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嗒……嗒……”的腳步聲在空曠的洞廳中回響,每一步都仿佛踏在人的心髒上,帶著一種古老而沉重的威壓。林晏瞬間將微弱不堪的青木源燈抓起,護在甦辭身前,鎮淵令橫握,盡管靈力近乎枯竭,眼神卻銳利如鷹,死死盯向溶洞深處的黑暗甬道。
阿月也掙扎著爬起,緊握骨匕,瑟瑟發抖地靠在林晏身邊。
腳步聲在甬道口停下。
一個身影,緩緩從黑暗中踱步而出。
那並非預想中的猙獰怪物,也不是玄陰教的追兵,而是一個……人。
一個身著早已褪色、卻依稀能辨出是某種古老制式青色長袍的老者。他須發皆白,面容枯槁,布滿了深深的皺紋,仿佛歷經了無盡歲月。他的身形有些虛幻,並非完全的實體,周身散發著與那青木源燈同源的、溫和卻浩瀚的生機氣息,只是這氣息同樣顯得十分微弱,如同即將燃盡的燭火。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眼楮,那並非活人的眼眸,而是兩團緩緩旋轉的、乳白色的光暈,與青木源燈內的光暈如出一轍。
老者的目光如果那光暈可以稱之為目光)掃過一片狼藉的洞廳,在那三具焦黑的術士尸體和兩堆骨鱷殘骸上停留一瞬,最終落在了林晏手中那盞光芒微弱的青木源燈上,發出一聲幾不可聞的嘆息。
“終究……還是被驚擾了……”老者的聲音直接在三人腦海中響起,蒼老、疲憊,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威嚴,“玄陰穢物,也敢玷污聖地。”
林晏心中稍定,從老者的氣息和話語判斷,他並非敵人,很可能與這上古遺跡、與青木源燈息息相關。
“晚輩林晏,無意驚擾前輩清修。”林晏持禮,謹慎開口,“為躲避玄陰教追殺,誤入此地,幸得源燈相助,方才脫險。不知前輩是……”
老者虛幻的身影飄近幾分,乳白色的“目光”仔細打量著林晏,尤其是在他手腕的青符印記和背後昏迷的甦辭身上停留許久。
“吾乃青木宗護陣之靈,亦可稱‘守墓人’。”老者的意念帶著無盡的滄桑,“在此守護‘乙木封靈陣’與這盞‘乙木源燈’,已不知多少歲月。”
青木宗護陣之靈!守墓人!
林晏心中震撼,果然如此!
“守墓人前輩,”林晏急切地問道,“這源燈方才為救我等,力量損耗過度,又遭遠方邪燈干擾,如今光芒微弱,可有辦法讓其恢復?”
守墓人的目光再次投向乙木源燈,緩緩搖頭︰“難。乙木源燈乃此地封靈陣眼,其力源自地脈生機與陣法循環。如今陣法年久失修,地脈亦被玄陰煞力侵蝕堵塞,源燈之力,如同無源之水,消耗一分便少一分。方才爆發,已是傷及根本。若非陣法殘留一絲靈性自動為其補充,此刻已然熄滅。”
林晏的心沉了下去。難道剛剛看到的希望,轉眼就要破滅?
