認清自己的心意是一回事, 面對自己的心意卻是另一回事。茨木暈暈乎乎地飛了回去, 就跟酒駕似的回到了公寓, 在萬籟俱寂的深夜里, 他坐在沙發上拿著個鍋鏟陷入了沉思。
大妖怪做事從來隨心所欲,遵從自己的欲望和本能,絕不會委屈自己半分。可不知為什麼, 茨木發現, 若是自己向喬心舒求偶, 他實在拿不出死纏爛打酒吞時的做派和精神。
換句話講, 他眼下的狀態只能用兩個字概括——秒慫。
慫啊……真慫了……關鍵是慫了還不覺得羞恥!
飽含著隱晦的忐忑和興奮, 壓制著心底的戀慕和覬覦,噴薄出痴念的輾轉與無措……一切的一切, 對于茨木童子而言, 都充滿了新奇和神秘。
跟遇到摯友時完全不一樣的感情……面對摯友,他滿腦子是力的戰斗與瘋狂;面對喬心舒,他滿腦子是烏七八糟的念頭。
他有些糾結, 但更多的是釋然。而在釋然之後, 他的好奇心和佔有欲就被勾了起來。
人類的女人喜歡什麼呢?珠寶首飾、漂亮衣服、名貴皮包還是寶馬香車?
茨木回憶著偶像劇的劇情,覺得這點小意思完全能滿足, 甚至, 他還能做得更好。
從他成為大妖怪以來,光是打架就打了幾百年。不說大江山這塊風水寶地, 光是被他抄了家底的妖怪都數不勝數, 粗略算算, 茨木覺得自己坐擁著富士八峰般龐大的金山銀山。
財力,他不愁;武力,他更不愁;至于容貌身形,呵,他茨木童子可是妖界的顏值巔峰!
下意識地忽略掉酒吞的俊美、甩掉小鹿男的清秀、荒的霸氣、一目連的溫柔……所以,他果然是雌性們理想的配偶啊!
妖刀姬︰呵!
青行燈︰不要臉!
紅葉︰呸!
茨木覺得這個自我評價完全沒毛病,他唯一欠缺的,就是應付心愛女人的經驗和手段。
抱著某種不可說的心思,大佬在一片黑暗中摸出了爪機,悄然打開微信,抱著學者鑽研般的精神開始觀摩島國愛情動作片==
……
喬心舒起了個大早,在浴室沖完澡後便搓著濕漉漉的頭發出了臥室。她原以為自己會瞧見坐在沙發上一身黑氣繚繞的氣憤大佬,哪里曉得眼前居然出現了個田螺姑娘!
舞草!這縴塵不染的客廳是怎麼回事?
尼瑪!茶幾上擺放的可口早餐是怎麼回事?
日哦!大佬你特麼扮成個女人穿著條暴露的圍裙又是怎麼回事?
喬心舒扶著身後的牆壁,顫巍巍地倚靠在上,防止自己腳一滑摔成狗。她驚恐無比地看著化作女神的大佬露出了大和撫子般親切友善的微笑,紅唇輕啟,張口便是一句︰“阿娜答,你醒了!”
阿……阿娜答?!
阿你個頭的娜答!
喬心舒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新鮮空氣,卻嗅到了滿室的清香。她機械地轉過頭看向玄關處,陡然發現那里堆滿了盛開的菊花==
不,她肯定還在做夢!這都不是真的!
鬼王舍棄男兒身是為哪般?滿室菊花到底該歸何處?大清早人妻圍裙play又該如何看待?這究竟是道德的淪喪還是人性的喪失?
“喂,女人!”
圍裙大佬抄起了鍋鏟︰“你那是什麼反應?這樣不好看嗎?”
喬心舒露出了狗子般的警覺︰“你是誰?我在哪?”
茨木︰……
這跟小電影里放的情節完全不一樣啊……茨木如是想。
然後他黑著臉變回了大妖原來的模樣,三兩下扯掉圍裙,披著件薄衫蹲角落蹂躪菊花去了。他暗搓搓回頭看了喬心舒一眼,直盯得喬心舒毛骨悚然。
第一次求偶失敗,果然是這個女人太過愚蠢了!
喬心舒懷疑茨木的腦子壞掉了==
她心有余悸地坐在茶幾旁,抖著手捧起熱乎的豆漿︰“你怎麼……一大早搞了這個東西?還穿成那副樣子?”
茨木輕哼了一聲,傲慢道︰“女人,你想知道?你把這桌子早餐吃完我就告訴你!”
