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罷,她望著角落里站著的兩個少年, 試圖在他們臉上看出什麼。然而兩人卻紛紛移開了視線, 抿著唇似乎不打算說些什麼。
朝日奈繪麻蹙起眉, 神情間帶著些慍色, 她說道, “我家的孩子是哪里對不起你們了嗎?為什麼一而再再而三地讓他受傷?”
女生的話毫不留情,頓時讓兩個少年面上的血色瞬間褪去。穿著修身軍服的少年突然抬起頭神情有些焦急,欲言又止似乎想說些什麼, 然而他張了幾次嘴, 卻只是沉默著。
兩人的緘默讓朝日奈繪麻心下隱隱生出一絲煩躁, 但見少年面色變得越來越慘白, 唇色也逐漸褪去, 仿佛下一秒就要承受不住,她不禁停頓了一下, 終究什麼都沒有再說出來。
朝日奈繪麻坐在沙發上,客廳里氣氛的低沉讓她有些坐立難安。盯著茶幾上被人剩下的已經涼透了的半杯咖啡良久, 正待她要回房再去查看一下少年的狀況時, 房門突然被人用力的推開。
厚重的門扉被門外的人大力地推開,險些在雪白的牆壁上留下深深的痕跡, 不出片刻的功夫, 屋內便站滿了人。
朝日奈繪麻驚訝從沙發上站了起來, 距離她通知朝日奈們不到五分鐘,沒想到這麼快就能趕回來。然而她看著每個人額角都掛著些許汗水,氣喘吁吁的在一側緩著氣息後, 便心下了然,轉去廚房到了些水。
朝日奈侑介抬手擦了擦滑落到下巴處的汗水,視線在廚房中忙來忙去的少女,正要問少年的情況時,眼角突然瞥見角落陰暗處神情復雜地望著這邊裝束奇怪的少年。
他頓時一愣,下一秒意識到什麼,突然低吼著沖上前,對著站在外側的大和守安定揮起了拳頭。
“你們居然還有膽量來?!”
拳頭毫不留情地砸向少年的臉側,沖力頓時讓大和守安定不由自主後退了幾步,一下子撞上了身後的加州清光身上。
身後的人沉默地攙扶了他一把,大和守安定便借著他的力穩了穩身子。
臉側變得火辣辣地疼,隱隱有些發紅的趨向,但他卻沒有抬手觸踫,只是站定後垂著眸不言語,硬生生的承受了下來。
任人宰割的模樣莫名讓朝日奈侑介心生怒火,他舉起拳頭又想向打刀身上打去。
突然,揮舞在空中的拳頭被截住,身體力量都集中在拳頭上的朝日奈侑介不禁渾身猛地一頓,帶著幾分被打斷地不滿轉過頭看向來人。
只見突然出現在身旁的銀發青年神色中帶著幾分漫不經心,他一手攥著朝日奈侑介的拳頭,紫羅蘭的瞳眸中劃過幾絲不易察覺地冷意,朝日奈椿輕佻著笑道。
“這樣子可不行,我們得公平點。”
他說罷,突然伸手扯過站在馬尾少年身後的加州清光,一把抓住少年黑紅軍服的衣領,憑借著身高的優勢直接將打刀拎了起來,只剩下腳尖觸地。
加州清光顯然被這突然的劣勢所驚愕住,他不由自主地睜大了紅水晶般透徹的眼眸,難得神情中帶著難以遮蓋的慌張。
銀發青年不動聲色地看著他,少年模樣的打刀臉上滿是驚愕的表情,如果不是身上奇怪的裝束和一進門時周身繚繞的冷冽,幾乎與人類無異。
左右來回晃了晃拎著的刀劍,朝日奈椿有些不滿挑起一邊的眉。
“適可為止吧,這樣看上去像是在欺負中學生一樣。”
朝日奈梓走到朝日奈椿身邊,淡淡地說道。
“中學生?別逗了,光哥不說這些都是老妖精級別的了麼。”銀發的青年撇了撇嘴,他這樣說著,手下卻出其不意地突然松開了扯著加州清光的領口的手,打刀一時不察沒有站穩直接重重地摔到了地上。
