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韻從架子上,取了件披風給鳳紅羽披上,又拿了一只擋風雨的琉璃燈籠提在手里。
傍晚時,忽然刮起了風,夜晚也比白天時更加涼了幾分,進了七月末後,這晚間的天氣,不穿夾衣,就覺得涼嗖嗖的。
主僕二人腳步匆匆走出鸞園,往西院的玉蘭堂而來。
“已經二更天了呢,太子居然帶了這麼多的太醫來,真是奇怪。”竹韻忍不住說道。
奇怪嗎?
鳳紅羽並不覺得奇怪,她一邊走一邊系著披風的帶子,心中則在冷笑著。
“三叔在這緊要關頭忽然受了重傷昏迷不醒,太子是不相信呢,起了疑心。”
“什麼?那三老爺”竹韻吸了口涼氣,也跟著緊張起來。
她從小跟著小姐,小姐的想法,做的什麼事,都沒有瞞著她們兩個侍女。
鳳家人今天在興福寺遇刺,容王對小姐與三夫人低聲的吩咐了些事情,又喂了些藥給三老爺吃了,三老爺上了馬車後,就一直昏迷不醒。
如果太子懷疑了,可是會出大事。
“我們走快些。”鳳紅羽說道,林氏派人來找她,想必是應付不了趙元恆。
趙元恆輸了比賽,心中這是不甘心吧?
慕容墨告訴她,皇上可能會派出兩位皇子出征,即二皇子趙元吉與太子趙元恆。
若果真是這樣,趙元恆來找三叔的理由,就說得通了。
鐘家人屢次壞了他的事,他已不再信任他們,且這次出征他只是副,所以,他會暗中找一個幫手,讓他在征討中,勝過趙元吉。
傳說中的鳳家軍,無疑是他最好的選擇,鳳家軍英勇善戰,讓北燕人聞之喪膽。
而且,數量有十萬之眾。宣宜公主生前創立的這支鳳家軍,秉承的是爺傳子子傳孫的軍規。
雖然過了四十多年,仍是一支強大的軍隊。
所以,他便將目光盯上了鳳家唯一一個可以帶軍的鳳氏子弟鳳鎮川。
他如果知道,鳳鎮川並沒有病重,就一定會帶他去出征。
可如果是這樣,鳳鎮川假病的消息傳到皇上那里,這可是欺君之罪,那麼整個鳳家,都是會被砍頭的。
想到這里,鳳紅羽的心,漸漸地沉下來。
“小姐,奴婢想起一件事忘了告訴你,今天白天時,就在小姐還沒有回府的時候,太子殿下同國舅爺沐大人來了府里。”
“我知道,我在府門口見到他們了。”鳳紅羽唇角一撇,眸光中閃過一絲嘲諷。
無事不登三寶殿,只怕趙元恆沒安什麼好心,三叔一病倒,他來得倒是勤快!
“可小姐知道太子為何事而來嗎?”
“他懷疑三叔了。”
“有沒有懷疑三老爺,奴婢不知道,不過,他送了禮品給老太爺,是一對上好的玉如意。听九福姐姐說,太子向老太爺求娶小姐了。”竹韻說道。
“什麼?”鳳紅羽停了腳步,眼底冷芒一閃,趙元恆居然有臉向她提親?
竹韻又說道,“不過,老太爺沒有答應他。說小姐命里帶煞,三年都不宜婚嫁,否則會給男方一家帶來禍事。太子說願意等著小姐,說小姐三年後也才十八歲,他會一直將正妃之位留給大小姐。”
“正妃之位?”鳳紅羽真想大笑。
前世里,他也是這般對她說,就算她是個和過親的婦人,他也會許他正妃之位,她感動得將金鳳令拱手讓與他。
可結果呢?她這個沒有利用價值的女人,被他轉手送給北燕人,去討好那個殘暴的單于烈。
“小姐,你還好吧?”竹韻後悔跟她說這些話,但不說,小姐也遲早會知道。
“我沒事,走吧。”鳳紅羽淡然一笑,加快了腳下的步子。
若是趙元恆執意要求娶她,而爺爺又堅決不同意的話,他有可能拿三叔要挾她。
趙元恆
這輩子,他是要同她死磕到底嗎?
