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漸涼, 競賽培訓班本預計在十月中旬進行模擬現場練習因為各種原因挪到了十月底。之前, 已有過幾次考試, 分數沒公布，但南州自我感覺考得還不錯。對這次實景測試她很期待, 想如果成績突出, 答題成功率高, 入圍四強希望很大。于是周六晚上自己先在家預演了一遍︰
“請問︰唐代詩人王維的《洛陽女兒行》, 取自哪位詩人那首詩中前四字為題？”
“答︰取自蕭衍的《河中之水歌》。”
“請問︰將碘酒滴在隻果上，如果果肉變色表明隻果成熟，如果變藍表示未成熟的原因是什麼？”
“答︰成熟的隻果含有葡萄糖和果糖等元素，遇碘不變色。而未成熟隻果含有大量澱粉，遇碘會變藍。”
就這麼自言自語，自問自答, 一直折騰到凌晨兩點，鬧得她媽以為她神經錯亂了。
臨睡前, 南州忽然想到一個嚴肅問題︰明兒測試，自己跟誰一組？
隔著半個北京城——
這問題, 趙鑫也想到了。
第二天一早他和李蕭白來到學校, 班里已坐了幾位同學。南州也是其中之一。盡管打架事件過去了三周，又以一種很溫婉的方式結束，但他們都不是四五歲的娃娃, 發生過那麼激烈的沖突，心里已經有了疙瘩，再見面不能當做啥事沒有。這幾次培訓, 他倆盡管還坐在南州前面，但三個人一句話沒說過。
趙鑫回頭偷偷瞄了南州一眼，姑娘正低頭看培訓筆記。轉回頭來，他小聲詢問李蕭白︰“咱們跟誰一組？肯定不能跟她了，對吧？”
李蕭白翻一頁書，眉眼冷淡，沒吭聲。
趙鑫了解他的，又往窗邊看了看︰“我把左敏叫過來吧，她實力也強。”這次，他沒等李蕭白表態，轉頭對那邊兒揮揮手︰“左敏，你跟誰一組？如果沒定好，就跟我和蕭白吧。”
對左敏來說，這突然的邀約，顯得特別不真實。她听到趙鑫說什麼了，可心里希望他再把剛才那句話一字一句從頭說一遍。好讓她確信自己沒听錯。她愣神的時候，李蕭白微微側過頭來，對著她，和煦地笑了一下，“行嗎，跟我們一組。”
“行啊，怎麼不行！”接話的是劉詠文，興奮地拍著桌子。
左敏臉紅，其實昨天她還為這事苦惱來的，她想李蕭白一定不會跟她一組，畢竟從初一開始，他就有意無意地拉開兩人間距離。生怕扯在一起解釋不清被誰誤會。左敏很難過，似乎小時候那個無論去哪兒都會跟她報告的李蕭白已經被時光帶走，如今換了一個完全陌生的少年站在她面前。偶爾的親近，也只是幼年情誼的余溫，暖不了什麼。
就拿去香港讀書這事還是她媽媽回家告訴她的。
當時，媽媽特驚訝︰“蕭白沒和你說？一周前他家就定下來了。我還以為你早知道了！”
“……”呵，她能說什麼。晚上給李蕭白打電話，對方只是很淡地嗯了一聲，似乎沒覺這事應該告訴她。
那天晚上，左敏哭了好久。
“跟，跟你們一組？”冷落受盡，突然暖一陣，讓左敏不敢相信。
劉詠文真是替這個傻姑娘著急，揪著她耳朵訓斥︰“哎呦喂年紀輕輕還耳背了，對，李蕭白邀請你跟他們一組，我替你同意了啊。到時候搶答題別忘了給我們其他組幾分薄面。”
左敏覺得劉詠文這麼興奮地應承下來顯得自己特廉價。“誰要跟他們一組，昨天不是說好咱們一組嘛。大家一起練習那麼久，換隊友我覺得不習慣。”
“有什麼不習慣？”劉詠文偷偷捏左敏大腿，心想你個大傻帽別再裝矜持了，這麼好的事過了這村可就沒這店。盡管和李蕭白不熟，但劉詠文看得出，李蕭白不是那種會給人第二次機會駁面子的人。為了以絕後患，她對正低頭看書的南州揮揮手，“噯——小沈同學，一會兒內部測試，你跟我一組吧。”
“好啊。”南州痛快地答應道。
這一聲輕脆脆的“好”似乎讓所有的不確定都確定下來。劉詠文對左敏眨眼楮，“切，誰要跟你一組，我們和小沈同學組隊兒，告訴你啊，如果不答應趙鑫，一會兒就沒人要你了。”她故意繞開李蕭白，讓左敏舒服了許多。
趙鑫早听明白了，笑著說︰“那就這麼定了啊。”
左敏點點頭，去看李蕭白時，他早已坐正繼續看他的書。似乎……對什麼都無所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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模擬競賽進行了一個多小時，分上下場，必答題和搶答題兩個環節。畢竟是朝夕相處的同學嘛，做搶答題時，一開始大家都不好意思，怕落下臭顯擺的壞名聲。後來于老師鼓勵他們，才慢慢有了點龍虎相爭的緊張氣氛。
競賽結束時，已臨近中午。由于下午還有一堂課，所以中午飯同學們就在學校附近的小飯館解決了。劉詠文推開飯館玻璃門時，李蕭白，趙鑫，左敏已臨窗坐好，見她進來，左敏歡快地揮揮手。很意外地，正看菜單的李蕭白也回頭望過來，目光定了一秒，然後，又轉回去。劉詠文暗嘆，難怪左敏喜歡他都喜歡得快神經錯亂，剛才那微轉過來的側顏，稜角分明的程度，也是沒誰了。
