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會兒, 君墨辭才找回了自己的聲音, 甚至還帶上了一點兒不滿的涼意︰“所以,你便選擇一個都不回答麼?”
“現在該是輪到我來發問了, ”鐘離晴縴指一抬抵住了她的紅唇,在她唇上輕輕地撫摸著,好似要將她冰涼的唇瓣都捂熱一般, “這個問題, 我大概也知道答案, 不過是求證一下——冕下為了光明正大地在人前使用�u堯的身份,所以命令徒弟藺雲兮扮作你的身份掩人耳目, 是也不是?”
在君墨辭即將點頭以前, 鐘離晴又接著問道︰“我唯一疑惑的是,當初在下界, 我遇到的那個�u少主,究竟是冕下的分神, 還是冕下本尊?那麼冕下又緣何不使用分神,而要委派一個極有可能露餡的人來替代呢?”
終于問出這一句,鐘離晴面上含笑, 心中卻緊張到了極點, 雖然理智很清楚——依君墨辭的性子,多半不會回答這個問題。
只見她唇角輕挑, 笑容教她霜玉般冰冷絕美的容顏總算浮現了一絲溫度,然而鐘離晴卻敏銳地察覺到她的眸光淡了下來,笑意的真實度反倒不如方才面無表情的模樣——想來她是真的不打算替自己解惑了。
鐘離晴暗暗惋惜道, 又生出了另一重期待——果然見君墨辭默不作聲地拉開衣襟,褪下外衫……這位冕下不如她裹得嚴實,外衫之下,便只剩一件貼身的褻衣,那褻衣看似是綢質的,順滑輕薄,卻沒有絲毫透光的破綻,即便她悄悄運用靈力去看,也不見半點傾泄的春光。
這發現教心里打了小九九的鐘離晴頗有些不甘。
沒有在意她的神色,君墨辭指尖點了點扶手,壓下了對近在咫尺的雪膚那一絲若有似無的綺念,淡聲問道︰“那麼,你不妨說說看,為什麼要把本尊予你的傳送陣,讓給別人——據本尊所知,你與那姬家的小姑娘,也才不過見了兩面。”
鐘離晴猛然意識到︰君墨辭提這問題時,雖然沒什麼特別的神色,但與前一個問題實在是系出本源,如出一轍,若是不好好回答,怕是連同上一把未熄的火,也要並著一道燒起來。
想了想,她斂下了神色,鄭重其事地解釋道︰“遺跡崩塌之際,我被壓在石堆中,筋骨盡斷,命在旦夕,是無願救了我——救命之恩,沒齒難忘。況且,我相信冕下,既然派了封姑娘來救我,定不會眼睜睜看著我陷在里頭的。”
“無願?你與她,竟已到了直呼其名的程度了麼?”她自覺解釋得頗為到位,真誠又不失淡然,將兩人的關系維持在簡單的救命之恩上,想不到君墨辭的關注點卻落在了她的稱呼上——鐘離晴支吾了一下,一時間竟不知怎麼破解。
好一會兒才輕咳一聲,訥訥地說道︰“這、這個……應是輪到我提問,冕下可莫要壞規矩。”
“你問便是。”君墨辭似笑非笑地瞥了她一眼,冷哼幾不可聞,卻教她背後生寒。
深吸一口氣,鐘離晴又揚起一抹笑來,不顧她的冷意湊近,輕輕問道︰“封姑娘告訴我,冕下派人去接引我,卻因為沒見到我而大發雷霆,差點毀了一座宮宇……”
君墨辭面無表情地等著她的下文,暗自打定主意︰若是待會她問是否確有其事,自己便默認好了,反正也不是什麼大事——手下無能,她縱是將他們剝奪仙根打入下界也不在話下,只是罰了一頓,又如何?
不料,鐘離晴頓了頓,接著所問卻出乎意料︰“冕下……可是在擔心我?”
君墨辭神色一滯,卻不是默認,而是不知該怎麼回答。
令人窒息的沉默陡然間蔓延開來,鐘離晴眉目微沉,一眨不眨地盯著君墨辭。
後者輕斂眼簾,而後卻一點點抬眸看來——四目相對之時,了悟、釋然,闔眸、輕嘆。
下一瞬,鐘離晴只覺得依附著的那副柔若無骨的身子從相接那一處開始變得僵硬起來,好似真的凝了霜、結了冰,甚至于化作一座冷硬的玉石雕像。
只一息的功夫,那玉像便轟然碎裂開來,而她卻並未被玉屑波及,就仿佛穿透了那處空間,獨自依存在另一處方寸間。
思及此,鐘離晴低頭一看︰果然,自己的衣服全都好端端地齊整著,一件都不曾褪下,君墨辭也仍舊是一襲出塵無瑕的白衣,卓爾瀟瀟,不染凡俗。
兩人正相對而坐在蒲團上,隔著近一丈的距離。
那些溫柔的撫摸,火熱的眼神乃至于纏綿的親吻,不過全都是她的臆想幻境罷了。
微微苦笑間,就听那道清冷無波的聲線淡淡問道︰“你是何時發現的?”
