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這時代還是崇尚著東方。無論是來自東方的絲綢還是茶葉, 包括印度的香料, 都可以在這里賣出天價。
明朔想了想, 可能是自己一直掛著的玉佩讓凡勃侖也覺得自己是東方愛好者, 所以才投其所好請她來了川菜館。
明朔本人吧,是挺喜歡吃川菜的。但是這地方的川菜, 連花椒都未必全, 有多大的可能會讓人覺得好吃?
明朔從下了馬車起,面色就很嚴肅。這點嚴肅讓凡勃侖百思不得其解, 當他們走進了店里,凡勃侖瞧見明朔看見了那些穿著旗袍的黑發女子來來往往的表情後,心中有了點自己的猜測。
凡勃侖以為是明朔這樣自由養在深閨,被最嚴格的規矩教養長大的貴族,斷然是不喜歡這樣煙火味極重的地方。這家川菜館雖然是霧都最好的,但因為是一位有名的“走私販子”所開,不免更多用以為自己的潛在顧客們提供紙醉金迷的地方。
凡勃侖提前打了招呼, 包廂內是很干淨的, 可大堂里那股子脂粉氣卻是去不掉。
他掃了一眼煙霧繚繞的大堂, 對明朔道︰“是我不好,選錯的地方,不如我們換家吧。”
明朔正盯著一名黑發的猶太女人端著盤子用著蹩腳的口音說“麻婆豆腐”, 明朔看著那盤像是番茄醬做出來的豆腐,怎麼也沒辦法將它和記憶里的菜色花上等號。
明朔︰……我不想吃番茄醬拌豆腐。
正好這時凡勃侖說了這句話, 明朔立刻順坡下驢, 點頭道︰“好的!”
凡勃侖見明朔回答迅速, 便越發堅定了自己的想法。他想了想打算帶明朔去一家格調較高的法國餐廳,這家餐廳是一位旅居霧都的法國貴族所開,備受貴族們推崇——雖然凡勃侖覺得除了貴,沒什麼特別的。
但如果要招待這樣一朵嬌嫩的玫瑰,或許只有這種地方才可以吧。
凡勃侖漫不經心的想著,一回頭卻發現不見了明朔的蹤影。他綠色眼珠中的金色不由加深,心中一沉,連勝叫道︰“安娜?”
明朔听見了聲音,轉過了頭。
凡勃侖這時也終于看見了明朔,也無外乎他會以為明朔走丟,誰能想到會嫌棄先前那家中餐館的貴族,會站在街邊賣冰淇淋的推車旁,等著幾先令的冰淇淋。
凡勃侖看來的時候,明朔也買到了她想要的冰淇淋,她看著自己手中巧克力味和香草味,將兩個都遞給了凡勃侖,問道︰“你要哪個?”
凡勃侖瞧著她,像瞧著什麼奇怪的怪物。明朔被看得有些不自在,忍不住縮回手,問︰“呃,我一個人也可以吃兩個。”
在她的手完全縮回去之前,凡勃侖抓住了她的手腕,從中取走了香草的,對明朔道︰“我想要這個。”
明朔松了口氣,連點頭︰“好的,不過巧克力也好吃,下次我們可以互相換個口味。”
明朔說完,少羽對她的叮囑又浮在了她的腦海里……呃,街邊吃冰淇淋,到底算不算是出格的行為?
明朔決定補救一下,她道︰“我只是有些好奇,當然如果你——”
凡勃侖道︰“謝謝,我小時候曾經想要它很久。”
明朔便將凡勃侖的這句話理解為凡勃侖家中嚴格的教導,她瞧了瞧熙熙攘攘的霧都大街,自然地挽住了凡勃侖的胳膊,對他仰頭道︰“那我們就隨便逛逛吧,除了冰淇淋,我覺得街邊賣的那些蛋糕看起來也很好吃。”
凡勃侖被她抓住似乎有些不自在,甚至多看了幾眼明朔挽住她的手指。
手指柔軟光滑,指甲還泛著可愛的粉色,攀在他漆黑的外袍上,像是擱在天鵝絨上好的藝術品,令人心憂是否一踫即碎。
凡勃侖很好奇,他伸出手輕輕踫了踫明朔的指尖,明朔有些困惑的瞧向他。
凡勃侖收回了手,微笑道︰“不會碎。”
明朔︰“???”他在說什麼?
