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孫子總來找你?”李蕭白身影剛消失樓梯拐角, 洛雨就憤憤不平地發問。自從慶祝香港回歸演出結束後他就烙下一毛病︰李蕭白看他, 生氣,咋的?不服?不看他吧, 更生氣,咋的, 不拿我回事?剛才李蕭白就沒看他,全程只拿他當空氣, 于是洛雨現在滿腹脹滿,一雙小狼眼瞪著南州︰“他是不是總來騷/擾你?”
南州不滿地瞄他一眼。
“皺什麼眉頭?不愛听啊。”
“是……有那麼一點點。”南州知道洛雨討厭李蕭白, 但今天這事, 人家可沒招他惹他。
“呦, 開始護短了。”本來洛雨想霸氣十足地說出這句話,結果不知怎的一脫口語氣就變成了怨婦似地酸溜溜。額頭猛然挨一下, 南州笑著說︰“什麼護短啊,人家只是看在鐘馨面子上幫忙送個卷子, 我和他又不熟,想哪兒去了。”
我和他不熟。
嘿嘿嘿嘿~~這幾個字讓洛雨心底莫名開心。
哇!今天的芬達也超級好喝, “哎南南。”
“say。”
“芬達好喝麼?”
南州翻白眼兒,“別沒話找話,還有四分鐘上課,有什麼事趕緊說,我還要回去做數學題。”
洛雨促狹地摸摸鼻子,每次南州以學習的名義嚴肅起來他立馬沒脾氣。
醞釀了一下措辭,他裝作不經意地說︰“段小然告訴你了吧, 下禮拜六,9月27號我生日。都來我家啊!不,不用拿禮物。”
南州笑了,鏗鏘有力地說︰“不帶禮物怎麼行?十四歲生日一生只有一次。我們當然要給你好好過!”
洛雨心底趟過一陣暖,不過仔細琢磨南州這句話又覺啼笑皆非,哪一個年歲的生日不是一生只有一次?南州暗暗笑,心想你個單純的小娃懂什麼,姐姐的十三生日就過了兩次。當然這話不可能對洛雨說,說了估計他也听不懂。南州只是覺得年少時光太珍貴了,所以每一次的成長和快樂都應該被格外珍惜。
“哎等等!”南州剛要回教室,洛雨忽然又叫住她︰“今兒放學別忘了和小雪一塊去東單體育館給我們加油。”
逆光的樓道,少年眼亮晶晶。認識這麼久,南州還沒看他踢過足球。
今天,他會讓自己變成她心目中的楊晨和巴蒂斯圖塔。
“知道啦。”南州揮著手里的卷子笑道。然而,計劃趕不上變化。下午放學時,李老師忽然把她,馮佳雪還有王靜單獨叫到了辦公室。大概看出女孩們有點緊張,李老師笑著說︰“不是什麼大事,就是讓你們做一張卷子。”進了辦公室,從辦公桌抽屜里拿出三張試卷分給她們。
試卷不大,正常試卷一半大。南州大致掃了眼,發現考題和電視上那些知識競賽題有些類似。都不是課堂書本里講的,其中還有幾道關于天文的。馮佳雪胳膊肘捅捅南州,指著試卷上一一題︰太陽系八大行星里體積最小的是?
“什麼呀?你知道嗎?”
“好像是水星。”暑假時,南州正好看了一部關于天文紀錄片。如果沒記錯,應該是水星。
馮佳雪還想再問什麼,李老師卻示意她們可以開始做卷子了。別說,管理挺嚴,跟正規考試一樣,期間王靜想偷看馮佳雪卷子,被李老師用鋼筆不可客氣地打了頭。試卷上的題,南州有的會,有的不會。比如賀鑄《行路難》中,“遺音能記秋風曲”中的“秋風曲”指的是漢武帝的《秋風詞》,但“懸河口”出自哪里她就不知道了。
管它呢!又不是正式考試。
卷子交完,南州就把這事忘了。那天印象最深刻的還是洛雨。在東單綠油油的草地上,他頭頂腳踢一共進了三個球。九月的北京最美,天空澈藍通透,空氣從早到晚都清新無比。九月,桂花也開了,四個人騎車去磁器口新開的老北京炸醬面狂搓一頓,店里沒地兒,他們就端著大碗坐在門口馬路牙子上吃。聞著頭頂馥郁的桂花香,學著有點大舌頭的店小二說︰“倆位,里邊兒請!“
十四歲,依舊無憂無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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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晃到了周五。
中午吃飯回來,南州和馮佳雪邊說邊笑往班級走,王靜從二樓追上來︰“沈南州,李老師找你。”
“什麼事?”
