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日奈光放下手中的書,從沙發上站起走向廚房。他走到冰箱旁邊打開門從里面取出了一盒布丁, 又在里面翻找了一下小勺子, 關上門, 轉過身望向在站在台案邊仍在往杯子里添咖啡的青年, 蹙起眉問道。
“怎麼放那麼多?”
他湊近桌邊, 往杯中看了一眼,發現杯底覆蓋著深棕色的一層咖啡,絲毫沒有奶精的蹤影。
“……”朝日奈光撕開手中布丁盒子外面的包裝紙, 默默地往後退了退。
雖然外表不太符合, 但他是貨真價實的甜黨派, 除非加了奶精的咖啡一般都喝不下去。他本來一直以為平日里都會在口袋中放著糖果的朝日奈雅臣也是甜黨派的, 沒想到, 真人不露相。
似乎注意到青年的動作,朝日奈雅臣停下繼續往杯中添倒咖啡的動作, 說道,“最近不知怎的總是有點困呢。”
他說著, 拿出一旁事先準備好的奶精, 剛想要倒進去卻突然停住了動作,青年思索了一陣又將奶精放下, 轉身直接將熱水倒進杯中, 攪拌了開來。
濃郁的香氣瞬間伴著溫熱的氣息襲來, 青年端起來輕輕吹了幾下,小小的喝了一口後,頓時苦的表情都有些扭曲。
“……”朝日奈光沉默地看著他迅速地放下杯子, 從口袋中掏出一塊糖,幾下剝開就塞進了嘴里。見朝日奈光表情奇怪的看著他,他有些尷尬的笑道,“有點苦。”
前幾天開始就一直這樣,青年總是面上突然染上困意,無論當時在做什麼,總會毫無預兆的突然打起哈欠,更有一次在晚飯後,回房檢查朝日奈彌作業時拿著書本直接睡著了。
看著青年為了緩解困意,還在屏住呼吸喝著咖啡,朝日奈光不禁眉宇攀上了幾絲憂慮。
如果他沒有猜錯的話,朝日奈雅臣會變得如此嗜睡並不是單純的因為工作繁忙心事重重的緣故,多數是因為在那個世界曾經被弒殺過。
曾經,宗三左文字與他說過,那時朝日奈雅臣在本丸里並非是人類,而是僅僅是以一個靈體的狀態存在的。這也是那時朝日奈彌能夠將靈力傳輸到青年體內的原因。
當初朝日奈雅臣和少年突然發生事故時,兩人是先後昏迷過去的。朝日奈彌會錯過正常時間點突然出現在本丸,那麼說明那個時間點的兩個世界間定然出現了些許踫撞,在重合的時間里,青年也許是在最後一秒憑著憑著意志跟在了少年後面。
時空的重合踫撞區域存在許多未知的危險,時之政府規定名為‘朝日奈彌’的少年會在成年後被召喚到本丸任職新一屆審神者,身為主控著時間歷史的一方權利掌握著,他們命定的事讓時空被動的接受這個認知,故而少年在被判斷為生命受到威脅時會自動修補這一時間點發生的事。
換句話說,也就是強硬避開這一潛在危險。
朝日奈彌在一系列連鎖下被‘偶然’提前召喚到本丸,然而隨之而來的本就是單薄靈體的朝日奈雅臣雖然幸運躲過了位面踫撞間的沖擊,卻仍舊受到了其不小的傷害。本就只攜帶著主體極一小部分的記憶的靈體在各種刺激下,獨獨殘留下追尋少年的意志,與主體間的聯系變得更加微弱。
以致後來,當這個靈體在本丸中被刀劍弒殺掉後,便徹底遺失在了那個位面里,融入空氣中,無法再凝聚。
朝日奈光沉默地望著青年,欲言又止的模樣不禁讓朝日奈雅臣有些疑惑的看向他,問道,“怎麼了?”
“……”
青年是個溫柔的人,在當初朝日奈光將一切述與他听後,即使在知道了‘自己’在那個世界被抹殺掉,也只是苦笑著並沒有特別在意地說著‘就算這麼說,也沒有什麼實感啊。而且那些孩子也並不壞。’
雖然之後提起少年自那以後的狀態後,臉色瞬間黑的仿佛要滴出墨一般。
收了收臉上的憂慮,朝日奈光扯著嘴角說道,“沒什麼。”
他頓了頓,安靜了一會兒,隨即似乎想起什麼似的,剛想要開口時,自樓上突然傳來一陣玻璃破碎的聲音,朝日奈光一愣,下意識望向身邊的青年。
見朝日奈雅臣露出無奈的苦笑,他不禁狠狠抽動了一下嘴角,不顧青年的阻攔,二話不說,氣勢洶洶地沖上了傳出聲音的房間。
一腳踹開房門,朝日奈光黑著半張臉瞪著屋內的人。
只見兩個十五六般年紀大小的少年站在房中,腳下踩著一地的亮晶晶的玻璃碎片。其中銀發及肩的少年神色平靜地站在原地,見青年氣勢洶洶地沖進來,淡淡瞟了他一眼便移開視線打量起屋內的陳設。
而另一個黑發在腦後用紅繩束著長發的少年慢一步站穩,他的手臂上還掛著個身材嬌小,銀發綠瞳的少年。
似乎對這樣的姿勢弄得有些不舒適,那身著一襲軍服的少年在鯰尾藤四郎腳尖一觸地,便劇烈的掙扎了起來,忍得脅差有些不滿的蹙起了眉。
“啊啊,不要亂動啊,”他抱怨道。
“放我下來!”螢丸在空中亂蹬著細白卻勻稱有力的腿,喊道。
“……真是的。”眼見著少年掙扎的愈加激烈,鯰尾嘟囔了一句,松開了摑著少年腰肢的手臂。
手臂一松,螢丸立刻趁機踩到了地面,腳下‘啪擦啪擦’踩著碎片的聲音不禁讓門外的朝日奈光情不自禁的抽動了一下眉毛。
“主上在哪主上在哪呢?”