“冕下是指什麼?”鐘離晴斂了神色,同樣平靜地看著她,暗自掐了掐掌心,不教自己陷入旖旎的回憶之中。
“你曾以靈力運于目中,又凝于指尖,多次試探于我,想必已經發現那是幻境——本尊想知道,你是什麼時候發現的?破綻又是哪一處?”
“從我踏進屋子的時候,就感覺到不對勁了……但真正確認,卻是我攀上冕下手臂的時候。”鐘離晴歪了歪頭,掩在袖中的指尖下意識地搓了搓,仿佛還殘留著觸摸那肌膚的溫度。
那麼真實,又那麼令人流連。
“哦?說下去。”君墨辭微一頷首,面上喜怒難辨,眼中卻藏著一抹溫和鼓勵。
“正如冕下此刻——幻境中,你對著我,笑了三次,縱然清淺,卻是實實在在地笑了。”鐘離晴斟酌著說道,其實心里沒底——她不好明說的是︰察覺到不妥,不過是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直覺,或許可以稱之為第六感,但這解釋未免顯得敷衍,她也就沒提。
再者,她總以為,是君墨辭自己忍不住破了功,才教幻境出現了破碎的波動,不然,她還是有興趣陪她繼續演下去的。
畢竟,她還有很多疑問需要解答,而正經又冷漠的劍君冕下,怕是不會輕易如她所願的。
“本尊不能笑麼?”君墨辭忽而勾了勾唇,眼里雖然不含笑意,那笑容卻如冰雪初融,雨後天霽般清婉動人,教鐘離晴看得一愣。
“冕下這般,倒是教我不由懷疑自個兒的判斷了。”鐘離晴順著她的意思開了個玩笑,旋即又一臉正色地問道,“不知冕下設下這幻境,到底為何?”
總不會是與她逗樂吧?
——莫非是為了考校她的心性?
抑或是檢測她這個爐鼎當得是否合格?
鐘離晴在心中胡亂地猜測著,面上卻絲毫不顯。
君墨辭卻收了笑,一拂袖擺,鐘離晴便感覺周圍好似有一層無形的薄膜被打破,耳邊仿佛能听見清脆的“啵——”地一聲,隨即便是無窮無盡的威勢漫來,從心底到識海,不由自主地升起一股戰栗又興奮的感覺。
“這是……”鐘離晴隱約有了個不切實際的想法,她倏然抬頭看去,只見君墨辭神色和緩地對她點了點頭。
“不錯,幻境已破,天劫將至,準備好——渡劫吧。”
她說完便振袖起身,打算離開,鐘離晴忍著靈力起伏不定的紛亂之感,勉強叫住她︰“且慢,若是我沒能勘破幻境……”
“若是你沒能勘破,本尊便助你療傷通脈,但是你與天劫,怕是要蹉跎上許久了。”君墨辭不以為意地說道。
鐘離晴還待細問,君墨辭卻抬手制止了她,身形漸隱,消失在房內。
不得已,鐘離晴只好盤膝安坐,沉下心來將體內紊亂的靈力引導至一處,而後順著經絡穴鞘慢慢游走周天循環。
說實在的,她也的確有一分遺憾︰若是能一親芳澤,也未嘗不是件壞事……不過,與突破渡劫期相比,這誘惑又委實教人為難。
——魚與熊掌,果然不可兼得。
她這邊廂自顧自安然修煉,沖破壁障藩籬,卻不知道一門之隔的屋子外面已是劫雲壓境,威勢逼人。
數十里的雲海裹挾著風雷連成一線自遠方洶洶而來,頃刻間便逼至近前,兩相映襯之下,美輪美奐的宮宇殿樓也顯得渺小如沙礫一般,更不要說是縴細單薄的人影了。
而君墨辭卻毫不在意那一層又一層堆積起來蓄勢待發的劫雲,只是慢條斯理地抬手掐了幾個印訣,將鐘離晴所在的屋子外又疊加了三重結界。
待得揮手罩下隔音的音障,這才不緊不慢地揮退了听到動靜而疾奔趕來的僕從和天命者們,示意他們回到自己的地方,沒有命令不得擅離。
打發走這些看客,君墨辭便不再理會其他,只是負手而立,沉默地看向天邊已然聲勢浩大不可名狀的劫雷雲團,目光悠遠,好似看著那雲端深處,又好似透過其中看見了別的。
“咦?我還以為是你終于要成神了呢?原來不是你渡劫啊……那是誰?這動靜也太大了,比我當初進階真仙還要厲害,嘖嘖嘖……”人未到,聲先行——不是封心羽那一道跳脫又明麗的聲線又是誰?
