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越來越熱後, 藥店的開店時間, 更改到了下午的三點至晚上十點。至于關門的白天,白稚就會去地獄避暑。地獄的陰冷氣息, 與夏日的人間, 簡直絕配。尤其是桃源鄉的四季如春, 要不是藥店還在中華街上,她完全不想回來。
這一日, 白稚如往常一樣從地獄歸來, 就在離藥店還有幾十步遠的時候,便看到了藥店門前的石階上蹲著的兩個高低的身影。
是中島敦和一名不認識的少女。
“敦君?”
白稚走過去,喊了聲。
快要趴在膝蓋上睡著的中島敦, 正迷迷糊糊著, 忽然白稚的喊聲,則猛地驚醒站了起來。他旁邊的少女要比他矮很多,看起來年紀很小的樣子。但白稚卻從她的身上聞到了一股血腥味。
不禁眉目一皺。
中島敦打了個哈欠,抹了把眼角溢出的液體,望著歸來的白稚,臉上終于帶上了如釋重負的笑容。
“阿稚小姐終于回來了啊……”
“找我的話,為什麼不發信息給我?”白稚的語氣中有些輕微的責怪。
如果是敦君的話, 她也不會不提早回來。
“……一不小心忘記了。”
他摸著頭,露出訕訕的笑容,一副傻氣。
白稚接受了他的理由,隨後她的視線移到他旁邊的和服少女身上。
“這位是?”
“我的名字叫泉鏡花,是個孤兒, 喜歡的東西是兔子和豆腐,討厭的東西是小狗和雷鳴,被黑手黨收留後,在六個月內殺了三十五人。”
中島敦本想介紹,但少女卻先他一步開口了,他只好緊張不安地注意著白稚的神情。
似乎見到了白稚臉上流露出的不悅,中島敦緊接著解釋道。
“不是的!她是被黑手黨操縱才會殺人的!”
他真的很不安,阿稚小姐這里是現在唯一能請求幫助的地方了。
白稚也不知想了什麼,摁了摁眉心後,似是感到疲憊。
“先進來再說。”
……
“國木田先生讓我把她交給軍方,可是……我,果然還是無法做到呢……所以,就來拜托阿稚小姐了。阿稚小姐,拜托了!”
中島敦頭低得很低,仿佛這是一種懺悔。
明明不想給阿稚小姐帶來麻煩,可是卻還是帶來了麻煩。
雖然在國木田先生說出那樣的處理方法後,他有心爭辯過,但即使如此,也無法改變國木田先生的決斷。何況——
這不僅是為了偵探社,也是為了他。黑手黨的叛徒、軍方的通緝犯……他有能力將她從這些身份中脫離嗎?
他毫無信心……
本想著在她毫無察覺之時將她帶進軍警派出所,但是這樣的話,她會難逃一死吧……
他們兩個都同樣如此不幸……
于是,便將她帶來了中華街,尋求白稚的幫忙。
“其實,我已經玩得很高興了。殺了三十五個人的我,光是活在這個世上就是一種罪孽……”
泉鏡花能感覺到白稚審視的目光,所以她坦然地對中島敦說道。
不想讓他們為難是其次,自己也確實想要自殺,來贖清自己的罪孽。至今還後在這個世上,已是一種殊榮。
“不要這麼說!明明是黑手黨的錯!你只是一把刀,握刀芥川才是罪魁禍首!”
中島敦掐著她的肩膀情緒激烈,他要將少女企圖自殺的想法改變過來。之前也是一樣,毫不猶豫地就引爆了炸-藥。
這個人,現在完全沒有要活下去的意思!
“芥川?”
仿佛在哪里听過這個姓氏。
中島敦解釋道︰“就是那天在暗巷里襲擊我和谷崎先生兄妹的那個黑手黨!就是他利用電話來操控「夜叉白雪」來殺人!”
被中島敦這麼一提,白稚記起來了。
芥川龍之介啊……
“那麼你想怎麼做?”
白稚第一次用一種嚴肅的目光看著中島敦,“如果讓我收留她一段時間的話,我也不是不會同意。只是之後呢?”
白稚的意思很明白,收留一段時間和永久性的收斂是不一樣的。中島敦著急問道︰
“難道不能讓她在店里打工嗎?當初阿稚小姐不也這麼拯救了我嗎?”
“留一個被軍方通緝的死刑犯以及黑手黨的叛徒在我的店里,敦君以為是和食人虎一樣的概念嗎?”
不是白稚冷漠,倘若當初闖入了院子的中島敦不是食人虎,僅僅是個普通的人類,那麼就沒有之後的事了。
“所以我說了,留她在店內一段時間尚可,至于之後的她的處境,就由敦君自己的去爭取了。如何改變她的身份,敦君將她帶來,難道就沒有想過嗎?”
