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出所料, 眼線和大嘴巴遍布各個班級, 當天晚上放學時各班就已然知道其他班要表演的節目是什麼。退到柏林牆，大家選擇坦誠相見, 排練是也不再遮遮掩掩。讓南州他們感到欣慰的是，初一年紀只有八班選擇詩歌朗誦, 其余班都是俗氣無創意地集體大合唱。
眾人信心倍增，排練時愈發賣力愈發深情。成長于和平年代的少年, 對七十年前戰火中的國仇家恨體會不深，但他們卻有幸成為這場百年恥辱終結的見證者。何等榮幸！何等驕傲！不過, 當大家都沉浸在“獨苗”喜悅中時, 南州卻在位一個人的表演提心吊膽。
洛雨被張桂華翻牌了。
在經過幾次抽筋拔骨的大換血後, 六班小合唱團里出現了他俊俏的身影——其實南州一直覺得只要張桂華眼楮不瞎，這是早晚會發生的事。六班是個奇葩班級, 好看的人長得真好看，難看的也真是不想讓人再看第二眼。
尤其男生, 這種兩極分化愈加明顯。
但從特殊年成長起來的張桂華，起初並未意識到顏值的重要性。她的審美還停留在上世紀六七十年代。往好听了說是樸實無華, 難听點就是土。關鍵她自己不知，還一腔熱血沾沾自喜覺得突出重圍板上釘釘。
直到那天和四班共用音樂教室排練，當李蕭白，趙鑫領餃的四班正太小分隊身著民國學生裝上台，這位作風老派保守的老教師在反差極為明顯的視覺沖擊下，終于明白在那種萬眾矚目的華麗舞台上，什麼學習成績, 什麼忠厚老實，什麼五講四美，統統沒有那張漂亮的臉皮重要。
看看人家，再看看自己班，張桂華痛心！
“緊張麼？”對于洛雨有機會參加這次文藝匯演，其實南州心里特別高興，畢竟香港回歸只這一次。一生只經歷一次的事情，當然要好好珍惜。但她也有點小緊張，主要怕洛雨被張桂華罵。
于是那天排練休息時，南州特意跑來隔壁串門。嗯……順便也看看其他小帥哥。
初一順口溜︰四班的郎，二班的妹，六班的壞小子讓妞兒醉。（還有一種黃/暴說法︰想讓妞兒睡。）
仿佛知道她不單純的小心思。南州腦袋剛探進去，啥也沒看見呢，心靈的窗戶就被洛雨毫不客氣地捂上了，“出去，出去，不許看。”直到把倉庫門關上，洛雨的手還捂著南州眼楮，掌心有一股干燥的粉筆味兒。南州笑道︰“松開啊。”
耳邊卻響起少年輕輕的歌聲︰“我悄悄地蒙上你的眼楮，讓你猜猜我是誰。說，沈南洲，我是誰？”
好幼稚……
南州清清喉嚨，淡定地說道︰“您是一位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大英雄。”
一陣沉默。
洛雨噗嗤笑了，“南南，你還真是絕頂聰明啊，回答正確。”他慢慢松開了手，掌心微微有點濕潤。
南州揉揉眼楮，“周五就是選拔賽了，緊張嗎？”
“‘緊張’倆字怎麼寫？”還是那副傲嬌口吻。今天六班帶妝彩排，少年藍魂衫黑布褲綠膠鞋，斜倚著樓道斑駁的牆面，微微笑起來時，模樣里還真有幾分七十年代小青年的樸實無華。其實南州很想告訴洛雨，剛才隔著一道牆壁，她听到了他的歌聲。盡管少年變聲期的嗓音听起來都差不多，但南州肯定，那句“寬廣美麗的土地，是我們親愛的家鄉”是他唱的。
“你怎麼知道？”少年驚訝地張大嘴巴。他唱的確實是那兩句。
南州得意洋洋挑眉梢︰“我有透視眼唄。”
扯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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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過一番激烈競爭，初一組最後勝出的班級是四班、六班和八班。《東方之珠》應景，《七子之歌》熱血，《歌唱祖國》更不必說，姜還是老的辣，經歷過大風大浪的張桂華一下子就點住了大主題。
文藝匯演固然重要，但作為學生，學習才應是生活中的no.1。眼看期末考試臨近，可大家的心因為這場演出已經收不回來，早飛到下個月陽光燦爛有雪糕和電扇的暑假。哎，為了香港回歸，放縱一次。嗯，就這一次。
那1999年澳門回歸時怎麼辦？
呃……
很快到了6月15日，一早南州幾人就趕到前門外的大眾劇場進行準備。八班沒有四班六班財大氣粗，還專門花巨資定制了演出服裝，李老師只要求女生穿白襯衣短紅裙，男生則是黑褲子。
紅與黑，人人追嘛。
由于夏季校服也是褲子，所以女孩們能這麼明目張膽穿上裙子說說笑笑的機會很少——南州的意思是，在那麼多朝夕相處的男生面前，將這份青春的美，理所當然地招搖過市展露一次。
女廁所里擠滿了人，儼然成了一個熱鬧的換衣間。
“南州？”馮佳雪敲敲隔間門。
“怎麼？”南州正換裙子，身子一歪，差點摔倒。
“你換好衣服了嗎？”
“還沒。”