沒有在意門外青年投來的刺人的視線,螢丸一站直身子便立刻在屋內四處打量著,口中還不斷念叨著。然而在屋內掃視一圈後,卻仍舊沒有看到朝日奈彌的身影,嬌小的付喪神頓時失落溢于言表,變得垂頭喪氣起來。
鯰尾藤四郎這邊正在理著自己的袖口,眼角瞥見少年突然變得情緒低落,有一下沒一下地踢著腳下的碎片,似乎為了泄憤一般,弄得卡擦卡擦作響,他頓時有些無奈的說道。
“明明說過主人不一定會在這個時間在房間里,還一直央求著要來看一眼,現在看不到了就使些小性子,真是,太任性了。”
似乎被戳到痛處,銀發綠瞳的少年頓時像只炸了毛的貓咪,羞紅著臉頰對脅差假意凶道,“要你管!”
他一副惱羞成怒的樣子絲毫沒有凶神惡煞的感覺,微微氣鼓的雙頰倒顯得有幾分可愛。見少年這般模樣,鯰尾便沒了逗弄的興致,他掀了掀嘴皮子,無言轉過了頭。
這下脅差的態度徹底將少年激怒了,臉上的溫度愈來愈高,螢丸羞憤地剛要撲向脅差,只听門外突然傳來一道青年帶著溫和的聲音,短刀心短刀身的大太瞬間收起了銳爪,安安靜靜地站回了原地。
只見門外自正倚著門淡然望著這邊的朝日奈光身後出現一個棕褐色短發的青年,青年似乎對著倚著門的人說了些什麼,讓那人神色間不禁微微一愣,隨即看都沒看這邊一眼匆匆忙忙地下了樓。
望著青年匆忙離開的背影,朝日奈雅臣沉默地站了一會兒後,這才轉過身看向屋內。一見屋內滿地的狼藉,再看看站在碎片上神態中微微有些局促的三個少年,他無奈的笑道,“看來這邊也來了些小客人。”
面對著這個人,刀劍們總是有些莫名的局促不安。比起那種對他們恨之入骨,成天喊著打打殺殺的人,這樣溫和地被對待總覺得讓人難以釋懷。
穿著軍服的少年有些不自在的晃了晃腿,然而腳下突然傳來的清晰聲音不禁讓他一愣,大太低頭看著腳下諸多的碎片,良久,腳下微動,默默地將它們踢到了一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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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來拜訪的是一期一振,以及作為小尾巴跟著他一同前來的五虎退和愛染國俊。
金色瞳眸的青年端坐在客廳的沙發上,眉宇間帶著淡淡笑意地看著對面的朝日奈光,兩人沉默對峙良久,一期一振率先開口道。
“家弟們讓您費心了。”
他說話間正是朝日奈雅臣帶著鯰尾藤四郎他們下來的時候,青年語畢後,視線直直望向他們,不動聲色地在其中搜尋了片刻後,發現並沒有找到心念念人的身影,神情帶著隱隱地遺憾收了回來,他語氣中帶著歉意地說道。
“給閣下添了如此大的麻煩真是萬分抱歉。”
“……”你敢說這不是你指使的?
“在下已經規勸過他們了,可是到底沒能夠阻止他們。”
“……”別以為我沒看見你剛才的眼神!
“關于上次在下提及的那件事……”
“……”你就這麼輕易地把這頁掀過去了?!
暗自舒了舒氣,朝日奈光悄悄壓下心中的暗火,眼角不經意間瞟見自家大哥的身影,只見他正嘴角帶著笑容地將一盒盒布丁遞給坐在沙發上的少年們,看到少年或膽怯或別扭的接過後,眼中的笑意不禁更深了幾分。
他家的大哥很溫柔,也許是因為彌的緣故,遇到看起來是這般大年紀的孩子都會愛屋及烏地寵著,而且格外地寬容。
手輕輕地支著下巴,朝日奈光若有所思地望著懷里抱著一只雪白黑紋的小老虎正乖巧坐在沙發上的五虎退。在青年輕柔撫過頭發時,他那精致的小臉瞬間染上紅暈,神情中也帶著幾絲不易察覺的緊張。
這與初次在公園中見到的那個渾身帶刺,悲沉情緒繚繞時相差甚遠,幾乎難以辨認。
腦海中隱約浮現一個身材單薄,四肢散亂地纏著已染上血跡的繃帶的少年,獨自走在長長地外廊中,周身冷冽的氣息仿佛比那寒冬都要冷上幾分。
“……”朝日奈光垂下眸,突然沉寂了下來。
沉默突然在兩人之間蔓延開,好似才注意到這邊的一期一振收回落在正與青年怯生生地說著話的自家弟弟身上的視線,轉過頭見對面的人似乎在出神之中,便不禁開口提醒道。
“朝日奈殿?”
朝日奈光被聲音喚醒,表情空白了一秒,良久反應過來後,似乎覺得有些尷尬,他清了清嗓子,嚴肅道。
“有件事要說一下。”
見青年恢復了平時的神態,他便也收了收心緒,點了點頭,示意朝日奈光繼續。
朝日奈光看著他,緩緩說道,“雖然很不想提起這件事,但是以防萬一還是問一下,他的狀況你能看出來吧。”說著,不動聲色地看了一眼正忙著和少年們交談的朝日奈雅臣。
作者有話要說︰ 嚶嚶嚶∼本來想寫到四千的,但是馬上要過零點了 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