朝日奈梓推了推鏡框,沒有說些什麼。他們做的這些不過是在小小的釋放心中的怒火罷了,比起自家孩子因為他們受得苦,受點這些尚且連恥辱都算不上的東西也是應該的。
這邊剛接過繪麻遞過來的水,朝日奈右京還未來得及喝上一口,便仔仔細細地向她詢問了一下少年的情況,再三確認並無大礙後,才得出空閑喝了一口水。
本來這種時候他是想立刻回到少年身邊的,然而眼下的情形卻不容許他離開。
青年將水杯隨手放到一邊,緩緩走到兩個少年的面前。看著被另一個扶起的少年,他輕抵了一下眼鏡的下框,開口平靜地說道。
“雖然這樣說有些失禮,但是你們應該明白這里並不歡迎你們。”
面前兩個少年的表情頓時一僵,然而朝日奈右京卻恍若未聞,沒有停頓繼續說道,“你們在那邊的世界里對我家孩子做了什麼事你們心里清楚,如今來到這邊了,定然不會再讓你們為所欲為。”
“……”青年平白的話似乎帶著刺,頓時將兩人刺的遍體鱗傷。加州清光咬了咬唇,聲音晦澀的說道,“我們……只想幫主人……”
“……”朝日奈右京挑起眉,明顯對少年口中的稱呼而不滿,他暗自壓制著自己的情緒,冷冷道,“他不是你們的主人,那個孩子可以是任何一種身份,但唯獨不是你們的主人。”
似乎察覺到自己的語氣有些急躁,青年頓了頓,又道,“如果你們真心想要幫他,那麼便主動回到你們該去的地方吧。身為刀劍的你們應該最清楚,你們存在于這個世界本身就是對那個孩子最大的傷害。”
透著寒意的話緩緩述出,青年的態度明顯且堅決。客廳中氣氛有些壓抑,眾人望著那兩個少年模樣的刀劍,神情各異。
只見黑發束著馬尾的少年突然用力握緊了拳頭,眾人疑惑間,卻又見他緩緩松開了手,他輕啟唇間,不禁讓客廳中的眾人皆是一愣。
只听他緩緩說道。
“朝日奈……彌。”
打刀緩緩抬起頭,湛藍的瞳眸中帶著幾分堅定,望著眾人臉上的震驚和隱隱的慌張,大和守安定緩緩說道。
“我知道你們不信任我們,畢竟我們做過很多不好的事,但是即便是為了那個人,我們也會回去的。”
大和守安定垂下眸,輕輕說道,“在那之前,我們要為那個人做一些事。”
少年一邊說著,一邊將佩戴在腰際刀劍卸了下來,蹲下身輕輕放在一側的地上。他膝蓋觸地,寬大天藍的羽織隨著身體的傾伏披拂在地上,漸漸地在眾人驚訝的眼神下,少年緩緩伏下身子,雙手無害的放在兩側。
刀劍垂下了頭。
“這是……我們的罪。”
我們想用剩下所有的時間去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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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手中的文稿一一捋好,放入檔案袋中,朝日奈光放下手中的工具,舉起胳膊大大的伸了個懶腰。
自那件事後已經兩個星期了,雖說那時確實因為那兩個打刀突然的舉動而吃驚了一陣,但好在及時恢復理智,並沒有因此就直接信任了那兩人。
事情在都挑明後,家中的氣氛雖然不能說變得明朗了,但是多少因為之前的事而整天擔憂的事解決而輕松了不少。