雖然說是在街邊逛一逛,但不吃主食顯然對身體不好。凡勃侖最終還是帶著她去最近的餐館用了餐。明朔見凡勃侖雖然點了食物,卻一點兒也沒有要動的意思,不免有些疑惑。
她問道︰“這里的飯菜不和你口味嗎?”
“不。”凡勃侖毫不猶豫的否決,若是承認明朔的看法,那無意是種冒犯。他仍需要維持表象,便自然不能讓明朔覺著他對自己有所輕慢。
凡勃侖道︰“我只是……不太習慣吃外面的東西。”
明朔︰……你以為我是傻的嗎?剛才你不是吃過一口冰淇淋。
話歸這麼說,不吃就不吃。明朔也懶得去管那麼多,自己愉快的用完了晚餐,甚至打包了一份蛋糕才坐上了馬車回家。
凡勃侖自然是要送她回家的,回去後,凡勃侖告訴她繼承儀式已經準備的差不多,如果明朔沒有意見,那麼就在亞當斯位于郊外的莊園舉行。
明朔沒什麼意見,萊娜也表示祖宅最合適,于是這件事便敲定了下來。
在明朔還沒想到該怎麼混入黑鴉幫的時候,繼承儀式到先給了她一條路。
亞當斯伯爵的繼承儀式也算是件大事,因著亞當斯夫人手中留下的財富,以及這位美麗的獨身的年輕伯爵本身,霧都內但凡能提上名字的權貴基本都來了。
明朔一個也不認識,好在這些事情也不要她去接待。
萊娜作為當年亞當斯夫人的左右手,見慣了大場面,將一切都打理得井井有條。只除了最後一步,當另一名姓亞當斯的遠親作為明朔的長輩為明朔帶上家主戒指的時候——
一枚子彈,從撞了消音器的槍口徑直向明朔射來!
凡勃侖幾乎在當時一箭步沖上去,壓下了明朔的身體,那枚子彈便直接打進了明朔身旁那名年邁的亞當斯爵士的體內,鮮血從他的胸口流淌了一地,沾滿了家主那張金紅色的扶手椅。
這名老爵士伸出的手指微微張了張,而後整個人便往後仰倒砸了下去!
在場所有人都因這變故而呆在了當場,緊接著尖叫此起彼伏,大廳頓時混亂成一團!
就在這時,一位男士大叫道︰“抓住他!就是他,是他向伯爵射出了子彈!”
明朔聞言連忙推開了凡勃侖向下看去,見被亞當斯家的侍衛按住的是一名十三四歲的少年,他穿著應侍生的衣服,此刻被壓在地上正不斷的掙扎。
在掙扎間,他脖子里的掛墜掉了出來。眼見的人瞧見了那掛墜頓時倒吸了一口冷氣。
明朔提著裙子跑了下來,自然也瞧見了那枚掛墜。
那是一截用木頭雕成、涂上了黑漆的黑色羽毛——黑鴉幫的標志。
而就在掛墜旁,少年懷里裝上了消音器的手槍也露了一截。萊娜不愧是見過大場面的,當場就從他懷里奪下手槍,檢查了這把單發手槍的彈夾。
萊娜看完後,對明朔頷首,凝肅道︰“伯爵,應該就是這把槍。”
明朔︰……哇哦我還想著要捐錢套關系,對方居然已經迫不及待來殺我了?