竹韻見他臉色不好,便也不敢再多問話。
主僕二人走進西園的一處穿堂時,鳳紅羽忽然瞥見左側一方的小亭子那里,有個人影子一閃。
她眯了眯眼,這身影,怎麼那麼像殺死鳳二夫人的人?難道,殺死鳳二夫人的人,是鳳府的人?
“小姐”竹韻也看見了那個人,壓低了聲音問道,“那是誰?好快的動作。”
“我到前方看看。”說完,鳳紅羽腳尖一點朝那人追了過去。
那人動作非常之快,眨眼之間,人已到了十幾丈之外,在一叢叢花枝間穿梭著同鳳紅羽周旋。
鳳紅羽從耳朵上扯下一只耳環,手指一翻,朝那人的腿上用力彈射出去。
那人倒在了地上悶哼一聲。
鳳紅羽眸色一沉,女人?
“小羽,你在那里做什麼?”秋氏的聲音從一道花牆旁傳來,同時,一道燈光照在她的身上。
秋氏和她女兒鳳玉玟,帶著一個打著燈籠的丫頭從暗處走出來。
鳳紅羽一分神,前方那個本已經摔倒在地的人,卻忽然不見了。
“大姐,你怎麼一個人在這兒,你的丫頭呢?怎麼也不給你提個燈籠引路?”鳳玉玟笑微微的朝她點了點頭。
鳳紅羽擔心多話的秋氏,識破她的底細,無端惹了事端,便不好再追上去。
卻也不想跟秋氏母女多說話,轉身就走。
鳳玉玟卻喊住了她,“大姐,你是去看三叔的嗎?我和娘也正要去呢。”
鳳紅羽偏頭瞥了一眼秋氏母女。
白天的時候不見她們去,大晚上的去看三叔?這會兒獻什麼殷勤呢?
鳳紅羽又忽然看見鳳玉玟頭上戴著幾只璀璨的珠釵,而且,那身上的一身衣裙也貌似是新的。
晚上天黑月暗,穿得這樣齊整,可著實有些奇怪。
她想到鳳玉玟一直喜歡著太子,心中頓時浮起一陣冷笑。
秋氏母女哪里是去看三叔,她們是打著看三叔的借口去看太子的吧?
鳳紅羽沒理她們,面是快步朝玉蘭堂走去。
鳳玉玟看著鳳紅羽的身影消失後,撇了撇唇,“娘,這鳳紅羽神氣什麼呢?我關心的問一下她,她居然對我們擺起了臉色。”
“這叫不知好人心,走吧,別理她。”秋氏挽著女兒的手,也往玉蘭堂而來。
當府里忙著尋找著大夫的同時,有人往她屋里丟了一封密信,告訴她鳳鎮川可能是假病。
老夫人一直不喜歡過繼而來的鳳鎮川,如果她將鳳鎮川裝病的事告訴給了太子,太子一準會罰了三房。
最好是將鳳鎮川抓進牢里去,這樣,府里就只有二老爺了,老夫人知道她的功勞,一定會將她扶到正夫人之位。
她是正夫人了,女兒就再也不會受世家小姐們的白眼了,也不必總是求著高傲的鳳紅羽帶著出門。
秋氏如此想著,心頭的喜悅之情也洋溢到了眉宇間,連帶著走路的步子都輕快了不少。
鳳紅羽卻是攢著焦急的心情來到了玉蘭堂。
竹韻提著一只小燈籠,正站在玉蘭堂的園子的門口,翹首等著她,見她走來忙迎了上去。
“小姐。”她壓低了聲音問道,“那個黑影子是誰?”
