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集的腳步聲如同催命的戰鼓,由遠及近,震得山谷地面微微顫動。天空中,數十只蒼白紙鳶已然盤旋至頭頂,如同織就了一張死亡的天網。冰冷的殺意從四面八方鎖定了營地中央的三人。
林晏將甦辭緊緊護在身後,鎮淵令橫于胸前,盡管肩胛傷口劇痛,體內余毒未清,靈力接近枯竭,但他的眼神卻如寒冰般堅定。阿月瑟瑟發抖地靠在他身邊,手中的骨匕幾乎握不住,眼中滿是絕望。
逃?山谷唯一的出口已被堵死。戰?面對這顯然是有備而來、人數懸殊的圍剿,無異于以卵擊石。
絕境,真正的十死無生之局。
“束手就擒,可免皮肉之苦。”一個冰冷、毫無感情的聲音從谷口方向傳來。只見一名身著玄色術士袍、面容陰鷙的中年男子在一隊精銳巡守的簇擁下,緩步走入山谷。他手中把玩著一枚不斷旋轉的黑色符珠,氣息深沉如淵,遠非之前那些雜兵可比。正是之前曾在蜀州城外圍捕過他們的那名術士首領!
他親自來了!
林晏心沉谷底。此人實力深不可測,乃是刺史和玄陰教的真正核心人物。看來,對方是志在必得,不再有任何保留。
“玄陰教……竊取上古煞力,煉制魂傀,戕害生靈,就不怕天道昭彰嗎?”林晏試圖用話語拖延時間,大腦飛速運轉,尋找著哪怕一絲一毫的生機。
術士首領嗤笑一聲,如同听到螻蟻的妄言︰“天道?力量即是天道。爾等能為‘聖契’的完善獻身,是你們的榮幸。”他目光掃過昏迷的甦辭,眼中閃過一絲貪婪,“尤其是這冰魄余孽,她的本源,正是穩定‘聖燈’的關鍵所在。”
他不再廢話,手中符珠黑光大盛,向前一指︰“拿下!死活不論,但需完整剝離其印記!”
命令一下,四周的巡守、術士以及那些被操控的冰髓尸,如同潮水般涌了上來!箭矢、符法、利刃、冰霜,交織成一片毀滅性的風暴,瞬間將小小的營地淹沒!
“跟他們拼了!”阿月尖叫一聲,鼓起最後的勇氣,揮舞骨匕沖上前,卻被一道冰箭瞬間射穿大腿,慘叫著倒地。
林晏雙目赤紅,將所剩無幾的靈力毫無保留地注入鎮淵令,青光暴漲,化作一道堅冰護盾,勉強抵擋住第一波攻擊。護盾劇烈搖晃,裂痕遍布,顯然支撐不了多久。
他看了一眼身後昏迷的甦辭,眼中閃過決絕。就算死,也絕不能讓她落入這些魔頭手中受盡折磨!
就在他準備引爆體內殘存靈力和那枚源符碎片,做最後殊死一搏的剎那——
異變,再次由甦辭而起!
或許是感受到了外界滔天的殺意和林晏決死的意志,或許是體內冰魄之力與同命契邪力的沖突被外部壓力徹底引爆……
甦辭的身體,毫無征兆地懸浮了起來!
她依舊緊閉雙眼,但周身卻散發出前所未有的、冰冷刺骨的幽藍光芒!眉心處,一個復雜的冰晶紋路浮現,與她左手指尖那淡金邊的冰鱗印記交相輝映。
一股遠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磅礡、都要威嚴、帶著遠古蒼涼氣息的力量,如同沉睡了萬古的冰川驟然甦醒,以她為中心,轟然爆發!
“嗡——!”
無形的冰環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擴散開來!
所過之處,時間仿佛凝固了!
沖在最前面的巡守、術士、冰髓尸,動作瞬間僵直,保持著沖鋒或施法的姿勢,被一層急速蔓延的厚厚玄冰徹底封凍!連他們臉上猙獰的表情、射出的箭矢、揮出的刀光,都凝固在了冰層之中,形成了一幅詭異而恐怖的冰雕群像!
冰環繼續擴散,速度不快,卻帶著無可阻擋的碾壓之勢!
谷口的術士首領臉色第一次大變,他猛地將黑色符珠祭出,化作一道黑色光幕擋在身前。冰環撞擊在光幕上,發出令人牙酸的碎裂聲,光幕劇烈震顫,黑光迅速黯淡,表面也凝結出了一層白霜!
他身後的那些精銳巡守更是狼狽不堪,紛紛祭出護身法寶或施展防御術法,卻依舊被逼得連連後退,修為稍弱者,瞬間步了前面炮灰的後塵,化為冰雕!
整個山谷,仿佛在剎那間被拖入了一個極寒的冰雪國度!攻勢戛然而止!
