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知識競賽有時就看誰背題多。
所以培訓還沒開始, 負責講課的于老師先發了一堆類似題庫的卷子, 南州粗略掃了眼，古今中外幾大文豪悉數在列, 中國的自不必說，李白, 杜甫，湯顯祖, 外國的則是莎翁打頭陣，“彌爾頓？”南州對這位作家不熟。
听到她嘀咕, 前方李蕭白微微轉過身, 對她輕聲說︰“彌爾頓是英國詩人, 《失樂園》《復樂園》就是他寫的。”
“是啊……”南州驚訝于李蕭白的博學多才，一天二十四小時他夠用麼？拿起筆在彌爾頓名字旁做上注解, 寫的時候忽然想到什麼，納悶地說︰“可我記得《失樂園》是日本作家渡邊淳一寫的。”
南州比較喜歡看日本小說, 除了渡邊淳一，芥川龍之介, 川端康成，村上春樹，東野圭吾寫的書基本都看過。
听到“渡邊淳一”這個名字，李蕭白明顯愣一下，“你說誰？”望著南州的眼神也起了一絲微妙的變化。
呃……尷尬了！
“沒，沒誰。”南州匆忙低下頭假裝整理卷子。
渡邊淳一的書不太適合中學生。有些地方描寫比較露/骨開放。
南州假裝寫啊寫，也不知寫的是啥, 頭頂飄過一聲輕笑，再抬眸時，少年已經轉過身去。發梢微長，戳著校服領子完出一道折痕。
也奇怪了，他的校服為什麼總那麼干淨整潔？
再想想洛雨……
每天都像跟狗在泥塘里打了一架。
哎，人比人氣死人。
卷子發完，于老師站在講台上嚴肅地說︰“沒別的，以文科為主的知識競賽就是考積累量，粗俗點講，死記硬背事半功倍。當然，為了拉開檔次，競賽一定會考幾道冷門題，比如自然和生物是最常靠的題目。”
他轉身拿起粉筆邊在黑板上寫邊問︰“維克多雨果是十九世紀法國著名作家，請說出三本由他編寫的著作。”
這個題soeasy。
趙鑫脫口而出︰“《悲慘世界》，《笑面人》和《海上勞工》。”
于老師點點頭，繼續在黑板上寫，“那麼海明威呢？誰能說一下。”
這時，劉詠文開口答︰“《永別了武器》《老人與海》還有……”身旁，左敏幫忙答道︰“還有《喪鐘為誰而鳴》。”
“很好。”于老師在雨果和海明威名字外畫了一個大圈，轉過身來，敲敲黑板︰“這樣題目屬于競賽中最簡單的。通俗點講，送分題。”
“啊——”同學們驚呼。這……送分的？
“很難？”于老師問。
“還行吧。”對名著名人一向了解的趙鑫姿態頗為瀟灑自然，胳膊肘捅捅李蕭白，“難嗎？”
李蕭白聳聳肩，模樣輕松。趙鑫又回頭來問南州，“難麼？”
“有點……”南州很少看歐美作家寫的書，主要是受不了那股奇怪文藝的翻譯腔。雨果和海明威因為比較有名她還算了解些，如果換成剛才的彌爾頓，她一定死翹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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培訓課上三個小時，二四六補課，10月底會進行內部模擬比賽和考試，由培訓組老師結合成績與臨場發揮選出最理想的四位學生代表午門中學參加比賽。經過一上午學習，南州覺得自己還挺有戲。盡管對外國文壇不甚了解，算是軟肋，但自然科學和中國古典文學知識點卻掌握比較全面。總之選上了一定全力以赴，選不上只當重在參與，不會特別難過。
課程臨近結束時，外面忽然開始下雨，而且越下越大，天地間一片霧氣。
“蕭白，帶雨衣了嗎？”教學樓門口，趙鑫披上藍色雨衣，書包摟進懷里。
“帶了。”
“那穿上啊，傻站在這里干什麼？”
李蕭白沒吭聲，悠悠望著窗外的雨。趙鑫琢磨片刻，轉過頭時正瞧見沈南洲從樓上走下來，一瞬間，他全明了。剛才在教室里，他無意地問她帶沒帶傘，小姑娘說沒有。原來啊原來，說者無心，听者有意。趙鑫不願做電燈泡，肩膀撞一下李蕭白，“加油啊，這麼好的機會，一定要把她送到車站。”然後“嘿嘿嘿”沖進大雨中。
大雨氣勢磅礡，卻沖不淡那越走越近的腳步聲。
少年微舔一下干燥的嘴唇。
“咦，李蕭白，你也沒帶傘嗎？”南州走過來，停在門口。
“噢……”他回頭。
“哎，我也沒帶，早上看天空放晴還以為下不了了。”
她微微笑起來，帶著點靦腆，他看著她，也情不自禁勾起嘴角，“是，早上看見太陽出來，我也以為不會下了。”
“你家住的遠嗎？”
“挺遠的，在海澱。”不知為什麼，李蕭白的臉因為這個問題，微微有些發燙。