鳳紅羽搖搖頭,“我正追著時,秋氏母女出現了,我擔心被她們識破我的身份而誤事,就沒有追上去,那人趁機跑了。”
“跑了?”竹韻眨了眨眼,“如果藏在府里,可會惹事啊!咱們在明,那人在暗處。”
鳳紅羽點了點頭,“你去找丑面,跟他說府里進了不速之客,很像那個殺了鳳二夫人的神秘人,通知他後,你再到府里的後園暗暗查一個女人,她的腿受了傷,查清後不要驚動她,暗中告訴我是誰就好了。”
“小姐,是府里的女人?”竹韻吸了涼氣,“會是誰?咱們來了府里大半年了,都沒有發現其他會武的女人,她藏得到是深。”
“那人的武功不弱,你不要驚動她,以防她狗急了跳牆殺人滅口。”
“奴婢明白。”竹韻點了點頭,將燈籠遞給鳳紅羽後,快步離開了玉蘭堂。
鳳紅羽走進玉蘭堂的正屋,屋子里,燈火通明,已站著不少人,卻安靜異常,顯然,趙元恆的忽然來訪,也驚嚇住了三房的人。
除了站著的一眾僕人外,正首還坐著鳳老太爺,老夫人與鳳二老爺,正當中坐著悠閑喝茶的趙元恆。
鳳紅羽的目光只淡淡掃了他一眼,走到老太爺老夫人與二老爺的跟前問了聲安。
她裝作不知情的問道,“爺爺,三嬸這兒怎麼這麼多人?是三叔醒了嗎?”
“還沒有。”老太爺聲音沉沉說道,“你這丫頭真是多操心,也不早點兒睡,跑來做什麼?”
“羽表妹,你怎麼也來了?都二更天了,還沒有入睡嗎?”趙元恆微微一笑看著她。
鳳紅羽的唇角上破了一處,趙元恆雖然面帶微笑,但袖中的手指卻是緊緊的握成了拳頭。
那處傷口,已變成褐色,卻如一柄刀刺著趙元恆的雙眼。
“三叔病重,睡不著,特意來看看。”她沒什麼表情地冷冷說道。
趙元恆臉上的笑容,與他整個人看著都是一副無害的溫潤公子模樣,實則內心藏著歹毒,鳳紅羽看到里屋里那三個老太醫,神色馬上就冷了下來。
“羽表妹不必擔心,本宮請的這三位老御醫,行醫的年數都不少于四十年,對各種毒藥都有研究,相信,他們一定會查出三將軍所中的毒。”
鳳紅羽抬眸,正遇上趙元恆的目光,那眸中的神色三分溫和卻有七分自傲。
他這是胸有成竹了?
“小羽,怎麼站著不動?還不快給太子殿下行禮?越大越不懂規矩。”鳳老夫人拉長著臉,不滿的說道。
“老夫人,容王殿下來的時候,也不曾讓小羽行大禮,太子殿下的身份比容王殿下的要低上一輩,相信,晚輩的太子殿下不會如此的計較吧?”鳳紅羽沒有行大禮,只微微屈了下膝蓋。
“小羽說的沒錯,太子殿下應該不會計較的吧?”鳳老太爺也開口說道。
“怎麼會呢?本宮一向仁和,從不記較這些小事。”趙元恆淺淺一笑,那目光卻是一直鎖在鳳紅羽的臉上,雖然他表面上依舊笑得溫和,但那心底早已升起怒火。
她就這麼厭惡他?
鳳紅羽想起竹韻跟她說起趙元恆要求娶她的事,神色更加冷了幾分,忙將頭扭過。
“爺爺,我去看看三叔。”鳳紅羽道,也不看趙元恆,提裙便朝後堂走去。
這時,園子的外間又有人一疊聲的問好,“容王殿下來了?”
“參見容王殿下!”
慕容墨?鳳紅羽眸色微閃,他怎麼也來了?
趙元恆原本正愜意飲茶的手頓時一頓,那自信滿滿笑容也僵在了臉上。
捏著茶杯的手指因為用力,而微微泛白。
沒一會兒,門口光影一暗,一個身材欣長的墨衫青年男子緩緩走了進來。
他的目光往屋中眾人的臉上掃了一番,最後落在準備走向後堂的鳳紅羽的身上,鳳紅羽停了腳步,正扭頭看他。
慕容墨朝她微微點了點頭,走向了鳳老太爺。
鳳二老爺忙起身讓座。
鳳老太爺一直板著的臉,馬上露出笑來,將下巴抬了抬,眉眼笑得彎彎。
“這麼晚了,墨兒怎麼來了?也不提前說一下,讓我老頭子為你煮一壺好茶。”
慕容墨並未落座,淺淺一笑,“本王出門辦事回王府,經過這里時,見這府門前停著幾輛馬車,一時好奇便走了進來,不想,原來是太子殿下來了。”
“臨時來再煮茶也來得及。”鳳老太爺轉身看向侍立一旁的大丫頭,“九福,馬上去煮茶,就拿上回姑太太送來的雲霧茶。”
“是,老太爺。”九福答應著去煮茶去了。
慕容墨一進玉蘭堂,原本安靜緊張的屋子里,一時話語聲不斷,鳳老爺子一直冷沉的臉,也是笑意吟吟,不時與慕容墨攀談。
再加上鳳紅羽的目光一直看著慕容墨,全程忽視趙元恆,這兩種決然的反差,讓趙元恆的心中很是吃味。
“本宮擔心三將軍的病情,所以,特意求了父皇,將宮中醫術最高明的三位御醫帶來給三將軍看病。”趙元恆看了一眼慕容墨,目光清冷,卻依舊彎著唇角。
“殿下這般憂心三將軍的病,相信三將軍很快就會醒來。”慕容墨微微一笑,信步走到鳳紅羽身邊,朝她點了點頭,兩人一起走進了內堂。
慕容墨!
