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前幾天相比,蕭何吏仿佛又憔悴消瘦了不少,緊皺著雙眉質問道︰為什麼堵路
蕭市長,今天你要給我們一個解釋
蕭市長,我們大家當初那麼信任你,你可不能這樣讓大家寒心啊
蕭市長,就是老百姓也知道說話算話,咱們政府可不能這樣啊
一聲聲抱怨和指責此起彼伏地響起,但陳道靜卻听得出,這些群眾對蕭何吏還是很客氣的,起碼沒有污言穢語。 vw
慢點說到底怎麼回事蕭何吏仿佛很疲憊,在路邊找了小農用三輪車,在髒乎乎的車廂上坐了下來問道。
蕭市長,您當時是不是承諾這里全部建住宅,除了經濟適用房外,還要保證我們的回遷房,對不對上了年紀的男人問道。
對啊這些不是早就談過了嗎現在又扯這些干什麼蕭何吏臉上閃著疲憊和不悅。
蕭市長,那你看看,這是住宅樓嗎上了年紀的老人指著工地問道。
蕭何吏皺著眉望了一眼工地,臉色不由一變,轉頭問岑文燦︰怎麼回事
岑文燦臉上浮現出迷惑,但目光卻平靜如水︰是啊,怎麼跟當初的設計圖紙不一樣了呢
什麼時候開的工怎麼沒人跟我匯報不是說開春後再動工嗎工程什麼時候招的標蕭何吏微微有些憤怒。
我也不是太清楚。岑文燦微皺著眉,輕輕搖搖頭,仿佛有些迷惑,但卻不急不躁,一副置身事外的姿態。
陳道靜在人群中靜靜地看著,她能看出蕭何吏的震驚和憤怒,也能看出岑文燦迷惑表情下的坦然和了然。
走,跟我過去看看蕭何吏揮揮手,大步向工地走去。
人群如水,一波波地隨了上去。
陳道靜望著工地門口手持棍棒的工人,心里不由有些擔心,忙向前緊擠了兩步,想離蕭何吏副市長近一點,萬一有事也好出手,不過她隨即就放慢了腳步,因為她看到雲飛揚已經趕到了蕭何吏的身邊。
誰是這里的負責人讓他出來見我蕭何吏來到門口,怒聲喝道。
這時,一個帶著安全帽,包工頭模樣的人走了過來,點頭哈腰地笑道︰蕭市長,您好,這大冷的天,您還親自過來了。
陳道靜看見這個包工頭模樣的人,心里不由吃了一驚,他見過這個人,正是在青妍路當街打盧雁的杜雲武他怎麼會來這里,而且明顯是有備而來,,雖然表面上顯得異常恭敬,但神情中卻顯露出一絲有恃無恐的樣子。
你是負責人蕭何吏有些不相信地望著面前這個人。
呵呵,蕭市長,我不是負責人,我只是個打工的,替老板看看工地而已。杜雲武笑嘻嘻地說道。
這是建的什麼樓誰讓你們建的蕭何吏顯得有些震驚,也有些憤怒。
這是建的商務大廈啊,杜雲武故意提高了幾度聲音,說道︰市政府要把這里建成高檔商務區,這個決策太英明了,蕭市長,我代表廣大市民感謝你啊
後買的老百姓雖然已經知道這里要建成商務區,但內心還是存有一絲希望,以為市政府要把這里建成比較特殊的住宅,所以這時听到包工頭這樣說,心頓時徹底地涼了,也怒了,紛紛咒罵了起來。
蕭何吏忍住怒氣,喝道︰誰讓你們進工地的
我們是通過正常招標進來的啊。杜雲武臉上露出一絲疑惑的神情︰蕭市長您是分管建設的副市長,這總不會不知道吧呵呵,不過也難怪,現在你們領導日理萬機,貴人多忘事,大家都能體諒,都能體諒,呵呵。
蕭何吏見這個包工頭不說正話,話里話外還總帶些挑撥,不由有些警覺起來,將情緒平靜了一下,說道︰把標書和合同拿來。說完回頭一指岑文燦,說道︰這時咱們市的城建局局長,你們如果中標,難道他會不知道
呵呵,好吧。杜雲武神色很自然,回頭沖一個人喊道︰去把中標的文件和合同拿過來。說完頓了一頓,又補充道︰將市政府給咱們的設計圖也拿來。
有人應了一聲,向工地里面跑去。
杜雲武拿出一盒煙,笑嘻嘻地走過來︰蕭市長,吸煙。又回頭說道︰給蕭市長沏杯茶端過來。
我現在不吸。蕭何吏有些厭惡地將杜雲武的手擋開,正急火攻心,哪還有心思喝茶吸煙。這里一共二百一十多畝地,為了搞這個項目,他付出了太多心血,和岑文燦多次去北京,求爺爺告奶奶,半年多才將這個經濟適用房項目給跑下來,回過頭又反復地給這里的村民做工作。
這里最早是一片荒地,可漸漸變成了城郊結合部,附近四五個村的村民便紛紛在這里建廠房倉庫向外出租,再後來,這里已經變成了真正的市區,但這片低矮簡陋的廠房倉庫卻還一直矗立在這里,佔據著大片優質的土地資源。
