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典之中, 各憑手段, 能者得之。
除了談家人,鋒城人, 還有許多盤算著得到機緣的外客, 不顧形象跟著自己中意的武器滿場追逃的比比皆是,因此鐘離晴的失態也少有人注意——除去離得她最近的幾人。
君墨辭見她目光一眨不眨地盯著談昕爵的方向, 未免談家其他人發覺異樣,于是輕輕拍了拍鐘離晴的肩膀,仿若鼓勵一般說道︰“不妨一試。”
鐘離晴陡然回過神來,面色還是蒼白,卻已噙了一抹淺笑,頷首道好, 自然地拉了一把君墨辭的衣袖,卻也沒有太明目張膽地牽著她的手,只是與她靠得極近, 與她並肩前行, 慢慢踏進結界圈之中。
也不知道君墨辭身上有什麼奇特之處,本還各管各逃得歡騰的千萬武器,自她甫一踏入結界以後,便像是鯊魚見了血,貓兒見了腥, 發瘋似得朝著君墨辭的方向沖了過來。
無論是此前還追著人的,教人追的,抑或是自由散漫地發呆玩耍的, 全都拋下了原來的目標,放棄了原來的打算,一股腦兒地瞄準了她——莫說是頭一次參加劍典的外客摸不著頭腦,就連經手過幾次的談家人也看呆了眼。
冷不丁教上萬把武器虎視眈眈地追逐著,君墨辭卻仍是面無表情的淡然,在堪堪要被武器包圍成繭前,才漫不經心地抬了掌,在身前布了一道屏障,而後又輕輕一拂袖,靈力擊在沖得最猛的幾把武器上,將它們反向一推,轉而投向了武器堆中,打亂了這些武器的沖勁與步調。
剎那間,武器們被打得一滯,不約而同地頓了一息;而就在這時,幾個機靈的修士趁此機會飛身抓住了心儀的武器,得償所願;然而更多的卻只能眼睜睜看著武器們再次飛遠,扼腕嘆息。
只是這麼一出過後,所有人看向君墨辭的眼神都變了——幾分敬畏、幾分艷羨,或許還有些沒藏好的嫉恨惱怒。
種種情緒,不一而足,卻從未教她放在眼里。
連同這些對她莫名執著的武器們一道,在君墨辭面前,恐怕連最卑微的沙礫都算不上。
不耐煩再教武器纏上,君墨辭揮手在身上罩了一層結界,隔絕了自己的氣息,這才得以落了空閑,幽幽地看向隨她進來以後便只盯著她笑得高深莫測的鐘離晴,微一揚眉,略帶幾分疑問︰“何事?”
“無事。”鐘離晴搖了搖頭,仍是一臉止不住的笑意。
“……嗯?”君墨辭深深地看著她,墨玉琉璃般的眸子稍稍眯起,淡淡哼出一聲鼻音,頗有幾分威脅的意思。
鐘離晴只覺得周身一寒,本還若即若離往她身邊湊的一把小匕首感受到了那股威壓,登時“噌——”地一下逃走了。
她心中笑意更甚,面上卻不得不嚴肅起來,清咳幾聲,而後一本正經地解釋道︰“我不過是在感嘆,�u姑娘魅力非凡,就連這些冷冰冰的武器也為之傾倒,更何況是……旁人。”
因著君墨辭現下的身份,鐘離晴也不好再叫“冕下”,只是那副擠眉弄眼的神色,怎麼看都帶著幾分調侃,教人忍不住想要教訓她一番。
鐘離晴看她神色便知道再說下去便要惹得佳人著惱了,嘴角輕勾,隨即一臉正色地轉開了話題︰“我原來那把武器落在了遺跡之中,現下倒是真的缺一把趁手的,不知冕下有何建議?”
