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木集坐落于蒼雲山脈東南麓的一片緩坡之上,與其說是一座坊市,不如說是一個規模稍大的散修聚集點。以一圈粗糙的木柵欄圍起,其內屋舍簡陋,多為原木搭建,街道亦是土路,車馬過後便揚起陣陣塵土。此處並無大宗門勢力直接管轄,龍蛇混雜,多是些在此討生活的散修、獵戶以及往來行商,空氣中彌漫著獸皮、藥草、劣質靈丹以及汗液混合的復雜氣味。
晚風與晚寶易容改扮後,混在稀稀拉拉的人流中進入了青木集。晚風氣息內斂,如同一個沉默寡言的普通女修;晚寶則依舊是那副黑瘦野丫頭的模樣,眼神木訥,肩上趴著只同樣灰撲撲、毫不起眼的小獸阿金努力收斂了所有雷光和小翅膀)。
即便如此,兩人踏入集市的瞬間,依舊能感覺到幾道或明或暗的目光掃視而來,帶著審視與探究。在這等地方,生面孔總是引人注意。
晚風目不斜視,神識卻如水銀瀉地,悄無聲息地覆蓋開來,收集著流動的訊息。晚寶則看似好奇地東張西望,實則同樣豎起了耳朵。
“……听說了嗎?黑沼城那邊出了大事!雲崖宗庫房讓人給端了!” “噓!小聲點!這事兒都傳遍了,據說是個女賊干的,還偷了不得了的東西,現在雲崖宗懸賞高得嚇人!” “何止黑沼城,流泉仙城前陣子也鬧得雞飛狗跳,據說也是雲崖宗追捕要犯,連碧波門的劉長老都驚動了,差點打起來!” “雲崖宗這次臉可丟大了,兩個金丹長老帶隊,追了這麼久,連個毛都沒抓到……” “嘿嘿,听說那要犯滑溜得很,還會操控草木,說不定是什麼木系大妖……” “慎言!慎言!雲崖宗的巡查弟子前幾天還來過呢,懸賞令貼得到處都是……”
零碎的交談聲傳入耳中,晚寶與晚風交換了一個眼神。果然,雲崖宗並未放棄搜捕,甚至將懸賞範圍擴大到了這等偏僻之地。好在懸賞令上的畫像與她們此刻的容貌相差甚遠,暫時無人認出。
兩人不動聲色,先是找到集市內唯一一家兼營收購與售賣的小鋪子“百雜堂”,將獠牙野豬的材料以及之前在地下靈穴采集的部分用不上的靈植出手,換得了一筆不算豐厚但足以支撐一段時日的靈石。
隨後,晚寶便開始采購所需物資。療傷、回氣的丹藥是首要補充,各類空白符紙、低階朱砂也不能少,甚至還補充了一些調味料和耐儲存的靈谷肉干。
采購過程中,晚寶那精打細算、甚至偶爾與攤主討價還價的熟練模樣,看得晚風眼底閃過一絲幾不可察的訝異。這位前世尊貴無比的仙域宮主,何曾接觸過這等瑣碎庶務?但看晚寶做得自然無比,顯然早已習慣。
采購完畢,兩人並未立刻離開,而是走進了集市中央一家生意頗為熱鬧的酒肆“聞風樓”。這種地方,往往是消息最為靈通之處。
要了一壺清淡的靈茶和幾樣點心,在角落坐下。阿金被點心香氣吸引,從晚寶領口探出小腦袋,眼巴巴地望著。晚寶無奈,悄悄掰了一小塊不含靈氣的普通糕點塞給它,小家伙立刻用兩只小爪子抱住,小口小口啃起來,發出細微的“ ”聲。
酒肆內人聲嘈雜,各種消息真假難辨。 除了繼續議論雲崖宗通緝令之事外,更多的則是關于蒼雲山脈本身的傳聞。 “……山脈深處最近不太平啊,听說有冒險隊看到雷雲谷那邊異象頻發,夜里總見雷光亂閃,怕不是有什麼異寶出世?” “拉倒吧!還異寶?我看是有什麼雷系大妖要渡劫!前陣子不是剛有一隊人進去就沒出來嗎?估計凶多吉少!” “雷雲谷那地方邪門得很,常年雷霆不絕,鳥獸絕跡,除了幾種特定的雷屬性靈材,毛都沒有,誰去誰倒霉……” “不過話說回來,要是真能弄到幾塊‘雷擊木’或者‘閃雷石’,那可就發大了……” “得有命花才行……”
雷雲谷?異象?雷擊木? 晚寶心中微微一動,下意識地看了一眼肩頭正啃糕點啃得歡快的阿金。阿金似乎也對“雷”這個字格外敏感,小耳朵動了動,抬起小腦袋,熔金的豎瞳望向山脈深處的方向,閃過一絲本能的渴望。
晚風靜靜听著,手指無意識地在粗糙的木桌上輕輕敲擊。雷雲谷…這地名讓她想起了一些事情。前世似乎隱約記得,下界某個小位面有一處天然雷殛之地,與某種失落的上古傳承有關,只是記憶久遠,模糊不清。