“不過……”守墓人話鋒一轉,乳白色的光暈轉向昏迷的甦辭,“冰魄傳人……與你這身負扭曲青木契的小子……倒是帶來了一絲變數。”
“變數?”林晏精神一振。
“青木冰魄,本就同出一源,相生相濟。”守墓人緩緩道,“上古之時,兩宗合力,方布下這封靈大陣,鎮壓玄冥煞眼。欲使源燈復甦,非單一木靈可成。需以至純冰魄之力為引,疏導地脈,滌蕩煞穢,再以木靈滋養,或可喚醒源燈深層靈性,引動殘陣,緩慢恢復。”
需要甦辭的冰魄之力!林晏看向懷中依舊昏迷的甦辭,眉頭緊鎖︰“可她傳承初得,又屢次耗力,至今昏迷未醒……”
“無妨。”守墓人虛幻的手臂抬起,指向洞廳中央干涸的水池法陣,“將她置于陣眼‘坎’位。此地雖靈氣枯竭,然陣法根基猶在,老朽可暫借殘陣之力,助她穩定傳承,恢復意識。”
林晏聞言,不再猶豫,依言將甦辭小心地抱到那干涸水池中央的坎位符文之上。
守墓人飄至甦辭上空,虛幻的身形散發出更加濃郁的乳白色光暈,與下方巨大的法陣產生共鳴。整個洞廳地面的符文再次亮起,雖然光芒依舊微弱,卻比之前自行運轉時明亮了不少。絲絲縷縷的乳白色能量,混合著一股精純的寒意源自法陣本身儲存的冰魄余力?),緩緩注入甦辭體內。
甦辭身體微微顫動,眉心的冰晶紋路和指尖的冰鱗印記同時亮起,主動吸收著這股力量。她蒼白的臉色迅速好轉,呼吸也變得越發平穩有力。
約莫過了一炷香的時間,守墓人身上的光芒黯淡了幾分,他緩緩落下,對林晏道︰“可以了。她傳承已穩,片刻後便會甦醒。之後,需她以冰魄之力,疏導此地淤塞之地脈,再配合你體內那絲微弱的青木本源,嘗試滋養源燈。”
果然,沒過多久,甦辭長長的睫毛顫動了幾下,緩緩睜開了眼楮。
這一次,她的眼神不再空洞或冰冷,而是恢復了往日的清澈,只是眼底深處,多了一份歷經滄桑的沉穩與睿智,那是冰魄宗傳承留下的烙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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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晏……阿月……”她聲音還有些虛弱,但意識清晰。她立刻感知到自己身處何地,以及體內那浩瀚的冰魄傳承和眼前微弱的乙木源燈。
“甦辭,你感覺怎麼樣?”林晏連忙上前,關切地問道。
“我沒事。”甦辭搖搖頭,目光落在乙木源燈上,神色凝重,“源燈受損很重……守墓人前輩的方法,我已知曉。我這就嘗試。”
她在林晏的攙扶下站起身,走到坎位石台前,將那只帶著冰鱗印記的左手輕輕按在乙木源燈之上。
精純的冰魄之力,如同涓涓細流,溫和地注入源燈之中。這力量並非強行灌輸,而是帶著一種疏導、淨化、安撫的意境,緩緩梳理著源燈內部因對抗而紊亂的能量結構,並試圖通過源燈與地脈的那一絲微弱聯系,向外延伸,滌蕩著被煞力侵蝕的地脈。
與此同時,林晏也走上前,將右手按在源燈另一側,催動體內那絲得自源符碎片的青木暖流,混合著自己堅定的意志,如同春風化雨,滋養著源燈那近乎干涸的本源。
一青一藍,兩股力量在守墓人的引導和殘陣的輔助下,小心翼翼地融入乙木源燈。
起初,源燈毫無反應。就在林晏心中忐忑之際,燈體內那點微弱的光暈,極其輕微地跳動了一下!
緊接著,如同星火燎原,那乳白色的光暈以肉眼難以察覺的速度,微微明亮了一絲!雖然依舊遠遜全盛時期,但那頑強的生機,卻仿佛重新被點燃了!
有效!
三人眼中都露出了喜色。
然而,守墓人卻突然發出了一聲警示的低喝︰“小心!外界有變!”
幾乎在他話音落下的同時,整個溶洞,不,是整個黑水沼澤,都猛地劇烈震動起來!頭頂的岩壁簌簌落下碎石和塵土,地面的法陣光芒劇烈搖曳!
一股龐大無比、充滿了毀滅與瘋狂意志的玄冥煞力,如同海嘯般,從沼澤深處,或者說從與沼澤相連的某個遙遠源頭,悍然沖擊著這處上古封印之地!
“是……是那個‘罪惡’!它被徹底激怒了!”阿月驚恐地尖叫,感受到了與之前祭壇下那古老存在同源、卻更加狂暴的氣息!