喬心舒︰……這套路似曾相識==
她根據肚量吃了自己的那份,隨後拋給茨木一個白眼,施施然起身,拿起掃帚和簸箕,將玄關處的菊花掃進了垃圾桶。
茨木︰……
大佬覺得自己一番美意都喂給了招福達摩==
然而茨木並不清楚,生活在天朝的妹子已經習慣了套路和反套路,而見多了套路的“空巢”老阿姨一輩,更是只會將他的求偶當成 癥處理,手段要多凶殘有多凶殘。
“我要出去一趟,中午回來。”喬心舒說道,“你在公寓呆著,別隨便亂跑。”
“你去干嘛?”
喬心舒收拾了沾滿酒味的禮服,說道︰“名貴的東西就該送到專門的地方清洗,我不敢丟自動洗衣機,也不敢直接手洗,所以要出去一趟。”
“什麼洗不洗?”茨木不滿道,“髒了就扔,你要是喜歡,我可以給你買一卡車。”
想起一卡車菊花的喬心舒︰……
喬心舒嘆了口氣,說道︰“我去去就回,你給我呆著。”
眼見她堅持,茨木也不再自討沒趣。
他沉默地坐在沙發上,眼巴巴地看著喬心舒穿戴完畢,挎著小包拎著衣服和一垃圾袋的菊花出了門。
他的一頭紅毛微微炸起,豎起耳朵傾听著腳步聲漸行漸遠,再趴到窗口目送她走出小區。等視野里再也瞧不見她的背影,鼻翼間消去了最後一抹氣息,大佬微微眯眼,分分鐘闖進了一天沒進的臥室門。
他像是瘋癲的哈士奇般撲在席夢思上,龐大的身軀緊貼著喬心舒躺過的地方翻滾了兩圈,隨手撈過她擱的枕頭摟在懷里,深深地嗅了一口屬于她的氣息。
半晌,大佬臉上露出一個痴漢的笑容==
他四仰八叉地躺著,片刻後,眼神有些放空。也不知想到了什麼,他猶豫了很久才拿起手機,抱著復雜的心情點開了微信。
列表里只躺了兩個人——【此心向舒】和【子非魚】。
他掙扎了許久,隨後還是點開了【子非魚】的頭像,笨拙地編輯了五分鐘才發過去一段比文言文還難翻譯的話︰“歡什麼人?”
半分鐘後,他總覺得這話哪里不對的樣子,決定再編輯一條︰“人麼什歡?”
唔,這樣看著似乎順眼多了!
……
周子瑜剛打完籃球,流著一頭熱汗接過同伴接來的水,卻發現對方還遞過來他的手機。
“怎麼?”
“嘿嘿嘿,我看見了,你交女朋友了吧?”
周子瑜瞥了他一眼,不動聲色地拿過手機,微笑道︰“何以見得?”
“我看見了,那位艾迪是‘醋壇子’!”同伴擠眉弄眼,“嗨呀,周帥哥也脫單了!”
“噗——”周子瑜一口鹽汽水噴了他滿臉。
緊接著,他握著手機,死死盯著名為【醋壇子】的艾迪,大聲咳嗽了起來。一邊咳嗽,他還一邊堅持打開了微信,就瞧見了兩條可怕的“甲骨文”——
“歡什麼人?”
“人麼什歡?”
什麼狗屁東西?周子瑜瞪著眼楮,愣是沒想出個所以然來。反倒他身邊的同伴看罷,搖頭晃到道︰“妹子真是好文采!連表白都這麼含蓄。”
周子瑜︰……什麼鬼?
“你看‘歡什麼人’這句,用短短的四個字來問你,你喜歡什麼人?”同伴搖頭晃腦道,“最後四句‘人麼什歡’,不就是在告訴你,別人沒什麼好歡喜的!”
“啊!愛情的力量啊!”同伴感動道,“這是一種多麼含蓄而又充滿強烈佔有欲的表白啊!”
周子瑜︰……體育系的你不去中文系真屈才了==
不過,那家伙會對他表白?別是天要塌了吧?
想到對方恨不得掐死自己的眼神,再聯想對方主動拉下臉來求問,周子瑜眼珠子一轉,到底想清楚了前因後果。
他露出一個狡黠的微笑,開始在線翻譯式輸入︰“想招女人喜歡嗎?首先,去把自己洗剝干淨,記住,洗干淨後別穿衣服,扯條毛巾圍著,你懂得。”
他編輯完畢,點擊發送。
就像女色的誘惑一樣,男色有時候也有著常人無法抵御的魅力。他深諳此道,自然會不吝賜教。
畢竟,他很想看對方被喬魚塘鎮定自若打臉的模樣。
周子瑜不禁露出一個搞事的微笑。
……
那廂,茨木收到回復後便愣了半天,許久才想起自己為何第一次求偶會失敗!原來他用了女裝,而不是男裝!
他不禁想起酒吞為何能追到紅葉,那是因為他的摯友拋棄了火紅的外衣,露出了堅實的腹肌;他不禁想起夜叉為何能受女妖歡迎,那也是因為他袒胸露背,展現出曲線流暢的人魚線……
反觀他自己,每天鎧甲長褲長袖獨臂鬼爪,難怪……難怪會失敗!
