岩壁冰冷，指尖觸到的是粗糲的石面。我靠在裂痕斑駁的斷崖邊，背脊抵著一塊凸起的岩石，緩緩吸了一口氣。胸口悶得發痛，像是被壓了一塊千斤重的鐵板，每一次呼吸都牽動著筋骨深處的疲憊。
南宮璃伏在我背上，身體輕得幾乎不沾分量。她的臉貼著我的肩頭，氣息微弱而斷續，唇角殘留的血跡已經干涸，凝成一道暗紅的痕。我沒有放下她，也不敢停下。剛才那一躍耗盡了最後的力氣，可我知道，身後那片塌陷的深淵不會給我們喘息的機會。
我抬起手，指節因脫力微微顫抖，卻仍穩穩按在腰間的玉佩上。它還在發燙，像一塊燒紅的烙鐵嵌進皮肉。識海中血色絲線若隱若現，尚未完全消散。我閉眼，最後一次催動因果回溯。
畫面一閃——前方三步內無陷阱，五步外岩層穩固，十步後有一道隱蔽裂縫可供藏身。安全。
我睜開眼，拖著腳步向前挪動。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雙腿灌鉛般沉重。終于，在離洞口約莫二十丈處，尋到一處凹陷的岩窩。我將南宮璃輕輕放進去，用外袍裹住她全身，只留下鼻尖一點起伏可見。
抬頭望去。
那扇傾倒的門框之後，山體裂開一道幽深縫隙，如同巨獸張開的咽喉。洞口不大，僅容兩人並行，邊緣布滿扭曲藤蔓，枯黃干癟，似已死去多年。可就在那黑暗深處，忽明忽暗地流轉著金霞般的光暈，時而如潮水涌動，時而如星火跳躍。
寶光。
不止一人看見了。
遠處，幾名試煉者剛從迷霧中沖出，目光一觸及那光芒，立刻加快腳步，爭先恐後朝洞口奔去。有人推搡，有人怒吼，狹窄入口瞬間擠作一團。一名丹香閣弟子不慎踩空，腳下一滑，整個人墜入側壁深坑，慘叫戛然而止。
我沒動。
那光太亮，亮得反常。真正的機緣，從不會擺在明面上任人爭奪。更何況——
南宮璃昏迷前那一句“別信那扇門”，還在耳邊回蕩。
我盯著洞口，手指再度撫上玉佩。精神力幾近枯竭，但此刻不容退讓。我深吸一口氣，壓下眩暈，緩緩激活因果回溯。
血色絲線在識海交織，勾勒出三條主路的命運軌跡。
左道︰三人前行，第三十七步觸發機關，石像傀儡破壁而出，拳風如雷，其中一人胸骨盡碎，另兩人重傷倒地，無法再進。
中道︰五人結伴而行，第四十九步地面突陷，晶壁自四面合攏，將他們盡數封死，靈力波動迅速衰弱，生機斷絕。
右道︰看似平穩，七十一步後空氣驟變，毒瘴噴口開啟，無形氣流席卷而出，吸入者頃刻間七竅流血，倒地抽搐。
三條路，皆死局。
我眉心跳了跳，識海因過度使用而隱隱刺痛。正欲收手，忽然察覺一絲異樣——
在所有人的感知之外，靠近右道盡頭的一側，有一條極窄的縫隙，幾乎被枯藤完全遮蔽。它不在任何主流路徑上，也不泛寶光，仿佛只是山體自然裂開的一道細縫。
可因果線上，這條小徑的終點並未標記死亡節點。
反而……隱約浮現出一道模糊的人形輪廓，盤坐于石室中央，周身纏繞淡淡金芒。
我瞳孔微縮。
就是那里。
我不再猶豫，俯身將南宮璃重新背起，貼著岩壁緩步前行。避開人群喧鬧，繞至洞穴右側，撥開垂落的枯藤，悄然踏入那條無人問津的小徑。
通道極窄，僅容一人側身通過。腳下鋪滿陳年骨屑，踩上去發出細微的碎裂聲。空氣中彌漫著一股微弱的腐蝕氣息，靈力運轉略顯滯澀，連呼吸都變得小心翼翼。
我以劍尖探路，每行十步便停頓一次，反復催動回溯掃描前方三丈。一次、兩次、三次……精神力如沙漏般流逝，太陽穴突突直跳，視野邊緣開始浮現黑影。
但我不能停。
懷中的南宮璃體溫持續下降，臉頰冰涼，連睫毛都覆了一層薄霜。她體內的封印正在反噬，若再得不到庇護，恐怕撐不過半個時辰。
終于，前方豁然開朗。
一間不足十丈的石室靜靜矗立，四壁刻滿殘缺符文，線條古樸，與南宮璃眉心朱砂紋路隱隱呼應。中央一座石台，其上懸浮著一本泛黃古卷，周身纏繞金芒，正是那寶光源頭。
我將南宮璃輕輕放在角落，脫下外袍為她蓋好，隨即調動殘余靈力，在她周身布下一層簡易護罩。做完這些，我才緩步走向石台。
距離三尺時，我停下。
太過平靜了。這般重寶，怎會毫無防護？
我懸起右手，再次發動因果回溯。
畫面閃現——若直接觸踫古卷，封印雷火將自石台底部爆發，瞬間席卷整個石室。南宮璃重傷未愈，必受波及，輕則經脈盡毀，重則當場殞命。
我收回手，拔劍割破掌心，鮮血滴落。以血為引，我在地面迅速畫出一道避雷符紋，符成剎那，空氣中泛起一絲微不可察的漣漪。
然後，我上前一步，左手按住古卷邊緣，右手迅速將其卷起。
沒有爆炸，沒有雷火。
只有金芒緩緩收斂，如同退潮般沉入紙頁之中。
我將秘籍收入懷中，貼身藏好。石室歸于沉寂，唯有四壁符文仍在微弱閃爍，像是某種古老的回應。
轉身回到南宮璃身邊，我靠牆坐下，一手搭在劍柄上，目光緊盯洞口方向。
那里，喧囂漸近。
腳步聲雜亂，夾雜著興奮的呼喊︰“快看！里面有光！”
“一定是寶貝！誰搶到歸誰！”
“別擠！讓我先進——”
人影晃動，火把的光映在岩壁上，拉長又扭曲。
我低頭看了看懷中的秘籍，又看了看南宮璃蒼白的臉。
她的手指忽然輕輕顫了一下，指尖微微蜷縮，像是想要抓住什麼。
我的手覆上去，將她冰涼的手掌包在掌心。
外面的腳步聲越來越近，有人已經開始摸索進入側道。
一道身影撥開藤蔓，探頭朝這邊望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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