林晏目瞪口呆地看著這宛如神跡的一幕,感受著那源自甦辭的、浩瀚而冰冷的力量,心中震撼無以復加。這就是冰魄宗傳承的真正力量嗎?竟然恐怖如斯!
然而,這股力量似乎極不穩定。甦辭懸浮在空中,身體微微顫抖,眉心冰晶紋路光芒閃爍不定,嘴角溢出了一縷暗紅色的鮮血。顯然,強行爆發如此力量,對她的負擔極大,甚至可能是在透支生命本源!
“果然……冰魄本源覺醒!”術士首領雖然被逼退,眼中卻爆發出更加熾熱的光芒,“但她撐不了多久!全力攻擊!消耗她的力量!等她力竭,便是擒獲之時!”
他指揮著剩余的手下,不再近身,而是遠遠地施展各種遠程術法和弓弩,如同群狼狩獵猛虎,不斷騷擾、消耗著甦辭周身的幽藍光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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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環的擴張停止了,甚至開始緩緩回縮。被冰封的敵人一時無法脫困,但甦辭的狀態顯然在急速下滑。她周身的光芒開始明滅不定,臉色變得更加蒼白,鮮血不斷從嘴角淌下。
林晏心急如焚,卻無能為力。他現在的狀態,連靠近那片極寒區域都難,更別說幫忙了。他只能眼睜睜看著甦辭獨自支撐,如同風中殘燭。
就在這時,誰也沒有注意到,山谷一側陡峭的冰壁上,一個極其隱蔽的裂縫中,悄然亮起了一對深邃的藍色眼眸。
那眼眸靜靜地注視著谷中的戰斗,尤其是在甦辭身上停留了片刻,閃過一絲難以言喻的復雜情緒——有驚訝,有追憶,甚至還有一絲……欣慰?
隨即,那眼眸的主人似乎做出了決定。
就在甦辭周身光芒劇烈閃爍,即將潰散,術士首領臉上露出勝利獰笑的瞬間——
“咻——!”
一道凝練至極、細如發絲卻快如閃電的藍色流光,毫無征兆地從那冰壁裂縫中射出!
它的目標,並非術士首領,也並非任何巡守,而是……直射甦辭的眉心!
林晏看得目眥欲裂,想要阻止卻根本來不及!
藍色流光瞬間沒入甦辭眉心那閃爍的冰晶紋路之中!
預想中的傷害並未發生。相反,甦辭原本即將潰散的幽藍光芒驟然一凝,變得穩定而深邃!她悶哼一聲,噴出一口淤血,但懸浮的身形卻穩固了下來,眉心的冰晶紋路光芒大盛,甚至隱隱凝聚成了一個更加復雜古老的符文虛影!
一股更加精純、更加古老的冰寒意志,仿佛透過那藍色流光,短暫地降臨在了甦辭身上!
她緩緩地、僵硬地抬起了右手,並非左手的冰鱗印記,而是那只完好無損的右手,對著術士首領的方向,輕輕一指點出。
沒有聲音,沒有光華。
但術士首領卻如同被一柄無形的巨錘擊中,護身黑光瞬間粉碎,整個人如斷線風箏般倒飛出去,口中噴出大口鮮血,臉上充滿了驚駭與難以置信!
“冰……冰魄誅神指?!不可能!這一脈應該早已斷絕了才對!”
一擊之威,竟恐怖如斯!
然而,這一指之後,甦辭周身的光芒也如同潮水般退去,她身體一軟,從半空中墜落下來。
林晏強忍著不適,沖上前接住她。只見她氣息微弱,再度陷入深度昏迷,但眉心的冰晶紋路和指尖的冰鱗印記都黯淡了下去,似乎那股外來的力量也隨之消散了。
山谷中一片死寂。幸存的巡守和術士被這突如其來的逆轉嚇破了膽,不敢上前。術士首領掙扎著爬起,臉色慘白,驚疑不定地看向那冰壁裂縫,又忌憚地看了看昏迷的甦辭,最終咬牙道︰“撤!”
敵人如同潮水般退去,連那些被冰封的同伴都顧不上解救了。
危機,竟以這種意想不到的方式暫時解除了。
林晏抱著甦辭,心有余悸。他抬頭望向那射出藍色流光的冰壁裂縫,那里已經空無一物,仿佛剛才的一切只是幻覺。
是誰在暗中相助?那藍色流光是什麼?為何能激發甦辭體內如此強大的力量,卻又在之後悄然離去?
無數的疑問縈繞在林晏心頭。他低頭看著懷中昏迷的甦辭,感覺到同命契的聯系雖然微弱,卻似乎多了一絲難以言喻的、冰冷的韌性。
他們暫時安全了,但前路,似乎又增添了新的謎團。而那隱藏在暗處的藍色眼眸,是友是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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