趙元恆的眼底,漸漸地堆起了陰雲,他暗暗咬了咬牙,也跟著走進了內堂。
內堂里,林氏正由益朱扶著坐在床前的大椅上,一張臉則是慘白一片。
一個老太醫翻著鳳鎮川的眼皮在看,一個在把脈,一個在扎針。
這番研究下去,只怕會露餡。
鳳紅羽的手指也顫抖起來。
慕容墨忽然握住了她的手,鳳紅羽抬頭看他時,他卻放開了她的手,走向了床榻。
“本王略通醫術,請太醫們挪挪步子,讓本王看看如何?”慕容墨站在那個扎針的太醫身後,忽然開口說道。
他身份尊貴,三個太醫都住了手,忙著拱手行禮,“王爺,請,三將軍中的毒,很奇怪,也並沒有入內腑,為什麼會一直不醒呢?老臣們正在會診。”
慕容墨從一位太醫的背囊里,取出一枚銀針來,也扎向了鳳鎮川的一處穴位。
一會兒後,他又翻了翻了鳳鎮川的眼皮,又捏開嘴巴看了看舌頭,略一沉思後,他伸出一只手指在鳳鎮川的舌頭上按了按。
忙了一番後,這才站起身來,微微蹙眉沒有說話。
一個嬤嬤遞給他一塊帕子擦手。
“王爺,鎮川他怎樣啊?”林氏緊張的問道。
慕容墨搖搖頭,“本王查不出來,但看表面,的確是中了毒。”
“不對啊,老臣們看著,不像是中了毒啊?倒像是一般的昏迷,只要用針扎他的幾處穴位,在鼻間放些嗅鹽,他馬上就可以醒來。”
“既然老太醫說這個法子可行,那就趕緊試試?”緊跟著走進屋來的趙元恆,看了一眼慕容墨與鳳紅羽,微笑說道。
林氏嚇得大氣不敢出,忙看向慕容墨。
慕容墨卻朝她點了點頭。
林氏眨了眨眼,這是什麼意思?
太醫們果然拿出各種法子想讓鳳鎮川醒來,卻沒有一樣成功。
“太子,這,明明只是昏睡,中毒也不深,三將軍卻為何還不醒呢?老臣們也看不出來啊。”有太醫搖搖頭說道。
“本宮知道一個法子,能讓沉睡昏迷的人醒來。”趙元恆看了一眼鳳紅羽與慕容墨,微微一笑,說著,他走到了床前。
鳳紅羽眯起眸子,只見他伸手在鳳鎮川的一處穴位上悄悄使力,床上的鳳鎮川果然動了動。
林氏身子一軟,倒在益朱的懷里。
鳳紅羽也是大吃了一驚。
兩人都以為鳳鎮川會被趙元恆的指力逼得醒轉過來,誰知鳳鎮川只是身子顫了顫,忽然噴出了一口紫黑色的血,頭一歪,再不動彈,而兩眼卻是半睜著,無神地看向帳頂。
慕容墨飛快地上前按向鳳鎮川的脈搏。
他眸色一沉,又伸手探了探鼻息,嘆了口氣說道,“太子殿下對三將軍做了什麼?脈搏微弱,氣息如絲?”
趙元恆也是吃了一驚,為何會這樣?