附近的村民,雖稱呼上還是村民,但早已完全脫離了農村的範疇,享受的福利甚至比一般的市民還要好上幾百倍,所以你要把他們的地收走,難度可想而知。
那幾個月,蕭何吏真是磨破了嘴,跑斷了腿,從利益分析到社會責任,可以能勸的話幾乎都用盡了,最終老百姓這才算是基本同意了補償的價格和回遷的面積。
蕭市長,這是合同,這是文件,呵呵,這是咱們市政府的設計平面圖和施工圖,這是施工許可證。就在蕭何吏沉思的時候,有人拿來了這幾樣東西,杜雲武笑嘻嘻地遞給了蕭何吏。
這,這是誰搞的蕭何吏的臉微微有些發白,回頭對岑文燦道︰岑局長,你過來看看
咦,呵呵,好氣派啊岑文燦接過圖紙,大略地看了一眼,嘴角勾起了一絲哂笑。
氣派這兩個字像針一樣扎進了蕭何吏的心里,他最怕這兩個字,當時在研究的時候,有人就提出這是國家項目,中央省市將來少不了檢查,所以必須打造成黃北的門面,必須要氣派,要把經濟適用房建設成全國一流,外觀美,面積大,裝修也要跟上,軟件硬件都要氣派。這種提法在當時獲得很多人的響應,但蕭何吏卻不這麼認為,他覺得除了村民的回遷房,其他的經濟適用房外觀可以稍微修飾一下,但里面必須不氣派,每套房子的面積最好在二十五到四十五之間,絕對不能超過五十,因為你要照顧那些沒有溫飽的人,就需要粗布棉被,大鍋的粥和饅頭米飯,而絕不是綾羅綢緞和海參鮑魚,況且,房子小還有一個好處,那就是能照顧到更多的人。
幾次激烈交鋒,因為項目是蕭何吏跑下來的,加上他又是常務副市長,而且還分管城建,所以在他的堅持下,規劃終于變得不氣派起來。
可是現在,他做夢都沒有想到,這塊他付出了那麼多心血汗水的土地上,竟然要蓋成商務樓和領導住宅樓。
嘿嘿,蕭市長,這一大片,將來全是綠化,環境不錯吧,呵呵。杜雲武指著圖紙道︰這棟樓位置最好,可以看見中心花園的全景,據說是市長樓,只有副市級以上的領導干部才能分得到
別說這樓不能蓋,就是蓋了,我看也沒人有這個膽子住進去蕭何吏的臉色由白轉青,胸口不停地起伏,暴露出他激烈的情緒,伸手一把又拿過杜雲武手中的合同和文件,先打開合同看了看,甲方的落款處顯眼的蓋著城市規劃設計院的公章,而時間是半月前。
盡管努力控制,但蕭何吏還是怒不可遏,將合同用力地扔在了地上︰規劃設計院一個月前就被宣布合並分流了,是誰給的他們權力能替市委市政府簽合同
這個我們就不清楚了,您還是回去問問吧。杜雲武仿佛有些不悅,但又仿佛沒有真地生氣,彎腰從地上撿起合同,輕輕地吹了吹,淡淡地說道︰蕭市長,合同是有工期的,我們代表公司請求您把路上的人群疏散,這樣搞的話,我們的料進不來,延誤了工期誰負責
我負責蕭何吏斬釘截鐵地完,用手一指工地︰我以市政府的名義命令你們,馬上撤出工地,在沒有搞清楚這件事之前,誰也不許動工
蕭市長,這我們恐怕做不到。杜雲武一臉為難地道︰這合同事白紙黑字,可您是空口說白話,如果到時候人家按合同起訴我們,我們找誰去找您您要是不承認的話
當著這麼多人,我蕭何吏會不承認蕭何吏氣急反笑,回頭對身後的人群道︰你們到時候給他作證,不讓動工是我說的
身後的人群發出一陣騷動,有喊好給作證的,也有說不用蕭市長說這話,咱們給他堵上半年的門就行了,還有的喊直接進去把他的設備給砸了。
人群的情緒越來越激烈,慢慢就向門口逼了過去。
杜雲武的臉上露出一絲驚慌,不過隨即就大喊道︰黃北市是制的地方,誰都不能亂來說完對蕭何吏說道︰蕭市長,你空口說,我們肯定是不會听的,如果想不讓我們干,那好吧,你們盡管走程序,該封門封門,該罰款罰款,只要有法律規定,那我們沒有二話,不過他們再這樣搞,我們可就要報警了
蕭何吏雖然怒極,但一時也沒有什麼好辦法,如果走程序,不知道幾個星期又過去了。可就憑自己說幾句話讓人停工,仿佛也沒有那麼大的合理性。呆了半響,蕭何吏回頭對人群說道︰你們先回去吧,我馬上回政府調查這件事,請大家放心,一周內一定讓他們停工
