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人醫生半個鐘頭不到就登門, 才知道原來每月沒病沒痛都付足診金。
陳宗月服過藥就躺下,應該是藥物作用讓他迅速入眠, 一片渾沌的意識被身邊的小動靜攪醒,他眉間一凜, 一種帶露的芬芳如綢緞般拂過鼻端,勾起垂落的頭發,親了親他的面頰。
陳宗月知道這是誰, 也倦于睜眼了。
不知時間,稍稍清醒過來, 朦朧微光進入視野,大半還是沉暗天色映在房間里,剛好耳畔響起書頁翻動的聲音, 陳宗月轉過頭, 先看見床頭軟包上掛著一串茉莉花, 壁燈被紗巾蓋住,所以光影格外模糊。
黃鸚趴在被子上翻書, 單手托住臉,睫毛的影子落在鼻梁上,羊絨披肩掉了一半,她不在意,翹起皮膚細膩似香皂般的小腿交叉著, 起伏的肩脊宛如山巒。
一只骨節清晰的大手蓋住書面,黃鸚一怔,轉向他, “我吵醒你了?”
這會兒才听見雨勢,依然摧殘著花園里大叢的觀賞植物,夾雜著樹枝發出的斷裂聲。
房間太暗,她的瞳孔黑如午夜時分,陳宗月等到喉嚨舒爽一些,開口說著,“……小心你的眼楮。”嗓音仍是低啞著。
黃鸚不明白什麼意思,睜著眼瞧他。
陳宗月把手從她眼皮子底下收回,說道,“要看書就把燈開亮點。”
黃鸚眉心微蹙,一副義正辭嚴的模樣,“那不是就打擾你睡覺了。”她合上這本書,擱到床頭櫃上,翻身鑽進暖和的被子里,抻了抻酸/麻的手臂,再扭動著扯出一條羊絨披肩,往被子外一拋,終歸要去纏住他的腰,腦袋都埋進被子底下。
陳宗月斂進下巴,注視著她柔軟的發頂,“這麼晚還不睡,失眠了?”
黃鸚把臉冒出來,理所當然的說,“我擔心你萬一晚上醒了,要喝水怎麼辦?”
陳宗月也就是笑笑,隨後閉上眼,帶著困意地深長呼吸,由她在被窩里的黑暗中找到他的手,捏著他的指關節。
“而且,我看書是在找靈感……”黃鸚賣了個關子,接著輕輕地說著,“我在想你的孩子,要叫什麼名字。”
陳宗月睜開了眼,她不緊不慢的問著,“陳先生有什麼好提議嗎?”
黃鸚是年紀小沒經驗,但他也不提醒,或者做些措施避免,不管出于什麼目的,他肯定是想要一個孩子。
可是因為她害怕,陳宗月一再讓步,此刻也說著,“你不用勉強,她可以不存在。”
黃鸚搖搖頭,又說著,“你知道,我死都不可能,讓你找別的女人幫你傳宗接代,你屬于我一個人,送你一個孩子,很公平。”
擁有再多的新衣珠寶,黃鸚最想要的,至始至終沒有改變過。
“再說了……”她伸出小手摸上男人的臉,慶幸的說道,“老來得子,不容易。”
陳宗月忽然沉下臉色,黃鸚縮起脖子與他對視,不料她胳膊底下被撓,她亂動著躲避又笑,可惜沒鬧一會兒就被他拉去擁住,寬寬掌心一下下按撫她的背。
“懷孕的話……”黃鸚的臉好像貼著他胸前堅實的肌肉,深深嗅著他身上殘留沐浴後的凜冽氣息,抿了抿唇,說著,“不能做的?”
陳宗月低眸盯住她,答案通過眼神傳達,顯而易見。
黃鸚不甘願,搓了搓自己平平的小腹,“明明里頭沒東西。”怕他不信似的,捉來他的手,“你摸……”讓那手掌探進她的吊帶衫下,摸著她溫暖而軟滑的皮膚。
這一秒鐘,黃鸚覺得自己真擅長勾/引他,仰起頭想吻他的薄唇,下一秒鐘被他捂住嘴巴。
以前她只想接吻,不敢做還要同床共枕,惹他憋悶一夜,今陳宗月應該大仇得報,一字字說著,“感冒會傳染。”
黃鸚氣得要蹬被子,陳宗月輕輕松松就壓住她,嚴厲地警告道,“老實點睡覺!”
天剛亮雨已經停了。
黃鸚從床上坐起,摸摸被冷氣刮出寒毛的手臂,掀開被子下床,撈起地上的披肩裹上自己,晃悠悠地走出房間,走進這個早晨灰白的光線里。
通往圓廳的走廊中有一部電話座機,听到陳宗月對著話筒說出最後一句,“今晚去賭/場找我。”
在他還沒擱下話筒之前,黃鸚從背後抱住他,交握自己的小臂就能緊緊環著他。這是一只粘人的小動物,粘上就甩不掉了。
黃鸚將整張臉捂在他背上,聲音悶悶地問著,“感冒好點了嗎?”
“沒事了——”陳宗月安撫地說著。
她繼續問,“晚上去賭/場,我也能去?”
而這時,陳若寧出現在圓廳的另一邊,黃鸚自然是沒有看見,他處變不驚地點頭以示問候,只听見陳宗月扭頭回答了她,“……當然。”
夜色彌漫,川流不息的人群和汽車,曖昧燈光籠罩頹靡街頭,站在酒吧前的女郎從marlboro牌的香煙盒抖出一顆煙嘴,含進唇間,打火機的烈焰照亮她眼皮上金光閃閃的粉末。
這些從車窗一掠而過,李佳莞下車的時候,保持著一貫傲慢的姿態,目光冰冷不移,不作聲跟著賭/場經理從樓下走過,沒發現樓上有人一直盯著自己。
目送她走入貴賓室的那個女孩,胳膊懶洋洋的搭在欄桿,瘦骨妙麗的腕上掛著羊脂白玉鐲,一雙清涼眼眸,輕蔑地翻了個白眼。
坐在貴賓室,李佳莞撇過精致的、無表情的臉,余光中的無關人員都消失,又撇回臉來,說道,“昨天我去見爺爺的律師,看到了遺囑的一部分。”她很清楚,只是擬定的草稿,不代表沒有扭轉的余地。
李佳莞冷靜面對坐著眼前的男人,“我就是想知道,如果我會站在你這邊,陳叔你要怎麼幫我?”
陳宗月泰然自若地傾向椅子扶手,找到閑適的坐姿,這才說道,“站在我這邊?那可不是靠說就行得通、我就信你。”
李佳莞擰住眉,做不到開口向他求情。
陳宗月能夠識穿她的想法,笑了笑,隨即目光藏有幾分銳利地問道,“周老有一本賬,你有無見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