“不清楚,反正快去吧。”
南州一路腹誹跑進辦公室,李老師正喝水,看見她,笑容滿面招招手,“快來南州!”等李老師講完,南州才驚覺自己攤上事了——大事!好事!原來崇文區教委準備在10月中旬舉行一場知識競賽,以學校為單位,一隊四個人。學校將這次重擔給了初二年級組,而周二南州她們糊里糊涂做的那張卷子則是初二組的一次內部測試。
關于這次知識競賽南州之前從陸婷婷寫來的信里已經听說了,因為比賽地定在了二十八中,信里,婷婷興奮地問南州會不會來,結果被鐘馨知道後嗤之以鼻︰“她什麼意思?諷刺你還是挖苦你?這種比賽你怎麼可能去?”
南州不服氣,反駁道︰“我為什麼不能去?實驗班是午門中學的學生,普通班就不是?看不起誰啊!告訴你,只要以考文科知識點為主,別的不敢說,咱們年級我實力排前十!”
“沈南洲你不要對著我呲牙!”鐘馨顯然嚇了一跳,反應過來後開始夸張地熱烈鼓掌︰“對,對,你實力超群年級無人能比,但不好意思啊沈小姐,這次知識競賽選拔範圍只在我們實驗班。哎,你說教導主任怎麼就那麼看不上你們普通班啊?連我都覺得不公平!”
這也是種族歧視吧?
李老師說︰“本來是沒咱普通班什麼事,但我們幾個老師一合計,他們憑什麼看不起咱們?”後來公平競爭的結果是普通班幾位老師聯合去校長辦公室“鬧”來的妥協政策,估計領導們也沒想到普通班里真的藏龍臥虎吧。內部選拔前十二名中,有四個來自普通班,其中南州分數最高,排在了第五名。
“我就說麼,以你平時的語文成績,這點題目根本不算什麼。”
李老師說起這些時眉目間全是驕傲和自豪,南州感激又感慨,慶幸自己在努力奮斗的同時,踫到了一位欣賞自己的好老師。人生里踫見貴人的次數真不多,所以每一位都必須好好感謝。“李老師,謝謝您,我會珍惜這次機會,不讓您失望。”
離開時,南州無意中瞥見李老師微微隆起的小腹,“您……”
“嗯?”
“肚子……”她指一指。
李老師竟然不好意思了,“噢,是啊。你們這幫孩子啊比我們成熟的早,十幾歲什麼都懂了。”
“那這學期?”
李老師笑容里帶著一絲歉疚說︰“看情況吧,我的意思是帶完你們這學期。”
果然……
所以命運還是有它頑固強悍的一面吧?
上樓時,南州忽然想世界上到底存不存在命運這個東西,以前總听姥姥說“人各有命,福分在天”,還有“人不能跟命掙,河里死的井里死不了。”這什麼意思?是踫到困難和坎坷時讓人自我安慰還是更加消沉?
還有她。命運翻轉給了重來一次的機會。那結果呢?也可以因為她的奮斗而改變?還是是非成敗轉頭空?這麼想著,南州心底忽然涌過一陣巨大的恐懼。她陷入在自己營造的悲哀里無法自拔,想從前,想以後,惴惴不安。
直到一頭撞進一個單薄卻暖暖的懷里。
“哎呦——”南州捂著額頭,連連道歉。
對方卻噗嗤笑了,“南——沈南州是我。你沒事吧?”