南州挺驚訝，海澱啊，確實夠遠。抬起頭看了眼灰蒙蒙的天空，轉頭時，笑著問他︰“那為什麼不去海澱上中學？那邊好學校很多，人大附中，師大附中，如果順利升入本校高中部，將來上一本板上釘釘。”南州也是听說，這幾所名校師資力量雄厚，北京高考題目大多出自他們之手，所以考入這樣的學校，會不會稍微沾點便宜？
“不會吧。”李蕭白覺得南州這個想法還挺可愛，“能做到那種級別的老師，相信人品和師德也一定過關。”
“也，也是啊……”南州臉紅，為自己的小人之心妒君子之腹。然後，兩邊陷入沉默中，往常因為有趙鑫或鐘馨這兩個話嘮攙和其中，讓聊天變成一件很自然的事，如今沒了他們，李蕭白忽然不知怎麼將話題繼續下去。而南州盡管愛聊天，但面對李蕭白總不知聊什麼。怎麼講，有點膽怯吧。他太博學多才，顯得她處處寒酸無知。
“咳。”良久，李蕭白握拳輕咳，微微側頭，微亮的眸子里有雨也有她，“你餓嗎？”
“我不餓。”其實南州早餓了，但今天洛雨生日，他們訂了一塊好利來大蛋糕。南州要清空肚子，然後大吃一頓。低頭看表，11:50，是取蛋糕的時間。想著白花花奶油和里面瓖嵌的草莓，南州情不自禁咽口唾沫。
“你在這兒等著，我去買好吃的！”李蕭白忽然說。
“啊？”
南州還沒反應過來，他已然沖進大雨中，書包舉過頭頂做雨傘，疾步跑進小賣部。再出來時，懷里抱著兩袋干脆面。雨真大，侵濕了褲腳和白球鞋，但李蕭白覺得很痛快，很爽。他很少做出格的事，但很少不代表不渴望。
“挑一個！”
番茄和烤羊肉。
“不，不用，我真不餓。”南州擺著手，憑印象她知道李蕭白不是那種對誰都熱情微笑的男孩，所以這種忽然閃現的友好，總讓她感到受寵若驚。
“都買回來了，別客氣，快挑一個。”
望著少年發梢滴落的雨水，南州充滿歉意和感激地拿了番茄味。“謝謝。”
“沒事，一袋干脆面而已。對了，你剛才問我為什麼不去海澱區上學對吧？”
“啊……是。”其實南州早忘了那個問題。
但李蕭白記得。
趙鑫說過︰事在人為，只要肯開口，話題一定有。
他撕開干脆面︰“我住海澱，但戶口還在崇文，之前倒也可以留海澱讀書，我姑父認識清華附中的人，每年新生中其實有給外區留的名額，只要考試成績達標，再參加學校一個內部測試基本就ok能進。”
“為什麼不去？”那可是清華附中，多少人夢寐以求。
李蕭白視線稍稍離開南州，然後又落回她眼中，“沒什麼，只是覺得……這里最好。”
“哪兒好啊。如果沒有你們實驗班，這還是一所痞子學校。”南州覺得李蕭白不去清華附中也沒去二十八中的決定太草率，初中是打基礎，基礎牢靠，樓房才能越蓋越高。可轉念又想，那個年代英語就像施了魔法一樣，神秘又力量無窮。誰學好了，未來將不可限量。
“你嘆什麼氣？”李蕭白問。
南州聳聳肩，“還能為什麼，覺得你太任性。”
“還好。”
唔，這麼輕描淡寫的態度還真是讓人嫉妒到發狂，南州撇撇嘴。上帝真不公平。
他笑一笑，不太明白這表情什麼意思。“怎麼，如果是你，你不來？”
“這個……”南州歪頭想了想，然後肯定地點點頭，“我也會來。”因為這里有小雪，小然，還有洛雨。也許去別的學校一樣可以認識風趣幽默的同學，但他們不是他們仨，那份快樂想必也無法復制。
雨依舊下到發狂，李蕭白視線落回室外，南州剛才那句堅定的“我也會來”，不知為何讓他的心髒狠狠地，用力地跳動了一下。他早就想好了，吃完干脆面，就把雨衣翻出來，假意剛剛發現，然後……
“南州！”雨霧里忽然沖過來一個人，穿著墨黑色雨衣，像一把鋒利的劍。
雨坑漣漣，披星戴月。
“洛雨！”看清來人，南州高興地蹦起來。就知道，這麼大的雨，他一定會來接她。
“臥槽！這雨下的真他媽邪乎，淹的老子眼楮睜不開。”洛雨把帶來的紅色波點雨衣遞給南州，“快披上，然後咱們回家。”
南州迅速披上雨衣，書包剛裹在懷里抱好，洛雨一把抓住她右手然後直扎進大雨中。剛跑出校門，那袋番茄味的干脆面順著沒拉緊的書包掉進了雨坑，“別跑了，我的面掉了！”南州大喊。
但洛雨置若罔聞，“一袋破面值不了幾個錢，趕緊走吧！”
“哎哎哎——”她還是想回去。
“哎呦，別要了，老子回頭給你買一箱！”他拽著她踩著雨水一路狂奔，很快消失在胡同盡頭。
雨繼續下。
李蕭白彎腰從水坑里撿起那袋干脆面，撫平包裝袋，棕色小浣熊可憐巴巴地望著他，毛茸茸的臉上落滿了雨水，怎麼擦也擦不干淨。
作者有話要說︰ 嘿嘿嘿，明天還是我的休息日哈~~
這禮拜還是五更，麼麼噠，愛大家啦~~
小白︰”我的干脆面，干脆面，干脆面。“
洛雨︰“哈哈，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