君墨辭並不搭理她,甚至連眼神都未曾有絲毫變化。
“冕下既然守在這里,想來也不是無關緊要之輩,我猜,是鐘離晴要渡劫了。”另一個溫柔嫻雅的聲音響起,君墨辭挑了挑眉,總算回眸賞了一個眼神,卻很快又回過身,繼續凝望著天邊的劫雷雲團,平靜無波的神色因那久久沒有落下的雷劫而稍稍凝重了幾分。
蓄勢越久,劫雷越厲,不是好事,卻也不算全然壞事。
可是,自己至多能替她擋下前面的雷劫,最後一道卻須得她自己去抗——她可受得住?
“你肯定是偷偷佔卜過了,才不是猜的呢!”封心羽不服氣地揉了揉臉,避開岑北卿又要伸向她臉頰的手,色厲內荏地喝止道,“岑一我警告你!不許再捏我臉了!不然我可要生氣了!我都說了是藺丫頭硬要帶走她的,我本來是打算把她帶給你的嘛……”
“阿羽,別的我也不同你爭執,總之,你沒有將人給我安然帶回星辰殿,便是毀了諾,懲罰生效,今年的奉例減半。”岑北卿笑得猶如三月春風,言下之意卻教封心羽瞬間白了臉,咋咋呼呼地圍著她打轉,伏低做小,賠禮道歉。
“噤聲。”忍無可忍之下,君墨辭終于輕叱一聲,更是劈手打出一道禁音的法訣,暫時封住了封心羽的聲音。
“……”捂著喉嚨氣急敗壞地瞪著那一襲白衣,到底不敢有別的動作,只好在岑北卿幸災樂禍的笑意中垮下了臉,垂頭喪氣地蹲在一邊的角落里,戳著結界透明的波紋,兀自生悶氣。
不多時,就听轟隆聲不絕于耳,而天際白芒湛湛,雷光閃閃,劫雲中有一條黑色龍形正在盤旋著,時不時吞吐出令人心驚的藍白色電弧。
第一道劫雷即將落下的剎那,岑北卿忽然朝著素手掐訣的君墨辭問道︰“冕下心中,究竟是將鐘離晴置于何地?”
君墨辭抬手擋下那一道如巨龍擺尾一般威勢浩瀚的劫雷,五指微攏,輕描淡寫地擰斷了那雷龍的身子,將它化成無數細碎的瑩光,頭也不回地答道︰“爐鼎而已。”
岑北卿恍然地點點頭,後退幾步,避開逸散的劫雷電光,不再言語。
偏首越過封心羽,看向房門緊閉猶如隔絕在另一個世界的屋子,在心底淺淺地嘆了口氣,也不知是為了里頭一無所知的姑娘,還是自己那口是心非的主上。
——放眼天下,還有誰會為了自個兒的爐鼎做到這種地步?
冕下這自欺欺人的毛病,縱是幾千幾萬年的光陰,卻都沒半分長進。
作者有話要說︰ 等待登陸時突發奇想搜了一下我曾經愛得死去活來的大大,發現我最喜歡的那篇被鎖了!!!陪伴我度過整個中二期的《醉紅顏》,那個時候真的超喜歡七夜帝君的,連筆名都是為她取的(對,我本人並不失眠)我還記得《紅顏天下》番外篇虐得我哭了好久,楚晨起和蓮的故事真的超級虐啊啊啊啊……想想就心痛得不行。
現在再看,唔……貝洛晨起楚行烈以及種種攻君真的感覺像男孩子2333
當初究竟為什麼會看哭啊……捂臉羞澀
嗯,還有就是,明天我會隨機發紅包……你們要不要留言嘛,星星眼。
1號為祖國母親慶生,8號給我寄幾慶生,所以會發兩次,隨機,看緣分~(其實主要看作者心情233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