繼承典禮到了這里也開不下去了。萊娜命令侍從將這少年綁好,等待警察過來將人交給警察,同時取過毯子披在了明朔的身上,抱著明朔便走過神色各異的來客,領著她先去休息。
萊娜道︰“您受驚了,先休息一會兒,外面的事情我會處理。”
明朔道︰“我的叔父……”
萊娜道︰“您放心,費曼爵士的後事我會打點,現在太混亂也太危險,還不知道對方會不會仍然以您為目標,您還是先待在安全的地方。”
明朔只得點頭,瞧著萊娜外出。亞當斯家的碧璽戒指戴在她的中指上,稍許有些空。她將戒指摘下,忽然對還未外出的萊娜道︰“那孩子不要交給警方了。”
萊娜有些驚訝的回頭。
明朔平靜道︰“我有話要問他。”頓了頓,她又補充道︰“讓凡勃侖先回去。”
客人盡數離開已經是臨近傍晚的時候,繼承儀式上出了暗殺事件,別說亞當斯家有沒有心思招待各位晚宴,這些各懷心思的人也沒有心思留下。
萊娜在處理完所有的事情後,端著盞蠟燭來尋了明朔,明朔聞言頷首,將書本合上。原本戴在中指的戒指已經被她戴上了食指。翡翠色的戒指在她白皙若羊脂的指尖微微閃爍,看起來幽深而寧遠。
在繼承儀式上開槍的少年被關在了游戲室。明朔進去的時候,他還在沖著按著他的侍衛大喊︰“說了開槍的不是我!”
明朔便問︰“那槍為什麼在你身上?”
少年听夠了這些士兵惡劣的威脅,突然听見了一道輕軟的女聲還愣了一瞬,他轉過頭去,便見到了今日繼承儀式的主角。
亞當斯年輕的女伯爵穿著件單薄的米色裙子,披著件駝色的薄毯出現在他的眼前。較之白日的光彩艷麗,她此刻的模樣倒更符合亞當斯家族的用以作為標志的花。
少年忍不住憋紅了臉,在明朔的等待下道︰“是別人塞給我的。”
明朔︰“哈?”
少年道︰“我原本只是站在那里,結果突然就有個矮小的男人撞了過來,我感覺胸口多了什麼東西,下意識摸過去的時候,你們就已經開始叫著抓凶手了。”
萊娜冷漠道︰“巧言善變,你如果是無辜的,為什麼要出現在這里,據我所知,你可沒有請帖。怎麼,黑鴉幫敢做不敢認嗎?”
“我有我的辦法!”少年被綁著咬牙道,“再說,被我混進來是你的失責吧?這也能怪我?”
萊娜差點被氣死,她對明朔道︰“這種人,不見棺材是不會掉淚的。依我之見,干脆聯絡警察,他們手里的辦法可比我們多。謀殺伯爵!這麼大的罪名,不怕他不開口!”
少年咬牙切齒,嘀咕著“老巫婆”。
明朔見萊娜真的要被氣到手抖,走近了幾步,蹲下身瞧著對方領口上還墜著的墜子,問︰“黑鴉幫要殺我?”
少年在她寶石藍眼楮的注視下,一時間有些瑟瑟。好半晌才道︰“我,我還不是。”
明朔︰“?”
似乎也意識到了現在的問題有多嚴重,也明白明朔是他唯一獲救的可能。少年道︰“黑鴉幫發給幫眾的標志是黑曜石打磨的,我這個,只是自己做的,木質。”
說到這里他似乎有些難以啟齒︰“……我想要加入黑鴉幫,但也沒那麼容易。我認識一個黑鴉幫的家伙,他說只要我能想辦法混進這里,上面便能通過我的申請。”
少年艱難道︰“他們說,這是測試。”
“測試!?”萊娜氣極,“謀殺伯爵,黑鴉幫的測試!哈,他們當真膽大包天到以為暗世界已經是他們說了算了嗎!一只烏鴉,哪里來的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