兩個打刀確實沒有說謊,當時的態度在這幾日十分直白的表現了出來。在那天之後,兩個打刀便離開了朝日奈宅,至于去向便不得而知了。直到一個星期前,兩個少年突然帶著一群據說同為付喪神的刀劍浩浩蕩蕩的來到了朝日奈宅。
起初眾朝日奈皆是一臉震驚,不僅是因為突然出現的諸多刀劍,更是因為這群刀劍里甚至一大半都是十二三歲的模樣的孩子。
雖然早在一開始就听朝日奈光說刀劍的外表都是幻化的一種,但是真正用肉眼見到又是另一回事了。
寬敞的客廳里一下子被一眾刀劍佔領,眾朝日奈站在一側沉默地看著屋中站著的刀劍們,長相年幼的刀劍三兩個聚在一起擦著眼淚,小聲抽泣著,稍微年長的也都紅了眼眶,不是陰沉沉的站在一側,就是神色間帶著些頹廢倚在牆邊。
看著這一副場面,眾朝日奈都不禁沒了言語,沉默了下來。
在朝日奈光看來,其實大多數刀劍的本性並不壞,或許他們因為對‘審神者’這個稱號的人始終抱有抵觸厭惡的情緒,故而在少年初到本丸中時對其態度惡劣。
但經過一段時間後在接觸到少年的純粹後便拋棄前塵過往,衷心侍奉起這一任的審神者。
他們會意識到‘審神者’與‘審神者’會因為個體的不同而千差萬別。
然而,長久的歲月早已磨碎了他們初被鍛造出來時被賦予的人類明亮的感情,留下來的只有無盡的負面的情緒,還有深埋在其中的寂寞。
對少年的依賴愈深,負面的東西便積累的愈多,于是在朝日奈雅臣出現的時候瞬間爆發。
刀劍們說,那時候的朝日奈雅臣不過單純是靈力的聚合體,根本算不上人類。
朝日奈光卻說,那時候的朝日奈雅臣卻是少年眼中最重要的家人。
從根本上錯誤的認知,驅使著刀劍做著違背少年的意志的事,過度的欲•望最後帶來的不過是不被理解,甚至被討厭。誰對誰錯,又怎麼能說明白呢。
*
面前的桌子上突然被擺上一杯咖啡,朝日奈光從思緒中回過神,抬起頭沖棕褐色短發的青年笑道,“正好想喝咖啡了,雅臣哥總是這麼體貼。”
朝日奈雅臣輕聲笑了一下,見茶幾上幾乎擺滿了關于刀劍的資料,他眉宇不禁染上一絲愁色。
“這個起作用嗎?”他拿起一本關于刀劍歷史的書,問道。
“我也不知道有沒有用,不過這樣干坐著也不是個辦法,總比一點不清楚對方比較好。”朝日奈光無奈笑道。
目前為止,已經有很多主動來找上他們的刀劍,其中大部分都是在一段長時間深思熟慮後決定,在最後存于現世的時間里能夠伴在少年身邊。
然而這其中大部分的刀劍已然是靈力匱乏的狀態,單單維持人形就很困難了,更別提那些目前為止還沒有露過面,需要格外提防的刀劍。
“……”朝日奈雅臣翻了翻手中的書,見里面有幾頁被重點標記上了,他便認真的看了起來。
然而片刻,青年突然放下手中的書,揉了揉眼楮,起身走到了廚房中拿出了杯子,似乎也準備倒杯咖啡。
朝日奈光從書中抬起頭看了他一眼,見他正用勺子舀著瓶子中的咖啡粒,便又收回了視線。
細小顆粒的咖啡粒灑在空杯子中發出細微的‘颯颯’的聲音,朝日奈光翻了一頁書,全神貫注的讀著。
空中傳來的‘颯颯’聲一直持續著,當他讀完一頁的三分之一時,聲音仍舊沒有停止,朝日奈光不禁一愣,抬起頭望向廚房中的青年。
作者有話要說︰ 公布棄暗投明者︰藤四郎家族,沖田組,文學少男和痴漢兼廚組,短刀叛徒及其家屬,槍哥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