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四合,城南荒僻處的桃花庵靜靜佇立在桃林深處,檐角風鈴在晚風中發出零丁輕響。
林晏背負著昏迷的父親,與甦辭踏著滿地落桃匆匆而來。
庵門虛掩,仿佛早已預料到他們的到來。
庵內燭火通明,卻空無一人。
正堂供奉的不是佛像,而是一幅女子畫像——畫中人身著素衣,腕間一道青符清晰可見,眉眼間與甦辭有七分相似。
“青綰前輩...”甦辭輕聲道,莫名感到一陣心悸。
他們將林遠安置在偏殿榻上。林晏檢查父親傷勢,眉頭越皺越緊——那黑痕仍在蔓延,普通醫藥全然無效。
“必須找到救治之法。”林晏急切地環顧四周,目光落在畫像前的供桌上。
那里除常規供品外,還擺著一個桃木匣子,與他們在地牢發現的十分相似。
甦辭上前打開木匣,里面不是帛書,而是一套奇特的銀針和一個小巧香爐。
匣蓋內側刻著幾行小字︰“逆魂反噬,唯以雙生之力,輔以桃庵清心陣可解。”
“清心陣?”林晏順著刻字指示看向地面,果然發現磚石有異。
他與甦辭合力移開供桌,露出底下隱藏的符陣圖案,正好可容三人圍坐。
兩人將林遠扶至陣中,依指示各坐一方。
當林晏與甦辭同時將手按在陣眼上時,青符亮起,整個符陣流轉起柔和白光。
“集中意念,想象將生命力通過符陣傳導。”林晏引導著甦辭。兩人閉目凝神,漸漸進入那種意識交融的狀態。
這一次的感受遠比此前任何一次都要強烈。
仿佛不再是兩個獨立個體,而是意識與魂力都水乳交融。
林晏能清晰感知到甦辭的擔憂與決心,甚至隱約看到她記憶深處的一些片段——瑤光夫人深夜獨自垂淚的模樣,紙扎鋪中那些仿佛有生命的紙人...
而甦辭則感受到林晏內心的焦灼與堅韌,看到他童年時與父親練武的場景,以及那個血夜里少年躲在櫃中窺見的可怕畫面...
魂力通過符陣流轉,緩緩注入林遠體內。
他胸口的黑痕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退,臉色也逐漸紅潤起來。
就在治療漸入佳境時,供桌上的畫像突然發出微光。
畫中青綰的眼楮仿佛活了過來,一道柔和的女聲在殿中響起︰“後來者,既然能啟動此陣,說明雙生符印已臻圓滿。且听我一言,關乎生死存亡。”
兩人保持姿勢不敢妄動,只听那聲音繼續道︰“逆魂大法反噬非同小可,縱有清心陣相助,林遠也需三日方能甦醒。然時不我待,月蝕之夜將至,有些事必須讓你們知曉。”
聲音轉而凝重︰“刺史與清源道實為一丘之貉。所謂清除邪術是假,奪取守魂之力是真。清源道主即是刺史胞弟,二人一個在明一個在暗,共同謀劃這數十年。”
林晏與甦辭心中巨震。難怪清源道能準確找到他們!
“瑤光被囚在觀星台下的‘鏡宮’之中。”青綰的聲音繼續道,“那里有七面銅鏡,對應七個符陣節點。月蝕開始時,刺史會以瑤光為媒介,通過銅鏡吸收七個節點的魂力。”
甦辭急問︰“如何相救?”
“鏡宮唯有雙生符印之力可破。”聲音答道,“但需注意,刺史在瑤光身上下了‘縛魂咒’,貿然相救恐傷其魂魄。須先找到咒術核心——應該是一枚桃花簪,瑤光從不離身的那枚。”
林晏想起父親昏迷前提到的玉牌,急忙取出。
果然,玉牌在符陣光芒照射下,顯現出隱藏的地圖——正是觀星台及其地下鏡宮的詳細結構。
“時間無多,仔細听好。”青綰的聲音變得急切,“月蝕之夜,你二人須分頭行動。一人破壞七個節點,一人直入鏡宮救人。切記,節點破壞必須幾乎同時進行,誤差不可超過一炷香。”
她詳細說明了每個節點的位置和破壞方法,以及鏡宮內的各種機關陷阱。
事無巨細,仿佛早已預料到這一刻。
最後,聲音漸弱︰“我能做的僅止于此。剩下的路...靠你們自己了。記住,守魂之術的真諦不在控制,而在守護...”