林氏驚得大喊了一聲,“鎮川!”哭著飛快地撲到床上,死勁的搖了搖,鳳鎮川不見醒來,反而又吐了一口血。
三個太醫慌了神,一齊上前忙碌起來,半晌後,一起朝趙元恆與慕容墨掬手行禮。
“真是奇怪,剛才三將軍中的毒並沒有深入內腑,這會兒卻是已到骨髓了,這只怕”均是嘆息著搖搖頭。
林氏更是放聲大哭起來。
趙元恆也是驚住了,臉色漸漸變白,鳳鎮川為何會吐血?難道真的是中毒?
內堂的聲音驚動了坐在外面的鳳老太爺與鳳二老爺老夫人。
“這是怎麼啦?”老太爺拄著拐杖走了過來。
鳳紅羽驚慌地撲向鳳老太爺,“爺爺,您得問問太子殿下,三叔只是普通的中毒,卻不知他使了什麼手法,讓三叔的毒浸入了骨髓,三叔吐了好幾口黑血,這會兒氣息虛弱,脈象微弱。”
“羽表妹,本宮並沒有做什麼,只是”趙元恆眉頭微皺。
“你沒有做什麼,你只是暗中運用了內力逼他醒來,誰知力度過大,三叔身體吃不消,毒素更加浸入體內了,吐了兩口淤血而已,是吧,太子殿下?”鳳紅羽冷笑著看向趙元恆,“他正往死亡的路上緩緩而行,你卻是上前踢了他一腳,直接將他踢入了鬼門關。”
趙元恆以為旁人會看不出來他的手段嗎?
他果然是起著疑心著,太醫們查不出來,他便下了毒手用內力逼迫三叔。
“太子殿下!你為什麼要殺我夫君?他何錯之有?”林氏不依不饒的撲向趙元恆,跪倒在地嚎啕大哭起來。
“太子殿下,請做個解釋!”鳳老太爺也是毫不客氣的質問著。
“老太爺,請讓太醫們再診治”趙元恆慌忙說道。
鳳老太爺冷笑,“診治什麼?沒听他們都說無藥可救了嗎?我兒在邊地守城吃了那麼多的苦,回到京城半年時間不到,卻無端丟了半條性命,太子殿下,你為何要害他?”
鳳老太爺抓住趙元恆不依不饒的質問。
趙元恆信心滿滿而來,最後卻是狼狽收場。
大家親眼見他在鳳鎮川的身上按了幾處穴位,結果鳳鎮川就開始大吐血,他也不知是怎麼回事,一時啞了口,不知如何解釋。
秋氏母女正往後堂走來,一見情況不妙,也不敢進屋了,嚇得慌忙跑掉。
雖然是二更天的時分,因為鳳鎮川忽然病情加重,鳳老太爺大怒之下連夜又闖了皇宮。
承德帝知道後,毫不客氣地訓斥了趙元恆。
“上月,你母後害得他孫女落水差點被淹死,他就鬧了一場。今天你又跑去鳳府害他養子?他豈能罷休?你知不知道那個老頭子就是個刺頭?連先皇也煩他,你還去招惹他?你這是想氣死朕嗎?”
“父皇,兒臣也是想治好鳳三將軍的病,誰知”
“他們一家子誰死誰活,你最好都別管,你繞道走就是上策!”承德帝想起鳳老太爺又要撞宮牆尋死耍賴的樣子,一時頭疼不已,只得將怒火全撒在趙元恆的身上。
趙元恆不敢再辯解,回了東宮後,命章公公將東宮中上好藥材選了大半連夜送往了鳳府。
雖然趙元恆狼狽的走了,但玉蘭堂里仍是氣氛沉沉。
因為鳳鎮川吐血的樣子太可怕了。
慕容墨並沒有走,坐在鳳鎮川的床邊一直認真地把著脈。
“王爺,鎮川他不是沒有中毒嗎?為何會吐血?”林氏臉色慘白,咬了咬唇,緊張地問道。
“三嬸,你先別慌,听王爺說。”鳳紅羽安慰著林氏道。
如果她沒有看錯的話,剛才慕容墨在趙元恆動手前,檢查鳳鎮川的身體時,一定又做了什麼手腳,不然,不會瞞過疑心病重的趙元恆。
“三夫人,小羽。”慕容墨收了手,偏頭朝二人微微一笑,“三將軍並沒有大礙,不過,要他醒來,還需等上一個時辰,這期間,本王會對他仔細扎針,你們不得讓任何人來打攪。”
林氏看了一眼鳳紅羽,鳳紅羽握著她的手,朝慕容墨點了點頭,“好,王爺請放心,不會有人來打擾的。”
林氏點了點頭,“有勞王爺了。”
兩人走出屋子,鳳紅羽看了慕容墨一眼,隨手關了門。
益朱搬了把椅子放門前,鳳紅羽親自坐在房間的門口守著。
剛才,慕容墨的笑容有些勉強,難道,三叔被趙元恆傷得很重嗎?
