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如林真玫所說徐安國在一進門就宣布了開學測驗這個消息，底下學生一片鬼哭狼嚎直嚷著老師不給活路簡直要他們命之類的痛訴。
“得了吧你們，”徐安國被氣得發笑，“好好復習，別想有的沒的。各科課代表把作業收一下交到各科老師手里，班長你回頭帶幾個男生去樓下搬書，咱們又來了不少新書今天就得發下去。楚然，你一會下課問問老師今兒的課怎麼安排，是自習還是正常上，我打算下午開個班會，你去和下午上課的老師溝通下吧。”
楚然點點頭應下了這門事，踫上柳沛疑惑的目光。
“？”
柳沛看到他疑問的目光擺擺手，“沒事，我就是覺得班長一個假期不見憔悴了很多啊。”
楚然循聲望去，發現蔣淮臉頰兩邊都凹了進去，臉上也看著有點泛青。可在柳沛眼里就不是這樣了，柳沛用她的眼楮能清晰看到之前在傅楠身上的怨氣已經開始影響蔣淮，距離上次見面也不過才過了一星期，傅楠就已經厲害到了這個地步？！
她真是低估了這個女人的怨恨。
課間蔣淮去拿新書剛把書抱上來，腳底一個踉蹌，耳邊再次傳來“呵呵……”的輕笑聲，蔣淮顫抖著抱起書，咬牙讓自己裝作听不到這些東西。從樓道中走過的時候，他正好踫到柳沛。彼時柳沛站在窗邊用探究的目光望著自己，讓他沒來由想起實驗人員看著小白鼠的目光……蔣淮打了一個激靈慢吞吞的走過去，手里的書搖搖晃晃得快掉下來。
柳沛驚恐得看著那堆書搖擺不定得姿勢朝自己走來，這麼多書砸到身上得多疼啊，班長你身體不好就不要勉強自己了好不好！
“那、那個，柳沛，我……”蔣淮瞅瞅四周，確定沒人後小心翼翼得走上前幾步，在柳沛驚恐的目光中湊過去小聲問，“你……是不是能看到……鬼？”
柳沛咽了口唾沫頭努力向後仰，“班長，你好好說話，你、你把書放下來先……”
蔣淮這才發現隨著自己的前傾這些書差點就要摔下去砸上柳沛，這麼多書要是砸到了可不是鬧著玩的。
“啊！對不起對不起！”蔣淮趕緊放下書不住的道歉，“我一下子沒注意……”
“沒事沒事，”柳沛松了口氣擺擺手，誠懇得說，“班長，你不知道，你這一下子估計我就得變成你那天在夢里遇到的那個了。”
蔣淮一愣，下一秒就跟看到救星似的抓著柳沛的肩膀激動的說，“那天就是你對不對？就是你在夢里去找我的對不對？就是你把我從楠姐手里救下來的對不對！我就說那個人肯定是你！”
柳沛被她搖的發蒙趕緊扯下蔣淮的手，不料他松開後又抓著自己的衣袖眼淚汪汪，“柳沛嗚嗚嗚你真是個好人！”
柳沛“……”
班長，夸人……不是這麼個夸法……
“那啥，你先放開我……”柳沛沒想到平時沉默古板的班長抓狂起來這麼不是人，知道自己去過他夢里以後抓著自己就不放了。
“不行！”蔣淮情緒高漲，“我放開手你跑了怎麼辦！”
“我跑……”柳沛一噎，“我能跑哪去啊我……再說我有什麼好跑的？”
蔣淮想了想，好像的確是這麼回事，但他真的最近要被那個聲音折磨瘋了，就算知道她不知道來找自己的，但是誰知道身邊有這麼個陰魂不散的靈魂都會感到害怕的！
他以前根本就不迷信，但直到真實發生在自己身上才知道這有多折磨人——心理上的恐懼快要讓他崩潰了！最糟糕的是他根本不敢和父母說這件事，所以在知道柳沛也能看到的時候他心理立刻就松了口氣，就好像身上的擔子突然有人來分走了一半，雖說沒解決但他還是開心得不得了！
“柳沛，你，你說，楠姐……她是不是……”蔣淮期待得看著柳沛，發現她無奈的搖搖頭之後立刻就放松下來一屁股坐到地上。
太好了，太好了楠姐沒有跟著他。
太好了。
他一個堂堂一米八的小伙子竟然差點哭出來。
柳沛不忍直視得看著這個帶著黑框眼鏡紅著眼眶的人，心想這人哪果然不能只看表面，你看平時在班里班長多雷厲風行一人啊就連徐安國提起來都夸這孩子成熟穩重，和楚然不想上下……柳沛恍惚間看著不斷抽鼻子的男生有點偶像破滅的感覺。
“班長，沒什麼事我先走了啊。”柳沛看他不說話，干脆邁開了步子。
“等、等會！”蔣淮趕緊站起來拉著她，“你是不是能看到……”
見柳沛沒有否認他又接著問，“那楠姐她是……”
“如果我沒猜錯她是沖著元元去的，”柳沛回憶了一下元元身上的陰氣問蔣淮，“那個楠姐到底是什麼人？”
怎麼對一個小孩子有這麼大的怨氣？
蔣淮嘆了口氣，開始對柳沛娓娓道來“我這個舅媽……其實是二婚來的……”