——絕螭劍被阿白一並帶走,這卻不好與君墨辭詳說,她也就只是含糊帶過。
君墨辭見她乖覺,也沒揪著不放,順著她的問題說道︰“談家的劍獄在仙魔域中也是不俗,雖說近八成不過是些廢銅爛鐵,倒也有幾件難得的奇寶,端看你是否有機緣——若是你能收服看中的武器,滴血認主,自是比外頭競買淘換的值當,也更合契。”
“那麼,一個人至多可以帶走幾把武器?”鐘離晴壓低了聲音,眉宇間有幾分促狹。
“自然是與你最投契的那把……不可貪心。”君墨辭蹙了蹙眉頭,冷聲警告道。
“嘖,可惜了——不然照方才那盛況,這劍獄可不都是你的囊中之物了麼?”鐘離晴沒在意她的冷臉,仍是笑嘻嘻地說道。
“要同時收服那麼多把劍,所需太大,散仙級的靈力遠遠不夠,”君墨辭搖了搖頭,竟是認真地解釋著緣由,教本意只是調侃她的鐘離晴心里直呼可愛——若不是當著這麼多人的面不好放肆,真想湊上去親一親那張嚴肅正經卻如玉無瑕的臉,“得用的武器,貴精不貴多……我此生只需要一把劍足矣。”
“�u姑娘所言極是,在下受教了。”鐘離晴老老實實地點頭應諾,又問了她這劍獄中是否有推薦。
——她也注意到君墨辭言下之意,並非是她沒法兒收服所有武器,而是憑著她現在展露出的散仙級的修為,還達不到這一點。
“這得問你自個兒了,”君墨辭移開了眼,看向漫天飛舞的刀槍劍戟,“這劍典中挑武器,講的是一個‘緣’字,合眼緣、合時機、合心意即可。”
君墨辭一邊曼聲說道,一邊引著鐘離晴在結界中走,見她興致勃勃地到處打量,眸光不由溫軟下來,像是在看一個不諳世事的孩子,帶著幾分自己都不曾察覺的縱容︰“如何,可有中意的?”
鐘離晴笑而不答,又看了一圈,目光卻若有似無地釘在了談昕爵那一處。
從劍典開始,談昕爵便不假思索地沖向了那把通體純白的寶劍,而一直到她們倆踏進結界中,說了這麼會子話,約莫一炷香的時間,那寶劍仍是游刃有余地滿結界打轉,而談昕爵身上卻已是傷痕累累。
要知道,談昕爵的修為在這一群人中已是翹楚,連他都奈何不了,可見這劍絕非泛泛。
不愧是她一眼相中的劍。
鐘離晴默默地想著,目光再次凝在了那純白如玉的劍身上。
——寸心。
她雖然沒有開口,如有實質的目光卻說明了心意。
君墨辭順著她的視線看去,不由失笑︰“你倒是會挑,竟是看上了這把。”
“這把劍……有什麼特別的麼?”鐘離晴目光片刻不離寸心,耳朵卻直楞著不肯錯過分毫,等著君墨辭解惑,嘴上還不忘假意推卻幾句,“君子不奪人所好,只是因它好看才多看幾眼罷了。”
——真要搶,只怕她也搶不過談昕爵。
雖不願承認,卻是無奈的事實。
“既然是談昕爵費心收服的,想來便是談家那把鼎鼎有名的傳家寶——若能得了這把劍,便是名正言順的劍之子,也是繼任的家主了。”君墨辭似笑非笑地睨了一眼裝作不在意實則挪不開眼的鐘離晴,“若說這劍獄中最有價值的劍,非它莫屬。”
鐘離晴一听,眸光一閃,忽而展顏一笑,灼灼地望著君墨辭,意有所指地說道︰“話雖如此,我本是一介女子,而非君子——實不相瞞,這把劍與我有緣。”
她這般巧言令色,出爾反爾,落在君墨辭眼里,卻只覺得她率直坦陳毫不做作,就連任性也是可愛得緊。
面上不露聲色,心里已是打定了主意,故作肅然地提醒道︰“談昕爵對這劍之子的象征勢在必得,你若是奪了,談家可不會善罷甘休。”
有心逗逗她,看她是什麼反應,卻見鐘離晴驀地湊近她耳邊,雖是傳音入密,直抵識海,卻偏偏作出一副附耳低語的模樣,竟是反過來調戲了自己︰“不知冕下可願給妾身一個恃寵而驕的機會呢?”
