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害怕,我一直站在你的身後,總在你呼喚時守在你左右。——儒勒•凡爾納《海底兩萬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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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AU小組成員都是側寫師,他們都能看出來十一說那句話的時候很認真。最重要的是,如果她想,她恐怕就能做到。
現在,BAU小組的成員都聚在審訊室的玻璃窗前,看著里面的那個小女孩。就像第一次時,他們所有人在弗吉尼亞警局的監視器里看著她的一舉一動一樣,過了這麼長時間,他們發現,他們從來沒有真正了解這個小女孩。
摩根推門進去,十一听到開門聲抬頭,看到他,問道︰“弗蘭克還好嗎?”
摩根覺得這是一個不錯的開端。他拉開凳子坐下,對對面的小女孩說︰“他會沒事的,會有人照顧好他。”
十一點了點頭。
摩根說︰“你為朋友擔心,這很好,因為你是個好女孩。但是我現在也很為你擔心十一,因為你也是我的朋友。”
十一奇怪的看著他︰“你為什麼擔心我?”
“因為你之前對弗蘭克說的話,記得嗎?你說會幫他殺了那個凶手。”
十一點頭。
摩根說︰“告訴我十一,你真的是這麼想的嗎?”
“是啊,”十一又點頭,“他殺了弗蘭克的家人,我想為弗蘭克報仇。”
審訊室外的瑞德忍不住皺起眉,她的表情看起來很坦然,仿佛她說的是一件再理所當然不過的事情。她對弗蘭克說那句話的時候也是如此。瑞德不想把她當做他們經常面對的那類罪犯來解析,可是沒有人談起殺人該是這麼冷靜的表情——至少正常的普通人不會如此。
摩根問出了此時所有人心中的疑問︰“十一,你殺過人嗎?”
審訊室內陷入寂靜。
瑞德松了一口氣,因為他看到審訊室里的十一搖頭,給了否定的答案。
摩根又說︰“如果我告訴你殺人是不對的,你還會去那麼做嗎?”
十一不明白︰“可是那個人不是一個壞人嗎?他殺了弗蘭克的姐姐,他還殺小孩子。這樣也不行嗎?”
“不行,十一!”摩根肯定的說,“無論對誰,殺人都是不對的。”
摩根問︰“沒人告訴過你這些嗎?”
十一點頭,然後又搖了搖頭。“我太師父說,這個世上只有兩種人,弱者和強者。如果一個人屬于前者,那他就不能抱怨會死于後者之手。我們仙人谷的規矩一向如此。”
摩根︰“……”
十一又接著說︰“不過我師父告訴我,我們不應該亂傷人。師父說我們學習武功和制毒,是為了保護自己和自己愛的人不被傷害。”
摩根趕忙說︰“你師父說的很對!”
十一看著他。
摩根說︰“多想想你師父的話。你不會殺任何人對嗎,十一?”
十一沒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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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審訊室出來,摩根心里並沒底︰“我不認為自己說服了她。我想我們應該多了解一下她來的地方,就是她說的那個仙人谷,我覺得那里很有問題。還有她嘴里的‘太師父’,我有預感,十一也許從沒殺過人,但她說的那個‘太師父’,恐怕並非如此。”
“所以我們最好盡快找到凶手,至少二十四小時內十一都會在FBI手上。”JJ說道。
BAU小組確實在二十四小時內迅速鎖定了嫌疑人。一名家庭心理醫生。
外表看來幸福美滿的家庭,內里都會有各自的問題,顯然這些受害的家庭選擇了同一個糟糕的心理醫生。而此時的凶手已經挑選好了自己的下一個獵物。
等Gideon和摩根、Htoch從凶手負責的幾百個病例名單中,分析篩選出符合他的受害者標準的家庭,外面已是一片漆黑。
看起來一切都進行的很順利,瑞德在辦公室內整理歸檔這幾天的資料。他的視線已經向審訊室方向瞟了好幾次。
“你知道你可以去看看她。”
身後突然響起的聲音讓他嚇了一跳,回頭,看到端著咖啡杯的加西亞。
瑞德收回視線︰“她……我想她現在不想見到我。”
加西亞走過來,停在他桌邊︰“相信我,瑞德,有時候女人的情緒你要用逆向思維來理解——即便她現在還只是一個小女孩。”
說完,加西亞走開了。
瑞德將手里的資料夾松開,原地站了一會兒,然後終于向審訊室走去。
也許他應該告訴她,他並不是要趕她走,他只是想跟她談談如果她短時間內不回家的話有什麼打算,比如是不是應該去上學。他沒想到她會有那麼激烈的反應,他從沒有跟小孩子相處過,他搞砸了。
審訊室門口,瑞德深吸一口氣,推開門。
然後他愣住了。
因為審訊室內空無一人,屋子中央只有一張桌子兩把椅子,顯得異常冷寂。十一根本不在里面。
她是什麼時候消失的?
