想過更難過的情形。”
“什麼？”
“我怕我回來的時候你已經結婚了，怕你已經有了自己的孩子。”說到這里他釋然一樣吐出一口氣“所以現在還好，不對，已經是很好了，你沒有結婚，沒有孩子作為羈絆。”
翁如曼沒有想到在她眼里的孩子竟然有這樣的想法，有些不可思議。
但是這根本不算什麼，周森心里，就算是她結婚了有一點不幸福的話都要把她搶過來。
這種話他不會說出口，他知道自己的愛已經有些變態，但是他克制不住。
他都沒有辦法想象翁如曼曾經和另一個男人同居，他們會有多親密，他怕自己發狂。
他嫉妒，嫉妒得要死。
榮朗得到了少女時期和成熟之後的翁如曼的愛，但是卻沒有珍惜。
第一次知道翁如曼喜歡榮朗是在小學。
他很敏銳地發現了翁如曼的變化，周五下學和翁如望一起去找她的時候，她總會不經意一樣地看向教室最後排趴著睡覺的男孩。
那個人就是榮朗。
眼楮是不會欺騙人的，捂住嘴，愛意依舊會從眼楮里透出來。
那時候他才多大，七歲左右，翁如望什麼都沒有發現，也許很多人都沒有發現。
那一場無疾而終的暗戀知曉的人就只有三個，翁如曼、榮朗，還有就是他。
但是那時候他什麼也沒有說，他只是不希望翁如曼再將自己的關注分給別人，人越多，他所佔的地方就越小。
第二次是在初中畢業的那個假期。
翁如曼不知道怎麼和榮朗相遇，莫名其妙地走在一起，偶爾去約會，他都知道，因為他跟蹤過她。
那時候他的心意才剛剛清晰，卻意外地發現翁如曼和榮朗走得很近。
翁如曼在家里說她跟榮朗在一起之後，他立刻答應了母親帶他一起走，改嫁到另一個地方的請求。
他怕自己忍不住殺了榮朗。
為什麼總是他，為什麼自己要比翁如曼小十歲？
他鼓足了勇氣才明確了自己的愛意，緊接著就得到了現實的嘲諷。
他不知道不走，自己還能做什麼？
難道若無其事地跟她和榮朗相處嗎？
按照她對自己的好，估計會讓榮朗也把他當做弟弟來看，那種恥辱他寧願死也不遠忍受一秒鐘。
憑什麼？為什麼！
為什麼自己和她差得那麼遠。
以前還只是差了年齡，現在差得更多了。
翁如曼是一個很成功的媒體人和營銷者，她現在每年的收入保守估計都在三千萬，她什麼也不缺，自己是不是真的能超越她，這個可能性也不大。
自己能給她的有什麼呢？
有時候想想自己的愛真的很蒼白，他除了一顆完全不保留地愛她的心之外，給不了她任何事物。
他等不到自己超越那天才來找她了。
自己一無所有，能給她的不多，但是是自己的全部。
翁如曼如果真的果斷地說要拒絕他，他一點辦法也沒有。
周森就像一個捧著自己心髒走在雪地里的流浪者，看不到路的終點，但是他發誓，永遠不會停下來。
如果自己和翁如曼一樣大就好了，他的樣子足夠好看，成績也數一數二，如果和她是同學的話，十七歲的她的目光也許會停留在自己身上。
他一定毫不猶豫就接受她，不，是去追求她。
那時候她青澀，但是那種稚氣多珍貴。
他們會一起努力學習，考上同一所大學，然後一起創業，同甘共苦，水到渠成地進入婚姻。
這樣多好。
為什麼偏偏讓他晚生了十年？
翁如曼很理智，接受自己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但是周森抓住了翁如曼靈魂中的縫隙，一絲瘋狂的光。
他將從這里把翁如曼的內心打開，讓她袒露從未展示的一面。
不管是好是壞，只有他一個人看見的話，他都會慶幸滿足。
就算壞又怎麼樣，他愛她的全部。
他倒是寧願翁如曼很壞，壞到只有自己一個人能接受她。
那樣多好。
【作者有話說超長，流量黨慎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