痛定思痛,大佬催熟出斷裂的手臂,脫光衣服放飛自我地鑽進浴室,打開花灑開始洗白白。他決定,在那個愚蠢的女人回來之時,一定要讓她再也挪不開眼!
……
小區之外,喬父喬母拎著西瓜、煲著甲魚湯入內,一路上和周遭的老頭老太熱聊天,氣氛頗好。
“誒,你們倆是……哦,我記起來了,你女兒是咱們小區的!那孩子挺有禮貌的,每次見到我都叫阿姨,就是跑得快了點,我還想問問她有沒有對象呢,就沒影子了。”
喬母笑得一臉和藹︰“哪里哪里,那孩子怕生呢!還有,她正在談對象,雖然不知道會不會成,但也不好意思再另外相親了。”
“說的也對,免得落人口舌。”
幾人熱情地聊著天,閑扯了幾句,又回到了倆老身上︰“你們這手里大包小包拿著啥喲?”
“瓜呢,她外公親手種的,甜得很,帶來給她嘗嘗。”喬父笑道,“暑期熱氣重,但也得養生,這不,熱湯和涼瓜一道,給她開個胃。”
幾番說道,又聊了幾句自家不省心的孩子,喬父喬母才得以順利地踏上電梯,前往女兒的住處。
“咱們還是打個電話吧?”喬父說,“萬一人不在家……”
“你懂什麼。”喬母笑道,“我一手養大的閨女,我可懂她了。這種天氣,她才不會出門,這會兒該躺床上玩手機。”
夫妻倆笑笑,看著數字一點點挪到六層,便含笑跨出了電梯。
……
喬心舒拎著幾份外賣回來,剛踏進小區,就瞧見了幾個異常眼熟的廣場舞大媽。她扯出一個溫和的微笑,喊了聲“阿姨好”,就加快腳步準備走。
哪知道,那位阿姨笑盈盈地看著她,說道︰“你還真是個有福氣的閨女,你爸媽拿著東西去看你了!”
喬心舒︰……
“啊?什麼!”她臉色大變,追問道,“什麼什麼?”
“你這孩子怎麼咋咋呼呼的呢?”阿姨拍了拍她的肩膀道,“你爸媽來看你了,剛上去,你快去給他們開門吧。”
這下子,喬心舒只覺得天都要塌了!她公寓里有什麼?那特麼有一只茨木童子啊!萬一那家伙不靠譜地穿著圍裙又搞事!那她咋辦辦?
“臥槽尼瑪日了狗了!”
喬心舒白著臉朝六樓狂奔,高跟鞋愣是奔出了獵豹的速度,絕塵而去。
被留下吃灰的阿姨︰……
……
“咚咚咚……”伴隨著敲門聲的響起,浴室中水聲立刻停了。
茨木搓著半干的紅發,對著鏡子照了照自己修長勻稱的身材,檢查了一番新長出的手臂有沒有肌肉的不對稱,方才優雅萬分地扯過浴巾,松松垮垮地圍在自己腰上。
呵呵,愚蠢的女人!等著感受我茨木童子非凡的魅力吧!
敲門聲又急促了些許,門外似乎不止一個人?!
她帶了人回來?
不管帶了什麼人,
茨木根本沒想著從貓眼瞧上一眼,更沒有“門外站著的人不是喬心舒”的概念。他擺出一個自認為最性感最撩人的姿勢,手臂撐著門框,面上揚起四十五度的微笑,另一手緩緩打開了門。
“女人,你……”
“心舒,你怎麼這麼慢……”
一瞬間六目相對,下一秒三臉懵逼。
茨木覺得是自己的打開方式不對,喬父喬母覺得是自己看錯了門牌。于是茨木立刻關上門再重新打開,倆老立刻抬頭看了門號復又低頭……
同樣的門,同樣的房,同樣的面孔,同樣的懵逼——熱風吹來,喬父懷里的西瓜落到了地上,綻開了鮮紅的肉囊;喬母懷里的甲魚湯倒了一半,氣味四散;而茨木的浴巾松開了點,露出精致的胯骨和半條人魚線,它險險地掛在腰上,差一點讓他節操不保……
倆老視線下移,茨木視線跟著下移——
茨木︰……
喬父︰……
喬母︰……
緊接著,一聲淒厲的尖叫由遠及近、由下而上︰“媽——爸——你們等等!先等……額……”
喬心舒的聲音卡在喉嚨里,盯著玄關處對峙的父母和大妖,看著父母飽含深意的視線,以及茨木這狗比風騷無比的穿著……內心的草泥馬們已經甩起了阿姆斯特朗回旋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