馮佳雪略帶歉意地說︰“王靜催我去化妝，怕節目萬一有調整，這麼多人來不及化完。”
“沒事你去吧，我馬上趕過去。”南州蹦蹦跳跳套上裙子。今天她穿了一雙黑色圓頭系帶皮鞋。紅裙，白襯衣，乖乖的學生頭長長了一點，發梢剛好垂到臉頰，形成一道圓潤文靜的扣邊兒。
換好衣服從廁所出來時，踫到了準備去男廁換服裝的李蕭白和趙鑫。
“hi~”趙鑫永遠那副自來熟的樣子。然後目光將女孩從上到下，再從下到上巡視一圈。
南州歪頭對他們笑一笑。
李蕭白微晃片刻，目光從紅裙邊緣收回，揉揉鼻子，咳咳兩聲才問︰“你們班第幾個表演？”
“昨天彩排是第三，今天早上改成了第五，不知道一會兒還改不改。”
“我們班也是。”李蕭白也一副頭疼模樣，“昨天是第九，今兒早上又換成第八。”
這一次匯演負責人是教導主任，估計正值更年期的緣故，人很焦慮，節目順序總是變來變去。把大家搞得和她一樣焦慮。
三人又聊了幾句，南州想起還要化妝，就先揮手告別了。趙鑫又瞄了眼少女姣好縴瘦的背影，
搖搖頭，喃喃道︰“真夠白的，跟掉面缸里似的。”
忽然，他眼前一黑。
“李蕭白你干嘛用衣服蒙住我的頭？！”
沒什麼。
李蕭白又把蒙在趙鑫頭上的衣服緊了緊。真的沒什麼，只是——
想宰了你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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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九點，慶祝香港回歸文藝匯演正式開始。主持人是李博軒和他的女朋友，初三四班班花兼班長大美女劉芳菲——當然，在視早戀為過街老鼠人人喊打的九十年代，這對午門中學的第一cp，平日行事風格極為低調，如果不是听周圍同學都說他倆是一對兒，南州壓根看不出這兩個眉宇間裹著同樣一股冷傲的少男少女，彼此間能有什麼特殊關系。
“真般配。”
“啊？”南州轉頭看向身後的馮佳雪。
“我說——李博軒和劉芳菲般配。”
是嗎？南州又伸長脖子朝明亮的舞台望一眼。李博軒一身筆挺利落的黑色西裝，頭發稍微削短了些，眉目英挺，目光一如既往的沉穩，臉頰是近乎完美的稜角分明。而劉芳菲更不必說，一襲垂至腳踝的純白色連衣裙，黑發如瀑，眉眼清冷又不失溫柔。真如了她的名字，美若四月芳菲。
般配嗎？也許吧。從外形看他們倆確實很登對。可不知為什麼，一看見李博軒，南州率先想起的卻是吳慕言美麗到囂張的眉眼，那渾然天成的野，和眼前這不染半分雜質的黑，似乎…
“哎呀！”王靜忽然叫一聲。“你們剛才誰最後用的粉餅？”
“怎麼了？”南州問，最後一個用粉餅的是段小然。他不好意思當著女生面化妝，等大家化好基本散開，才拿著粉餅跑去廁所自己化。口紅也沒好意思用，借了馮佳雪透明的麥秀雷頓唇膏湊合抹了抹。
王靜哼一聲，語氣頗沖地說︰“還能怎麼？找不到了唄，你們誰最後用的呀！”
由于段小然第一個朗誦，李老師怕他緊張出岔子，便趁著還有時間把孩子叫走準備再鞏固鞏固。南州看著憤憤不平地王靜說︰“不好意思，最後一個用的是我，我這就去找。”
“這麼長時間，還能找回來麼？”和王靜關系很好的一個女生陰陽怪氣地說。
南州笑道︰“丟了我賠。”王靜陰沉著臉沒再說什麼，等南州走出幾步才听見她嘀咕︰“真夠討厭的，合著不是她們家東西，一點不知道愛惜。”
南州琢磨著一盒快用完的粉餅除非是賊不開眼，否則沒人要。她七拐八拐跑到男廁所，段小然剛才躲在這里化妝，十有□□估計還在這里。可廁所大門關著，她也不好意思進去，剛準備學保潔阿姨喊一嗓子“男廁所有人嗎？”就听見“吱呀”一聲門開了。南州抬頭，只見一個身著海魂衫藍布褲，長相漂亮但是臉色卻粉□□白的正太小鬼從里面晃晃悠悠走出來。
“您好。”南州忙打招呼。
小鬼對她呲牙，黑漆漆的眼楮里透著憤怒︰“沈南洲你瘋了吧，跟我說‘您好’？咱倆有那麼生分嗎？”
南州懵逼片刻，仔細看了看面前臉頰無血色但是嘴巴超級紅的小鬼，“洛，洛雨？！”
洛雨哼哼哼。
“你……怎麼變成這樣了？”準備拍《倩男幽魂》？
洛雨想哭，也不知化妝師用了什麼牌子的化妝品，還是干脆就用的糊牆泥子。他媽的怎麼洗也洗不干淨，跟張面皮似的貼在臉上，要多難受有多難受，關鍵是——丑！驚悚的丑！洛雨咬牙︰“不許笑沈南洲！”
南州捂嘴，看著洛雨那兩道被涂成張飛的粗黑眉，“好好好，我不笑，但是……你們班不是請的專業化妝師嗎？”
“嗯，是，專業，可專業了，八寶山請來的，牛x不？”
“……”
作者有話要說︰ 洛雨︰老子這一章帥出新高度，臉白嫩到嚇死你全家~~
李蕭白︰呵呵，到底誰是小白臉？
明天照例停更一天哈~~愛大家麼麼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