南州抬起頭時正對上李蕭白清亮的眼楮。
“很疼?”他又問。剛才下樓時他就看到正往樓上走的她神情有點恍惚,于是故意擋住她去路也是想嚇她一下。結果,她完全沒有看到他,徑直撞進來。雖然有點疼,不過李蕭白特別希望南州能再狠狠撞幾下。
“我沒事。”南州笑著,多少有點尷尬。
“噢,那就好。”可是,他總覺得她有事。氣氛一時有些凝固,李蕭白咳嗽一聲,說︰“那,那我先走,拜拜。”
我去——好傻,干嘛要說這個詞?
李蕭白正罵自己蠢,南州卻忽然叫住他,“李蕭白。”
“嗯?”
“問你件事,十一月在二十八中辦知識競賽的事你知道嗎?”
“知道,怎麼了?”
南州微微笑︰“沒怎麼,就是想和你說,我被選中了,從這周起就要開始培訓。”說完,南州轉身上樓離開,背影蹦蹦跳跳。李蕭白卻愣在原地,一是為南州高興,這種機會畢竟不會輕易落在每人頭上,剛還听班里同學說,普通班也有四個人被選上,他沒往心里去,卻不想竟有她。
二來……她為什麼單獨,鄭重,認真地和我說?
什麼意思?
什麼意思啊?!!
突然,李蕭白轉身往樓上跑。
四班門口,趙鑫正和王浩幾人商量籃球比賽的事,見李蕭白急急忙忙跑回來,他納悶︰“不是買飲料去了嗎,飲料呢?”自從那誰誰誰買過一次百事可樂,某人這一天最少喝一瓶。那個殷勤,那個不要臉。
李蕭白沒回答,只問︰“張老師呢?!”見他一臉焦急,趙鑫打消開玩笑的想法,“應該在辦公室,剛才——”話未說完,李蕭白已然拔腿往辦公室方向跑,敞開的校服被奔跑帶起的風吹起,王浩忽然對其他人說︰“這個角度,如果換個紅斗篷,蕭白像不像superm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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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李蕭白回來時,門口只剩下趙鑫一個人。
他們太熟了,從小混一起,對于孤獨的獨生子女來說,有時同齡好伙伴在情感上比兄弟姐妹還重要親近。
所以,趙鑫知道他有事。
李蕭白雙手插兜向這邊走來,步伐略略“s”型。
呵!那個得意!
“呦,今天遇見什麼好事讓大班長眉頭開了?”
“沒什麼。”
“說!”
“真的沒什麼。”李蕭白笑容滿面拐進班,趙鑫緊隨其後,怎麼可能沒事?沒事就有鬼了。剛要問,一屁股剛在椅子上的李蕭白反而先開口了︰“這周六知識競賽培訓,我也來。如果先到,你在崇文門路口等會兒我。”
“啊?啊?”趙鑫懵逼,“你,你也來?”
“怎麼?”
“不是啊,你又要忙籃球賽,又要忙英語競賽,還弄這個,你不怕累死啊?”
之前張霞也怕李蕭白太辛苦,讓他主攻英語競賽。如果那個比好了,對他今後升學有很大幫助。而這個在二十八中舉行的綜合性知識競賽則顯得雞肋許多,也沒啥好處,李蕭白沒必要參與。
“只是背幾道題有什麼可累的。”李蕭白從書桌里掏出已經背到一半的四級英語單詞。
想到剛才王浩的調侃,趙鑫忽然一臉憂愁,“蕭白,你不會真拿自己當superman了吧?”
不怕累死?
李蕭白沒說話。周圍吵雜聲漸漸遠去,眼前只剩一個又一個熟悉的英語字母。
他當然不是superman。
他只是想讓自己在不能改變的軌跡里,過得快樂一點。
作者有話要說︰ 祝大家看文愉快呀
對了,之前不是說要寫一本民工男主的文嘛,現在有動筆的想法,今天路過圖書館,我居然借了一本施工工地安全1000問......我是不是太敬業了......明明大家都愛看撩啊,愛情啊,我居然要往專業鑽研,om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