話音裊裊散去,畫像恢復如常。符陣光芒也漸漸熄滅,林遠胸口的黑痕已消退大半,呼吸平穩悠長,顯然已脫離危險。
兩人稍稍放松,卻不敢完全撤去符陣。
甦辭忽然低呼一聲,指著供桌下方——那里不知何時出現了一個暗格。
暗格中放著兩套衣物和一些物品。一套是夜行勁裝,一套是紙扎匠人的工服,正好合二人身份。此外還有幾樣特殊工具︰一柄刻滿符文的短刃,一捆特制絲線,以及幾個小巧的紙鳶。
“青綰前輩連這些都準備好了...”甦辭撫摸著那套工服,眼中含淚,“她早已預料到一切。”
林晏拿起短刃,刃身映出他堅毅的眼神︰“我們不能辜負這份心意。”
是夜,兩人輪流守候林遠,同時研究鏡宮地圖和節點分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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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個節點位置刁鑽,幾乎遍布整個刺史府,要想在同一時間內破壞,難度極大。
“除非有七個人同時行動。”林晏蹙眉。
甦辭卻若有所思︰“或許不需要真人...”她拿起那幾個小紙鳶,“記得母親說過,高等紙扎術可賦予造物暫時行動能力。若以青符之力操控紙鳶,或許能同時破壞多個節點。”
這是個大膽的想法。兩人立即嘗試,很快發現通過雙生符印的共鳴,他們確實能遠程操控紙鳶做出簡單動作。但要精確破壞節點,還需更多練習。
凌晨時分,林遠忽然發出呻吟,似乎將要甦醒。兩人急忙查看,卻見他雙眼睜開,瞳孔中卻泛著詭異紅光。
“...快走...”林遠艱難地吐出兩個字,身體卻不受控制地突然暴起,直取林晏咽喉!
“父親!”林晏急忙閃避,卻發現父親力道大得驚人,完全不像重傷初愈之人。
甦辭立刻反應過來︰“是縛魂咒!刺史通過符印遠程控制了他!”
林遠或者說控制他的力量)招式狠辣,全然不顧自身傷勢。林晏投鼠忌器,只能勉強周旋。好幾次險些被擊中,都是靠甦辭用紙人及時干擾才化險為夷。
“不能傷他!”林晏格開父親一記重擊,喘著氣說,“但這樣下去不是辦法!”
甦辭忽然想起青綰的提示︰“桃花簪!刺史是通過瑤光夫人身上的咒術核心控制的!必須切斷這種連接!”
她嘗試集中精神,通過青符感應那枚桃花簪的存在。恍惚間,果然感受到一絲極微弱的聯系——從遙遠方向傳來,與控制林遠的力量同源。
“在東面!”甦辭指向某個方向,“但感應很弱,像是被什麼遮蔽了。”
林晏一邊閃避一邊急思對策︰“用清心陣能否暫時屏蔽這種控制?”
兩人且戰且退,艱難地將發狂的林遠引回清心陣範圍。當林遠踏足符陣瞬間,動作果然一滯,眼中紅光稍褪。
“有作用!”甦辭驚喜道,“但維持不了太久!”
果然,林遠很快又開始掙扎,符陣光芒劇烈閃爍,顯然承受著巨大壓力。
林晏當機立斷︰“我用銀針暫時封住父親行動,你繼續感應桃花簪位置。必須找到並破壞它,否則後患無窮。”
他取出隨身銀針,冒險近身。在林遠被符陣壓制的瞬間,數針齊發,精準刺入幾個要穴。林遠動作頓時僵住,緩緩倒地。
“只能維持一個時辰。”林晏抹去額角汗水,“必須在一個時辰內找到解決辦法。”
甦辭閉目凝神,全力感應那絲微弱的聯系。通過雙生符印的增強,她漸漸捕捉到更多信息——那桃花簪似乎被藏在水中,周圍還有某種符陣遮蔽...
“在水源附近...可能是府中的荷花池或水井...”她不確定地說。
林晏卻想起地圖上一個標注︰“觀星台東側有個廢棄水牢!很可能在那里!”
時間緊迫,兩人留下紙人看守林遠,匆匆趕往水牢。果然在牢底水下發現一個暗格,里面正是那枚桃花簪,被數道符 封印著。
“小心,”林晏攔住欲取簪的甦辭,“可能有陷阱。”
他用絲線遠距離觸發機關,幾支毒箭嗖嗖射出入水。待機關耗盡,才小心地取出發簪。
就在甦辭觸踫桃簪的瞬間,大量記憶碎片涌入腦海——全是瑤光與青綰的過往片段。最後一段記憶令人心驚︰刺史強迫瑤光戴上發簪,通過它控制她寫下陷害青綰的認罪書...
“原來母親是被迫的...”甦辭淚如雨下。
林晏輕輕攬住她肩膀︰“現在不是悲傷的時候。我們必須決定如何處置此物。”
摧毀發簪能解除控制,但也會驚動刺史。保留發簪或許能反向追蹤刺史的位置,卻要冒險繼續被窺探。
最終,他們選擇了一個折中方案︰用守魂之術暫時“屏蔽”發簪的感應,既不讓刺史察覺異常,又能防止他繼續通過發簪控制他人。
返回桃花庵時,林遠已恢復意識,對發生的事全無記憶。得知經過後,他長嘆一聲︰“刺史的控魂術又精進了...月蝕之夜必定更加凶險。”
距離月蝕只剩最後一天。三人在桃庵中做最後準備,氣氛凝重如鐵。
夜深時,林遠將兒子叫到院中,遞給他一個陳舊護身符︰“這是你母親臨終前為你求的,原本想等你成年時交付...現在正是時候。”
護身符入手溫熱,上面繡著奇特的符文。林晏感到胸口的青符與之產生微妙共鳴。
“記住,”林遠鄭重道,“無論發生什麼,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你母親和我最大的心願,就是你能平安喜樂。”
父子二人秉夜長談,仿佛要彌補十年分離的所有時光。而甦辭則在青綰畫像前靜坐一夜,手中緊握那枚桃花簪,仿佛要通過它感受母親的溫度。
黎明時分,第一縷陽光照進桃庵。林晏與甦辭整裝待發,目光交匯間,已是心意相通。
最終決戰,即將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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