瑞德臉色變了,他馬上掏出手機,打給Gideon。
Gideon接到瑞德電話的時候,正跟全副武裝的特警人員團團圍在一棟房子外面。一棟很普通的房子,跟美國大部分家庭住宅沒有任何區別,唯一的不同只是,這棟房子里面此刻有一個連環殺手。
“Gideon,十一不見了!”瑞德有些慌張的聲音從听筒內傳過來。
他擔心Gideon沒有明白他的意思,于是又說了一遍︰“十一不見了,Gideon,她很可能去了你那里……”
這里除了Gideon還有那個凶手,殺死弗蘭克姐姐一家的凶手。那個十一口中要殺死的人。
Gideon在瑞德說第一遍的時候就明白了,等瑞德說完,他才沉著的低聲說︰“我知道了,瑞德。”
但瑞德沒有掛斷,他急促的聲音從手機另一端傳過來顯得有些喘。他說︰“別傷害她,Gideon……”
就在這時,傳來“嘩啦!……”一聲巨響,瑞德隔著電話也听得清清楚楚。
“發生什麼事,Gideon?是十一嗎?!她……”
但電話突然掛斷了。耳邊的嘈雜猛然切斷,周圍顯得異常安靜,甚至變得壓抑沉重起來。瑞德在原地愣了一下,然後像是突然反應過來,抬腳向門口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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瑞德趕到現場的時候,一切都已經是一幅行將結束的情景。醫療車和消防車停在房子門口,參加救援的人員各自緊張忙碌。凶手被醫務人員抬到擔架上,瑞德看到他脖子上套著頸托,右腿打著石膏,臉上還有很多道來不及包扎的傷口,形容淒慘。
但至少,還活著。
瑞德找到還穿著防彈背心的Gideon,他立刻跑過去。“怎麼樣?十一在哪?你們看到她了嗎?”
Gideon說︰“我沒看到十一,但是我想她很好。”
瑞德被Gideon鎮定穩妥的表情和語氣安撫住,但他仍是感到意外︰“她沒來這里?我以為……”他以為她失蹤是跑來找凶手了——十一去殺人了,這個念頭一瞬間在他頭腦中膨脹擴大,幾乎讓他一向高速運轉的大腦不能思考,這在他過去二十四年的人生中是從未出現過的。
瑞德听到Gideon說︰“我只是說沒看到她,並沒有說她沒來這里。事實上,我們順利抓住凶手得到了一個不明人士的幫助,但很遺憾,我們都沒能親眼見到這位不明人士是誰。”
“……”
夜色仿佛藏青色的帷幔,只是這一隅被什麼人撕開了一道口子,車燈閃爍,人聲喧嘩。瑞德再次看向案發現場。最明顯的莫過于一扇被打爛的窗戶,一地的木屑和碎玻璃,只剩了一個空蕩蕩的窗洞,從里面透露出昏黃的燈光。
“我們甚至沒有走進這所房子,”Gideon說,“嫌犯突然被人從這扇窗戶扔出來,摔著地上。被解救的鄧肯一家,說只看到一個人影,似乎是一個小女孩,但並不能確定……”
瑞德點了點頭,過了一會兒,他低聲說︰“她沒有殺他。”
Gideon拍了拍他的肩膀︰“是的,她沒有。”
夜風微涼,但對于剛剛經歷了一場驚心動魄的人來說,正適合吹散積壓在心頭的緊張和驚恐。沒有人看到,離得極近的一顆樹上,有一個瘦瘦小小的身影正高高坐在一根斜長出來的樹干上,懸在半空中的小腿還在悠閑的蕩來蕩去。
