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那你怎麼不睡覺?你大半夜怎麼不睡覺?”甦阮阮覺得自己示弱不太好,和人設不符,于是立即換了一副臉孔,凶巴巴地斥責陶安安為何不睡。
“……”
“睡覺,我命令你睡覺!”甦阮阮繃著臉,很是凶狠的模樣。
“……”
見陶安安似乎很不把她當作一回事的樣子,甦阮阮胳膊一伸將她兜在懷中,腦袋一縮便蜷縮在陶安安頸窩,埋進去就听得到陶安安的呼吸,海浪此起彼伏,不斷更迭,潮漲潮退,打碎滿沙灘的月光。月光是陶安安的心跳,有力而沉穩地證明她真實存在著,活在人世上,因為心髒這樣努力地跳動著,所以才更要用力地活著。
潮汐更迭間,月光碎成一瓣兒一瓣兒,心跳聲變得很是細碎,愈發加快,海潮洶涌了起來,一層浪拍擊一層浪,連岸邊的礁石都被拍碎了,胸口起伏地厲害,甦阮阮也沒有抬起臉來,明明捂著很熱,但好像這樣就不大听得見令人害怕的雷聲。
手指從發間穿過,陶安安抱著甦阮阮的腦袋緩緩地揉著她的鬢角,甦阮阮什麼時候把腦袋扎進她懷里的?她有些失措,她想起來在四月一日,那個改變了一切的生日,那個夜晚和今天的夜晚截然相反。
相同的事情只有她和甦阮阮難能可貴地睡在一起,甦阮阮埋頭在她懷里,柔弱到人設崩壞。
那天究竟發生了什麼呢?她自己回憶起來覺得有些可笑,只有她自己見證這件事情,把它當作盟誓一般銘記在心。
甦阮阮的耳朵紅得厲害,甦阮阮說陶安安你很重要。
然後呢?
我有點離不開你。
然後呢?
然後甦阮阮就睡死過去了。
氣得陶安安一整晚沒能睡好覺。
她要得到一個答案就這樣不容易嗎?可是醉酒的人說出來的話可以相信嗎?這兩句話折磨她這樣久,今天甦阮阮又是這樣扎進她懷里來。大家把話說明白不好嗎?俗話說女追男隔層紗,女追女為什麼要隔十萬八千里還有大家堅不可摧的厚得像城牆拐彎一樣的面子。
既然她決定要承擔灰飛煙滅的代價好好過完這一百天,那她還有什麼可顧忌的呢?唯一要顧忌的就是沒有未來吧?她可以自私地告訴甦阮阮說,我來做這一百天的煙火,你永遠記住我嗎?她不能這麼說,她要顧忌死後的事情,自殺的人將活著的爛攤子丟給活人,大家因此背負苦厄。
她不可以這樣子,她要在生前,把死後的事情交代結束,然後在最後一天坦然而毫無顧慮地接受滅亡。
包括這還沒開始的感情,要斬斷它,它沒有結果的。
可外面雷聲那麼大,她有些害怕甦阮阮一個人。心軟了,就想著明天開始吧,明天開始解決後事,興許還能設計一下自己的葬禮。
腦中暗自決定了一些事情,她來撮合許之煥和甦阮阮吧,許之煥是很合適的人選啊,優秀且沉穩,是本地人,長得也不錯,雖然說不能和甦阮阮比就是了,和甦阮阮關系也很好,他也那樣懷著少年單純的喜歡去喜歡甦阮阮——
嗯。她想起了許之煥的那張臉,在黑暗里浮出來,她有些開心,又覺得自己自作主張不太好,但是比起自己這樣不負責任地死去給甦阮阮留下遺憾的不說出口的喜歡的遺憾來說,要好很多。
最後這麼抱一抱吧,難得的事情,抱一次少一次,她摟了摟難得軟軟的阮阮,閉上眼楮,腦海中充斥著自己對于死後事的構想,反而興奮起來,興奮到清醒。
身體卻還是一動不動。
懷里的甦阮阮驀地動了動,從懷中出來。
之後的事情,她就不知道了,閉上眼楮什麼也看不到,裝著睡,耳廓有涼風吹過,接著是什麼呢?好像柳葉拂過唇角,好像水滴濺上了臉頰,好像上午醒來天光大亮,陽光溫暖臉頰的那一刻——
床軟軟地凹下去,甦阮阮支起手臂俯視熟睡的姑娘。
她小心地親吻姑娘蹙起的眉心,劃過一道輕柔的弧線,落在唇邊。
親吻真是一個溫柔的詞匯。
陶安安冷汗都冒出來了。她要假裝不知道嗎?還是睜開眼楮,啊哈,傻蛋!這樣大叫一聲?許多醞釀好的事情都變了,她沒辦法殘忍地把甦阮阮推給許之煥了。
她怎麼能把甦阮阮推給許之煥呢?太殘忍了,對自己對甦阮阮都太殘忍了。
她一個激靈就睜開眼楮,剛巧對上甦阮阮的眸子。
“……我剛起來,你……上廁所嗎?”她編著自己也不信的謊話,“走走走去廁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