時間一點一點地過去。
艱難的一個時辰熬過去了,房間門上傳來輕輕地敲門聲。
鳳紅羽馬上站起身來,益朱挪開椅子,門從里打開了,臉色極為蒼白的慕容墨緩緩走了出來。
“王爺,鎮川怎樣?”林氏快步走上前,探頭朝屋子里看去。
慕容墨微微一笑,“一會兒他就會醒,太子親眼見三將軍病重,他是不會再來了,你們大可以放心了。”
林氏松了口氣,扶著益朱的手走了進去。
“我去看看三叔。”鳳紅羽朝慕容墨點了點頭,也跟著走進了里屋。
屋子里,鳳鎮川已悠悠醒來。
“三叔,你還好吧?”鳳紅羽朝鳳鎮川臉上看了看,見他神色正常,不似剛才那般一片灰白色。
鳳鎮川點頭笑道,“三叔沒事,你去看看王爺,今天,可是多虧了他。”
林氏也推了推鳳紅羽,笑道,“去吧,你三叔沒事了呢,王爺回府,你去送送。”
鳳紅羽伸手給鳳鎮川把了把脈,果然,他的脈象平穩,她這才松了口氣。
鳳紅羽走出屋子,慕容墨竟然還站在內堂的門口,身子輕靠著牆壁上,見她走來,微微一笑,“本王辛苦一場,小羽是不是親自送本王回府呢?”
他眸色沉沉看著她,眼角含笑。
若是往常,鳳紅羽直接翻了個白眼,就走過去了,一個男人居然要一個女子相送。
但想著他今天幫了她的忙,她倒是不好拒絕他。
“王爺,請吧。”她朝他點了點頭,率先朝外間走去。
哪知她走了好幾步,他卻沒有跟上,依舊靠在牆壁上等著她。
真夠矯情的!
鳳紅羽忍了忍,只得又走回來,“王爺”
慕容墨微微笑著看向她,並向她伸出手去。
還想著佔便宜?
再忍!
鳳紅羽閉了閉眼,將手伸向他。
慕容墨抓著她的手,將半個身子都靠在她的身上,兩人就這麼緩緩的朝玉蘭堂外走去。
外面早已是暮色沉沉。
慕容墨但凡見著她,總愛拿她調侃,今晚卻是安靜的很,從玉蘭堂走出來,他是一聲也未吭。
鳳紅羽也樂得清靜,沒有主動理他。
兩人默默走了一路,快到前院時,誰知慕容墨卻將身子整個兒都掛在她的肩頭上。
他比鳳紅羽高出整整一頭,鳳紅羽頓時覺得身上壓了一座山般,站不穩了也走不好路。
她伸手便去推他,不想只輕輕一下,慕容墨竟整個人往地上倒去。
而且,哼也未哼一聲,倒在地上一動也不動。
鳳紅羽吃了一驚,蹲下來便去推他,“王爺?”
慕容墨沒有反應。
鳳紅羽從腰間荷包里,掏出一粒小夜明珠來照明,卻見慕容墨臉色極為蒼白,人已昏迷。
她伸手拍拍他的臉,他毫無知覺。
“慕容墨?”
她心頭一驚,剛才在玉蘭堂的後堂里,他將自己關在里面一個時辰,又命她守在門口不準任何人打擾,難道是
她伸手摸向他的脈搏,果然
鳳紅羽心頭頓時一沉,慕容墨,我鳳紅羽何德何能,使你舍命救我家人?