君莫辭不曾回答,只是淡淡地伸出一指,點在她眉心,將她戳得不得不退開些,而後不緊不慢地錯開她,踏前一步,單手掐訣將罩在身邊的結界撤開一隅,五指虛張,隔空一攝,竟是將那把談昕爵束手無策的寶劍輕而易舉地制住了。
來不及眨眼的功夫,那桀驁的玉劍卻沒有半點反抗的余地,仿佛是被無形的鐵鏈鎖住了身子,而鏈子的另一頭就掌在君墨辭的手中。
只見她勾了勾手指,那劍就不由自主地朝著她飛射而來,半點不曾停滯。
等到談昕爵察覺到自己一直追逐的那把劍驟然失去了蹤影時,君墨辭的靈力已經包裹住了正不斷掙扎的寶劍,將她擎在眼前。
“嘖,性子倒是倔強。”挑剔地掃了一眼劍,不咸不淡地嗤了一句,美目一轉,看向眼神發亮的鐘離晴,薄唇微啟,聲線淡漠,眸中卻藏著一絲笑意,“它是你的了。”
“卻之不恭。”鐘離晴先是驚喜地瞪大了眼楮,只寒暄了一句,隨即便迫不及待地從君墨辭的手中抓過猶自撲騰不已的寶劍。
說來也是奇怪,與那成千上萬把武器不同,這把劍好似對君墨辭沒半點好感的樣子,唯恐避之不及,然而才剛到鐘離晴手上,教她虛虛一觸,竟是出人意料地安靜了下來,甚至頗具靈性地抖了抖劍身,乖順地由著鐘離晴輕輕握住了劍柄。
……寸心。
鐘離晴在心底喚了一聲,那寶劍也似有所感一般,剔透如玉的劍身上流淌過一抹溫潤的光華,更有一絲暖意從劍柄傳遞至掌心,竟像是在回應鐘離晴的呼喚。
——果真如她所言,這把劍非但有靈,更與她有緣。
眼角的余光瞥見談昕爵掠過的身影,鐘離晴心念電轉,當即咬破指尖,逼出一滴精血,迅速抹在了劍身上。
“住手!”當談昕爵氣急敗壞地喊出這一句時,已是遲了。
劍身上血色一閃而隱,一道微光打入鐘離晴識海,頃刻間便有了心神相系的默契。
心念一動,寸心劍登時被收進了識海中。
談昕爵站定在兩人身前,卻只能眼睜睜看著寸心化作一道白芒閃入鐘離晴眉心。
對上她故作無辜的眼神,談昕爵咬牙切齒,面色鐵青,卻說不出一個字來。
比起傳家寶花落別家更令他絕望的,是心上人從始至終都不曾對自己有過分毫變化的冰冷眼神,唯有看向那鐘離晴時,才有所不同——那般不設防的旖旎繾綣,那般不自知的含情脈脈,是他從不敢奢望的溫柔。
原來,不是她不懂得溫柔,而是這溫柔,從來都只會給予那一個人。
那個奪走他劍之子的榮譽,也奪走他畢生信仰的女人。
作者有話要說︰ 談昕爵︰搶我的馬子不算,還要搶我的劍,你還是人嗎?!
鐘離晴︰胖友你搞清楚,本來就是我的馬子,本來就是我的劍。
君墨辭(拔劍)︰你們說誰是馬子,嗯?
鐘離晴(跪劍獄)︰我我我,我是你的馬子。
談昕爵(doge的圍笑)︰汪汪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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