“不好!”守墓人虛幻的身影劇烈波動起來,語氣帶著前所未有的急促,“玄陰教……他們不是在干擾!他們是想……強行撕開此地的封印!以煞力沖擊,結合那盞邪燈的力量,里應外合!”
“是因為我們動了源燈?”林晏瞬間明白了。
“是,也不是!”守墓人急促道,“爾等到來,激活源燈殘力,打破了此地脆弱的平衡,給了他們可乘之機!他們早已蓄謀已久!”
劇烈的震動越來越強,洞廳頂部開始出現巨大的裂痕,黑色的、蘊含著濃郁煞力的水流從裂縫中滲透下來!
“此地即將崩塌!封印若破,方圓百里將化為死地!必須阻止他們!”守墓人看向林晏和甦辭,乳白色的光暈中帶著決絕,“老朽將燃燒這殘靈,穩固此陣片刻!爾等速攜源燈,沿地下暗河向東!那里有一處廢棄的‘傳送古陣’,或可送你們離開沼澤!快!”
“前輩!”林晏和甦辭同時驚呼。
“莫要耽擱!”守墓人的身影開始變得模糊,乳白色的光芒卻越來越熾烈,如同回光返照,他整個靈體化作一道流光,猛地注入洞廳中央的法陣之中!
“轟!”
法陣光芒大盛,暫時頂住了外界的煞力沖擊,崩塌之勢稍緩。
“走!”林晏知道此刻不是猶豫的時候,他一把抓起光芒微亮了一絲的乙木源燈,背起因為再次耗力而有些虛弱的甦辭,與阿月一起,按照守墓人指引的方向,沖向洞廳另一側一條之前未曾注意的、被水流半掩的通道!
在他們身後,守墓人化作的光芒在法陣中明滅不定,如同風暴中最後的燈塔。劇烈的震動和煞力的咆哮聲,如同末日降臨。
三人沖入通道,發現這果然是一條奔流急促的地下暗河!他們跳入冰冷刺骨的河水中,被湍急的水流裹挾著,身不由己地向前沖去。
在徹底被水流淹沒、失去意識的前一刻,林晏回頭望去,只見那守護了不知多少歲月的洞廳,在無盡的煞力黑潮與守墓人最後的白光交織中,轟然坍塌、湮滅……
冰冷的河水灌入口鼻,意識逐漸模糊。
不知過了多久,林晏被一陣顛簸感驚醒。他發現自己正躺在一艘簡陋的木筏上,甦辭和阿月也躺在旁邊,依舊昏迷。木筏正在一條平靜許多的河道上漂流,天色灰蒙蒙的,似乎已是黎明。
他掙扎著坐起,檢查了一下懷中的乙木源燈,還好,燈體無恙,那點光暈雖然微弱,卻依舊頑強地亮著。
他環顧四周,河道兩側是望不到盡頭的、死寂的黑水沼澤。守墓人最後提到的“傳送古陣”在哪里?他們現在又在何處?
就在這時,前方的水霧中,隱隱出現了一片突兀的、高出水面的黑色石林。而在石林的中央,似乎矗立著幾根斷裂的、雕刻著復雜符文的石柱。
是那里嗎?
林晏撐起虛弱的身體,努力控制著木筏,向著那片石林漂去。
然而,就在木筏即將靠近石林時,他瞳孔猛地收縮!
只見在那石林的陰影下,水面上,正靜靜地停泊著數十艘小艇!小艇上站滿了黑衣巡守和玄陰術士!為首一人,正是之前在山谷圍剿他們、被甦辭一指擊傷的術士首領!
他臉色依舊有些蒼白,但眼神中的陰冷與殺意卻更勝往昔!顯然,他早已料到他們會逃往此處,布下了天羅地網!
術士首領的目光越過水面,死死鎖定林晏懷中的乙木源燈,臉上露出了勢在必得的獰笑︰
“這一次,看你們還能往哪里逃!交出源燈,留你們全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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