倒也不是沒想過,而是完全不知道怎麼去想。所以,才急不可耐地來了中華街,來尋求幫助。
在中島敦的意識里,偵探社與藥店是他唯一感到安心的地方。而阿稚小姐,似乎是什麼都能做到的人。
“要一起肩負起她的不幸,你有這樣的覺悟嗎?如果沒有的話,我支持國木田先生的做法。死亡未必是一件壞事。”
中島敦帶著泉鏡花走了。
臨走前,他堅決地對白稚說道︰“我一定會去爭取的!絕對不會讓阿稚小姐失望的!”
不會讓她失望嗎?
白稚笑笑。
真是天真的想法啊……
【倘若當初闖進她的院子的只是個普通人類,她是完全不會產生興趣的,甚至會被她當做小偷而消滅。】
所以啊敦君,慶幸你是異能者,而且還是人虎的異能者吧……
……
…………
之後的事白稚就沒有再關注了。
只要黑手黨不來打擾她的生意,她絲毫不想去管他們去做什麼。必要時候幫助武裝偵探社的人,也未嘗不可。
這個月的生意有所好轉,營業額足夠她去買一台空調還有剩余。
只是當她看到老干媽的存貨不多時,整個人的臉色就暗了。猛然間想起端午節時還從雪鐵龍拿來的一袋珍寶,白稚急忙跑回房去找了。後來還是在床底下找到的,袋子上已經裝滿了灰塵。
抖了抖,白稚打開袋子,瞬間被閃得眼瞎了。
當初拿的時候怎麼就沒感覺呢?
五顏六色的寶石,以及真金白銀。
將手指插-入寶石中,頓時就感到一股舒爽。若將這些換了錢,足夠可以讓她揮霍幾年了。
這麼想著,她就把所有的寶石都倒了出來,挑選幾個成色比較好的去賣,有必要的話,也不介意去黑市賣。
以雪鐵空的藏寶程度,這些寶石指不定來自哪個國家的皇室。
當初拿的時候,沒有仔細看過,現在看看,以她多年的閱歷,幾乎樣樣都是珍品。只不過……
目光掃到一顆與眾不同的寶石上後就停住了。
與眾不同,不是指外表,而是氣息。
白稚皺著眉看著一顆外表上平淡無奇的紅色寶石。
雖然只是很細微的感覺,但是從寶石中透出的靈魂的哀嚎似乎完全沒有停下來的意思。人類听不到,但她是神獸,沒有听力方面的障礙。
——這是個不祥的東西。
只是一瞬間,白稚就為它下了定義。
她不禁深思,雪鐵龍那里怎麼會有這樣邪門的東西呢?
……
寶石的事暫且不去管,也沒有精力管,因為她的伯爵朋友因特古拉要來了。
因特古拉是白稚難得佩服的人類之一。
年幼的她從野心勃勃的叔父那里奪來家主之位。尤其,她的外貌十分男性化,連穿著也是男性的西裝。明明幼年的她還個蘿莉!
這也許是因為這些年作為hellsing的當家的原因吧。性格必須強硬起來,否則虎視眈眈的敵人,可不會手軟。
白稚不知道他們怎麼過來,或許是坐飛機,或許是私人飛機,又或許是坐船。而在信中,因特古拉也沒有準確說明。只是說了個大概的時間到達。
因特古拉是知道白稚身份的,正如白稚知道她的僕人阿卡多的身份一樣。所以在因特古拉的面前,白稚也絲毫沒有掩飾的意思。
只是,她和阿卡多的氣氛實在談不上愉悅。
一個想死,一個熱愛生活,能愉快地聊天怎麼想也不可能吧……
當然,阿卡多的想死與太宰治的自殺完全不是一個層面上的。前者擁有無限生命,于他而言,死亡真的是一個奢侈品。後者,這是尋求自殺的藝術式。爽朗無痛不給人帶來麻煩?前者才不會想到這些呢!
在得知白稚神鳥的身份後,他每天不斷來找白稚單挑,要求白稚殺死他。而白稚則是騙他說︰我信佛,不殺生。
即使她不信佛她也打不過他啊!
不要以為是神獸就很厲害好嗎?!
帶來祝福和氣運的神獸,又不是凶獸!
她要是死了,那就真的死了……而且也沒有輪回這一說。
生命永久,不代表無限復生。所以她熱愛生活。
……
…………
第二天,當白稚打開門,看到站在門口的三人時,白稚腦袋有些空白,顯然沒反應過來。
三人中最醒目的大概就是那個戴著紅色帽子和墨鏡的高個青年了。
青年紳士地摘下帽子和眼鏡,在見到她的時候,扯起嘴巴。用著陌生而熟悉得低沉嗓音說道︰
“好久不見了,白稚小姐。”
作者有話要說︰ 于是敦君被綁架這一段劇情,被我愉快地跳過,接下來就是一人一神獸二吸血鬼的愉快東京行……一說到東京,感覺可以出來很多人_(:3」∠)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