說是二婚都好听，蔣淮當年還小家里大人都避諱著不提，可他到底是知道了現在的小舅媽是插足原來的舅舅舅媽家庭的人，還有了孩子。蔣淮的姥姥重男輕女思想很嚴重，傅楠當時和蔣淮的舅舅已經結了婚，就是兩年了都沒要孩子。傅楠是個重視自己事業的女性，口口聲聲說生孩子要看自己的意願，她還年輕不希望自己被孩子束縛住生活。
蔣淮覺得沒什麼不對，人家為自己想想也沒錯吧，再說又不是說不生孩子。可他姥姥急了，說什麼當初讓倆人盡快結婚就是為了抱孫子，結果這都兩年了沒懷上，非說傅楠自己沒生育能力耽誤家里的香火。傅楠每天見了婆婆催自己要孩子也是憋在心里生悶氣，最關鍵的是丈夫也從來不為自己出聲只說要多考慮老人的心情。
“大不了生了給他們帶著就行，咱不是也不費心麼。”蔣淮的舅舅舒博寬慰傅楠，“你就負責生個孩子而已。”
傅楠瞪大眼不可置信得看著他，“我生孩子的話公司就會給我一年產假，等我再回去說不定就有新人在我位置上頂，到時候我只怕連工作都沒了你知道這對我來說是多大的損失嗎？”
“這家里又不指望你掙多少錢養家生個孩子怎麼了，”舒博有點不理解她的想法，“再說女人不都生孩子麼，怎麼到你這就非得搞另類？”
“我另類？”傅楠氣極反笑，“舒博，我傅楠從來都不需要依靠著男人活下去這點你大學就知道，再說我自己的身子我自己決定生不生孩子，要你們咸吃蘿卜淡操心的？！”
“你自己的？”舒博也生氣了，“你知不知道女人生孩子傳宗接代天經地義，你之前不願意說我都遷就你，你看看你都把我媽氣成什麼樣了？這都兩年了你心里只有工作工作，你哪還有個過日子的樣子！我告訴你這兩年我都忍過去了，今年你必須听媽的，生孩子！”
“不生！”傅楠拿起包直接走出家門揚聲說道，“願意生你自己找個女的給你生！最好生個兒子討你媽的歡心！”
舒博站在身後听著這句話怎麼听怎麼別扭。
這怎麼那麼像罵人呢？
那之後舒博和傅楠的關系就跌到了冰點，傅楠日日加班為由不回家就盼著舒博能接她回去，因為之前無論怎麼鬧矛盾都這樣過來了。結果這一次過了半個月舒博都沒去，傅楠自己憋不住先回去，結果一下子就看到了女人的衣服。
舒博也沒抵賴，大方承認了自己和劉蓉的關系。
“舒博，這人誰啊？”劉蓉裝作什麼都不知道的樣子抓著舒博的袖子。
傅楠冷冷看著他們問，“舒博，你該不會真他媽听我的去找了個專門給你生孩子的？”
“楠楠，你先回去吧，”舒博嘆了口氣，一副很是疲憊的樣子，“我這邊很亂，等過去這段時間我們好好談談。”傅楠看著劉蓉掛在舒博胳膊上那只柔弱無骨的手很硬氣得逼回了自己的眼淚，紅著眼眶說，“不用了，離婚協議書明天給你送過來。咱倆簽字離婚吧。”
蔣淮說到這嘆了口氣，“其實小舅舅當時不想離的……可我姥姥知道現在的小舅媽懷孕後逼著他離啊，不離就帶著她們一塊出去過，我小舅舅可疼我姥姥了怎麼能答應呢，這不沒過多久就離婚了。”
柳沛靜靜听著，“那傅楠又怎麼……？”
蔣淮摸著頭，深深的嘆了口氣。
傅楠之後過得怎麼樣他並不知道，年少他對傅楠的印象也就停留在很年輕很張揚的面孔上，因為舒博看上去很年輕，傅楠沒結婚的時候就讓蔣淮喊自己楠姐。所以蔣淮其實對傅楠還是有些感情的，雖然年代久遠都是很早以前的事，但他還記得傅楠的模樣呢。
等到再次知道傅楠消息的時候已經是她死了以後的事。
“听說是因為抑郁癥跳樓，可我記得她精神一直挺健康的，怎麼就抑郁癥了呢？”蔣淮也想不明白，但大人們就是這麼說的，“哎，後來就沒消息了，知道楠姐死的時候小舅舅還傷心了一陣子呢。”
柳沛了然，心想她這下算是明白傅楠對元元的敵意從哪來的了。當年正是因為不生孩子舒博拋棄了傅楠，而劉蓉又是仗著孩子才堂而皇之得成為舒家兒媳婦。估計當年蔣淮的姥姥也沒少給她氣受，傅楠死後看著元元自然也會有怨氣。
但是……就因為一個男人好像也不至于。
因為傅楠一直在說一句“孩子是我的”……柳沛沒有問蔣淮，因為她知道就算問了估計也沒結果，傅楠口中的孩子到底怎麼回事，看來只能親自去醫院看看元元才能知道。
柳沛看了看表差不多已經到了上課時間，這節課是苗文莉的數學課，開學第一節課就遲到可不是什麼好事！
她趕緊站起來朝著教室走去，被蔣淮一把拉住。
“你去哪？！”蔣淮急切得問她不肯松手。
柳沛詭異得看著落在衣角的那只手頓了頓，“我回教室。”
蔣淮收回手扶著鏡框，“哦、哦……”
看著柳沛走遠，蔣淮彎腰把書撿起來重新抱在懷里，突然耳邊又一次傳來熟悉的聲音，“蔣淮……”
他打了個冷戰，小跑著跟上柳沛，“哎別走，別走那麼快……你等等我啊！！”他真的不想一個人啊！他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