晃了一會兒,她低頭向下瞟了一眼,然後鼻子里輕輕“哼!”了一聲,似乎想起什麼不愉快的事或者人,但她卻還是坐在那里,沒有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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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AU小組接到一件特殊的案子,從德克薩斯州的埃爾帕索開往達拉斯的一輛列車被人劫持,而且劫匪是一名精神病患者。正一個人趕去德克薩斯州監獄見一名兒童連環殺手的Elle,正是搭乘的這趟列車,所以她也成了被劫持的人質之一。
BAU小組兩個小時後趕到德州,被劫持的火車穩穩停在明媚陽光下的鐵軌上。當地警方已經將火車團團包圍,人質營救小組和狙擊手均已就位。但與嫌犯談判仍是第一選擇,這也是BAU小組趕來的原因。
劫匪是一名叫泰迪.布萊爾的男子。他曾是一名物理學家,患病前在政府部門工作數年。
泰迪.布萊爾是妄想癥精神病患者,或許與他曾任職于政府部門有關,在他想象的世界中,自己胳膊上被植入了一枚微型芯片,這使他時刻處于政府的監控之下。由于妄想癥,他時常懷疑自己周圍的人是偽裝監視他的政府探員,任何微小的異常都有可能觸發他時刻繃緊的脆弱神經。
之所以發生劫持事件,就是因為Elle在火車上翻看關于那名兒童連環殺手的檔案時,讓泰迪發現了她是一名FBI,繼而他認定整節車廂的人都是監視他的FBI。
想象交叉進現實,感覺受到威脅的泰迪.布萊爾突然發難,搶奪了一名列車警衛的配槍,將警衛直接射殺,然後又迅速搶走Elle的槍,劫持了列車。
劫匪要求FBI移除他身上的芯片,否則就殺光人質——不對,對他來說是,殺光所有“探員”。
Gideon通過談判從劫匪那里贏得一個小時,一個小時之內移除他身上想象出來的並不存在的芯片。
泰迪雖然有妄想癥,但他並沒有頭腦混亂,與Gideon談判時思路清晰,目的明確。除非FBI讓他親眼看到從他胳膊里取出一枚芯片,否則在他偏執的妄想支配下,不會輕易釋放人質。
除Elle以外的BAU小組緊張討論可能實現的營救方案,最後瑞德提出利用一個無中生有的小魔術,他可以將芯片藏在指縫內,然後裝作從他胳膊中取出的樣子。
瑞德喜歡而且擅長玩各種小魔術,他相信自己可以成功騙過劫匪。但Htoch和摩根不同意,如果瑞德演砸了,就多了一名BAU的探員淪為人質,更何況劫匪是一名精神病患者,其中的不穩定因素太多。
正當大家彼此爭辯的時候,一個達拉斯分局的警員走進來。
“你們得來看看這個!”那名警員神情怪異的說道。
瑞德沒來由的心里一緊,為什麼他突然想到了……
Htoch和Gideon先走了出去,摩根帶著意味不明的笑看了瑞德一眼,也走了出去。瑞德走在最後。
現在已經是下午三點。火車被劫停的地點並不靠近任何車站,軌道兩旁是成排的綠色樹木,舉目遠望可以看到輪廓分明的山巒。太陽漸漸滑落至樹木背後,層層疊疊的樹影籠罩在火車車身上。
瑞德從指揮車上下來。救援小組的臨時指揮車就在被劫持的火車對面,所以瑞德一走下來,幾乎立刻看到了——火車頂上有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