趙鑫看了眼李蕭白，然後問劉詠文︰“其他同學呢？”
左敏給劉詠文倒了一杯水，她喝了口，說︰“都吃飯去了。”
李蕭白把菜單扔桌上，端杯喝水時，眼楮瞧著窗外車水馬龍的街道。左敏看了他一眼，伸手拿過菜單，劉詠文腦袋也歪過來。看菜單時，左敏裝作不經意地問︰“跟你一組的那兩個人吃什麼去了？”
“我哪兒知道。”劉詠文大大咧咧地答。
左敏又看了李蕭白一眼，沉默片刻後，對劉詠文嗔怪︰“你應該把她們叫過來，大家都是同學。一起吃飯還熱鬧。今天最後一次參加培訓，以後就踫不到了。”
“我知道啊，可人家跑那麼快——就那個沈南州，我洗個手的功夫，一出來，人就沒影了，也不知道干什麼了。”劉詠文委屈。
四個人都點了面條，男孩吃飯快，胡嚕胡嚕不大會兒功夫李蕭白和趙鑫一碗面已見了底。左敏知道李蕭白從小到大最煩“等”，就說︰“我聊吃飯慢，你們先回去吧。”趙鑫剛要說“沒事，等會唄”，結果李蕭白已站起來，從盒子里拿出兩張餐巾紙擦擦嘴，說︰“行，那你們慢慢吃，我倆先回去了。”
得，趙鑫心想自己也崩裝紳士了。他倆推門走了，左敏卻沒了食欲，筷子扒拉碗里的小肉丁，若有所思。
劉詠文倒吃得很香，瞄她一眼，問︰“吃飽了？”
“嗯。”
“哎，都賴我吃飯慢，不然你就能和李蕭白一塊回教室了。”
左敏噗嗤一笑，劉詠文學習特別好，但在某些方面似乎發育遲緩。“早回去，晚回去，有什麼區別，下午還有一堂課，他又跑不了。”
“話是那麼說，可李蕭白不是馬上去香港了麼。現在你能和他多待一會兒，就多待一會兒唄。”
一听這個，左敏胸口一陣疼。
現在她最怕听見“香港”兩字，晚上看《新聞聯播》，只要播音員念出“香港”，她全身肌肉便忍不住微微痙攣。以前，她最愛看香港電影，尤其是那種充滿時尚氣息的愛情片，可自從听到李蕭白要去香港念書後，她一看見電視里那些霓虹閃爍的街道，心里就一陣堵。關上電視，腦子里還反反復復想李蕭白身著黑色中山裝斜跨書包走過這些街道的場景。想著想著，眼淚不受控制地流下來。
“左敏，如果李蕭白去香港，你會去看他嗎？”劉詠文八卦地問。
“去看他做什麼。”左敏無精打采。
“咦，你不覺得他到那邊沒有朋友會很孤獨嗎？你去看看，陪他說說話，對增進感情有好處。”
“別瞎說。”左敏推了劉詠文一下，左右看看，幸好館子里沒有其他同學，不然真丟臉。還以為她離不開他，竟然追到香港去。可心里面有個聲音嬉笑道︰“你本來就舍不得他走啊，如果可以，為什麼不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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培訓教室在四樓。趙鑫剛要推門，李蕭白點點他肩膀，“走，陪我去樓頂待會兒。”
挺幸運，樓頂門沒鎖。
“帶煙了麼？”李蕭白問。
“帶了。”趙鑫從兜里掏出一包煙，里面就剩兩根了。煙點起來，因為是周末，沒有巡邏老師，也沒有那麼多同學，兩個人就倚著欄桿慢慢抽。
深秋的北京，天空依舊干淨得不得了。向遠望去，是前門巍峨聳立的灰色箭樓。
再過一個月，秋天也就要過去了。
少年們默默抽著煙，趙鑫忽然想起一個事兒，問李蕭白︰“在香港未成年抽煙算犯法吧？”
“好像是。”
“那你怎麼辦？會不會罰款，拘留呢，會嗎？听說那邊跟歐美一樣，要是犯了事，管你是誰，真罰你。”
李蕭白咬咬微硬的煙嘴，並不在意這些，淡淡地說︰“這個我還真不清楚，回家查查。不讓抽就躲著點唄，我在家干嘛誰知道。”
趙鑫一想也是，李蕭白又不是傻子，自己就甭瞎操這個心了。
轉頭時，突然看到什麼，噗嗤一笑。
“怎麼了？”
“你看——”趙鑫往胡同剛才他們吃飯的面館前方指了指。那兒有一個煎餅攤，南州蹲在一根電線桿底下，一邊吃煎餅，一邊逗對面一只髒兮兮的流浪狗。那小狗吧，估計想過來，但又不敢，只一個勁兒對南州搖尾巴。
南州打開書包，從里面掏出一根香腸，左搖右擺玩了會兒，然後扔給哈喇子快流盡的小狗。
“我靠，她幼兒園沒畢業吧？”趙鑫受不了，直接捂臉表示不忍直視。
待把手拿下來時，卻發現李蕭白靜靜地望著遠處的南州。胳膊搭在欄桿上，香煙一點一點燒成灰燼。
趙鑫想了想，問︰“你還喜歡她麼？”
作者有話要說︰ 啦啦啦啦，祝大家看文愉快~~等我忙完這幾天就給大家回復留言呀~~麼麼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