人群逐漸平靜了下來,但並沒有疏散的跡象。
杜雲武給旁邊的幾個小伙子使了個眼色,小伙子便手提肩挑還有推著小車的,將石灰水泥往路上一輛卡車走去︰讓讓,讓讓,踫到了別怪啊
人擠得滿滿的,幾個小伙子旁若無人的一走,雖然別人趕緊讓路,但還是被石灰水泥踫到了身上,一時間,人群中發出了怒罵聲。
幾個小伙子不甘示弱,立即張嘴罵了回去。
來回罵了幾句,便逐漸有了推搡的動作,人群剛剛平息下去的憤怒情緒立刻被點燃了起來,而那邊的頭戴安全帽手持鐵棒的工人也都氣勢洶洶地圍攏過來,虎視眈眈地盯著人群。
都給我住手蕭何吏大聲吼道,可惜吼聲立刻被淹沒在那群人故意突然提高的嚷罵聲中了。
蕭市長,你到底管不管,你要不管,我們可要自衛了杜雲武仿佛有些控制不住情緒了,回頭喊道︰弟兄們,報警在警察來之前,大家準備好保護自己
好工人們異口同聲的應了一聲,但行為卻明顯不是保護自己,不但沒有退卻,反而一步步逼了上來。
蕭何吏怒極,跨上兩步伸手就要奪最前面一名工人的棍子,這時,旁邊的雲飛揚已經閃身擋在了他的前面,低聲道︰蕭哥,我來吧。
飛揚,一定控制住局面。蕭何吏神情凝重起來,他已經意識到了哪里有些不妥,很有可能會出大事,便摸出手機想給雷劍或者陳道靜打個電話。
那名工人並沒有把雲飛揚放在眼里,繼續向前走,可手腕一麻,棍子就被奪了過去,人也站立不穩,連連後退了好幾步。
杜雲武回頭大喊起來︰當官的打人了,弟兄們,保護我,我先打電話報警他們再不講理,我們去找新來的公安局長講理去
不用報警了我在這里陳道靜低沉地喝了一聲,推開人群走了出去。
杜雲武正在那里裝腔作勢地大呼小叫,看似緊張甚至微微帶些恐懼,但實際上他要的正是這種效果,心里正偷著得意呢。
可是等看清楚從人群中走出的陳道靜時,他立刻便笑不出了,雖然只有過一次踫面,但他卻對陳道靜印象極深,而且從心底對這個長相漂亮卻又端莊威嚴的女人有些發 ,說不清為什麼,或許是多年摸爬滾打練就的一種直覺,就像狡猾而孤獨的狼面對未知的危險一樣。那天他回到了樂樂高以後,立刻找人打听這個女人,才知道竟然是剛來的公安局長。
啊這,這不是陳局長嗎杜雲武的反應也夠快,給身後的使了個眼色示意他們退後,然後一臉驚慌無助地搶步上前,帶些哭音地喊道︰陳局長,你可要給我們做主啊我也是給人打工的,如果這些設備被砸壞了,我可拿什麼去賠啊
打工的陳道靜微微一笑,盯著杜雲武問道︰你是給誰打工的
哦我,我,我是杜雲武一時語塞了起來,他還沒有膽子把丁建國和丁愛輝出來。
我在黃東路剛進牧羊鄉的地方,你們抓緊過來,跟當地派出所也聯系一下,馬上派人過來陳道靜先給雷劍打了個電話,冷冷地望著杜雲武︰都拿著鐵棍做什麼都給我放下
陳道靜的聲音雖然不高,但比起蕭何吏市長的呵斥,卻更具有一股震懾力,杜雲武身體微微一顫,回過頭喝道︰都放下有陳局長在這,咱們肯定是安全的說完沖一個年輕人擠了擠眼楮,示意他過來,然後低聲道︰告訴老三,情況有變。
那邊岑文燦已經打完電話走了過來,先沖陳道靜笑笑,然後有些無奈地對蕭何吏道︰給老汪打過電話了,他不在其位不謀其政,現在是閑人一個,管不了這麼多事了。
蕭何吏氣得有些哆嗦︰閑人閑人怎麼還有權力簽這種合同
他,他,岑文燦的臉上閃過一絲為難,猶豫了一下道︰他說這是市委的意思,他只是照辦而已,還說段書記白市長和林書記對這件事都知情。
蕭市長,要不,您先忙吧,這里我來處理,臨時先讓他們停工吧,稍晚我給您匯報。陳道靜轉頭對蕭何吏道,她已經看清楚,面對杜雲武,蕭何吏明顯有些壓不住場面,雖然有身後的老百姓支持,但真要用行動來支持的話,那局面恐怕正是杜雲武他們想要的。而蕭何吏身邊的岑文燦,看似與他是一條船上的,但實際卻是個隔岸觀火的局外人,甚至心里期盼著出事也不定。
在這種局面里,蕭何吏確實太孤單,也太無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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