雖然她曾惱恨過這人的霸道不講理,惱恨過他五歲時放出的話,使得她過了及笄之年仍未能嫁出去,惱恨過他用兩種身份戲耍得她團團轉。
但此時他為了救她的家人昏倒,鳳紅羽硬如石頭的心,也頓時軟了下來。
她咬了咬牙,半拖半扶著慕容墨,朝鸞園走去。
好在現在已過三更天,今晚又沒有月亮,漆黑的夜里,無人看見她與慕容墨。
鸞園中都是她的人,看門的劉嬸一見她扶著個男子回來,嚇了一大跳,又見是慕容墨,更加不敢大意,飛奔著走向院子里去喊人。
翠姨帶著朱兒青兒一起將慕容墨扶進了鳳紅羽的房間,又忙著去燒熱水。
鳳紅羽給他脫了外衫,退了鞋子,去了發冠,扯過被子蓋好,又喂了一粒大補丹給他服下。
翠姨端了一盆熱水走進來,朝慕容墨看了一眼說道,“小姐,王爺怎麼會暈倒?”
“三叔中毒了,是他救的,這是傷了元氣。”鳳紅羽道,“翠姨,您將水放下,先去熬些參湯來。”
“哎,王爺是個好人啊。”翠姨嘆了口氣,“這救人怎麼還將自己弄暈了?老奴這就去熬藥去。”
翠姨離開後,鳳紅羽親自擰了手巾把子給慕容墨擦臉。
她仔細端祥了他一會兒,沉睡的他,唇角是微微向下垂著,帶幾分嚴肅,她記他,他就算是神色冷峻時,也是唇角微微向上揚。
唯一能讓人感到他的喜怒哀樂的是他的眼。
她沒見哪個男子有他的眼生得好看,似女子的眼那般妖嬈,但配上他的稜角分明的臉,並不顯得女氣。
擦完了臉,她又擦他的手。
慕容墨的手指也生得美,一根根細長如玉竹,在擦到他左手時,她發現他的玉扳指上刻著什麼圖案,有些眼熟,鳳紅羽正想取下來看時,臉上忽然多了一只手。
她抬起頭,正看見慕容墨已醒了過來,靠在床頭看著她,一只手撫著她的臉,眸色深遂。
“我還以為你會將我扔進草叢里,一走了之。”雖然他笑意淺淺,但卻笑得勉強,臉色也是蒼白異常。
“慕容墨。”她道,“為什麼要廢掉你大半的內力救我三叔?”
慕容墨的笑容僵在唇角,“還是瞞不過你。我擔心趙元恆實破三將軍的病情,也料定趙元恆會下毒手逼你三叔醒來,便來個將計就計,下了真毒,等著趙元恆一走,我再救三將軍不遲,只是,讓三將軍白白吃了份苦,小羽,你不會怪我吧?”
“我怪你?”鳳紅羽揮開他的手,扔掉手巾把子,“你死了,我才會怪你!你居然”
她眼角一紅,咬了咬牙惱恨地轉身就走。
走了兩步,她還是忍不住走回來,從床邊的櫃子里翻了翻,找出一些瓶子來放在桌上,“這些都是你送給我的藥,你自己看著吃。”
說完,鳳紅羽再不理他,走出了屋子。
一個人靠在外間屋子的牆壁上,長長嘆了口氣。
又過了一個會兒,暗查的竹韻回來了。
“小姐,奴婢發現了情況。”她將一只紅色的絹花遞給鳳紅羽,“就在小姐追那個神秘人的地方,奴婢撿到了這個。”
絹花?
鳳紅羽眸色一閃,二房的幾位姨娘都喜歡戴這種絹花,這是宮里賞下來的,二老爺分別送給了她們。
難道是那幾個姨娘之一?
鳳二夫人當初對姨娘們都極為苛刻,哪個姨娘殺了二夫人,倒也說得過去。
只是,鳳二夫人臨死前,畫了蘭花圖,而且那人會武,這樣的人,會做鳳二老爺一個四品官員的後宅姨娘嗎?
鳳紅羽抿了抿唇,沉思起來。
“我有個主意,引出那人!”鳳紅羽眸色閃了閃,微微一笑。
“小姐要怎麼做?”竹韻眨眨眼問道,府里有個人會武,還藏在暗處,實在是太可怕了。
“你過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