離開聞風樓時,晚寶特意在一個售賣雜貨的攤位上,買下了一份最為簡陋的蒼雲山脈獸皮地圖。地圖繪制粗糙,很多區域都是空白,但雷雲谷的大致方位倒是標了出來,位于山脈極深處,周圍還畫著幾個代表危險的骷髏頭標記。
“姐姐,我們去看看嗎?”晚寶壓低聲音,眼中閃爍著好奇與躍躍欲試。她倒不是貪圖什麼異寶,主要是覺得那地方可能對阿金有好處,而且听起來就很…刺激。
晚風瞥了她一眼,又看了看她肩上同樣顯得有些興奮的阿金,略作沉吟,道︰“雲崖宗搜捕正緊,山脈深處雖險,卻也更容易隱匿行蹤。雷雲谷環境特殊,或可借此磨礪一番,亦可探尋是否有助阿金恢復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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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主要是考慮到阿金的狀態。小家伙雖然覺醒了一絲血脈,長出雷翼,但本源依舊虧損,若能吸收精純雷霆之力,必是大有裨益。至于所謂的異寶或危險,在她看來,謹慎一些,並非不可應對。
“好!”見姐姐同意,晚寶頓時眉開眼笑。
兩人不再耽擱,立刻離開了青木集,依照地圖指引,向著蒼雲山脈深處進發。
越往深處,人跡越是罕至。參天古木遮天蔽日,荊棘藤蔓密布,瘴氣時隱時現,凶戾的妖獸氣息也明顯增多。尋常築基修士絕不敢輕易踏足如此深處。
但對晚風與晚寶而言,反而如魚得水。晚風經驗老辣,總能提前避開那些氣息特別強大的妖獸領地,或是巧妙地利用地形環境擺脫追蹤。晚寶的碧蘿仙體在此更是發揮出巨大優勢,她能輕易感知到植物的情緒與信息,往往能提前發現隱藏的毒蟲、沼澤或是某些具有攻擊性的妖植,避開無數潛在危險。
阿金也變得活躍起來,它不再總是趴在晚寶肩上,而是時不時撲扇著小翅膀,低空飛行一段,雖然依舊飛不高飛不快,但靈活性大增,對周圍環境中的雷靈氣波動也格外敏感,常常能指引方向,避開某些雷靈氣混亂狂暴的危險區域。
數日後,周圍的環境開始出現明顯變化。樹木漸漸變得稀疏焦黑,空氣中開始彌漫一股淡淡的臭氧味道,遠處天際,隱隱傳來沉悶的雷鳴之聲。
“快到了。”晚風抬頭望向前方那片被灰色雷雲籠罩的山巒。
繼續前行,地面開始出現琉璃化的跡象,那是被高溫雷霆長期擊打所形成。空氣中游離的雷靈氣變得異常活躍,刺激得人皮膚微微發麻。
終于,一片巨大的、仿佛被天斧劈開的荒蕪山谷出現在眼前。谷內亂石嶙峋,焦土遍地,幾乎看不到任何植被。山谷上空,鉛灰色的雷雲低垂,如同厚重的鍋蓋,壓得人喘不過氣。雲層之中,不時有銀蛇般的電光竄動,發出震耳欲聾的轟鳴,一道道雷霆毫無規律地劈落在地面或山崖上,炸起漫天碎石和電火花!
這里便是雷雲谷,一片生命的禁區,狂暴雷霆的樂園!
即便是晚風,感受到谷中那毀滅性的雷霆之力,神色也凝重了幾分。此地的天然雷威,已堪比金丹修士的雷法攻擊,且無窮無盡,防不勝防。
晚寶更是看得小臉發白,下意識地咽了口唾沫。這天地之威,著實令人心悸。
唯有阿金,反應截然不同!
它從晚寶肩上飛起,懸浮在半空,渾身淡金色的鱗片都微微張開,熔金的豎瞳緊緊盯著谷中肆虐的雷霆,非但沒有恐懼,反而流露出一種極度渴望、無比興奮的情緒!它甚至忍不住發出了一聲清越而充滿戰意的長鳴!
“啾——嗷!!”
這聲鳴叫似乎帶著某種奇特的挑釁意味,竟然引動了谷口附近的雷靈氣!一道原本劈向別處的細小電弧,仿佛受到牽引,歪歪扭扭地朝著阿金射來!
“阿金小心!”晚寶驚呼。
卻見阿金不閃不避,反而主動迎了上去,張開小嘴,猛地一吸!
那道足以讓煉氣修士重傷的電弧,竟被它如同吸面條般,“哧溜”一下吞入了腹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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