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課鐘聲的余韻還在走廊里回蕩，威廉已經起身。
教室里那些探究、審視乃至帶著敵意的目光，被他輕易忽略。
他徑直走向門口，身後傳來雷恩的聲音︰“喂，自求多福啊……”
威廉沒回頭，只是隨意地揮了下手算是告別。
走廊里光線充足，空氣流通，比起教室里要舒服得多。
他走向位于騎士系塔樓中層的導師辦公室區域。
格蘭特的辦公室門沒關嚴實，一條縫隙里透出光線。
威廉抬手，在木門上不輕不重地叩了三下。
“進。”
威廉推門而入。
辦公室不大，光線有些昏暗。
里面的景象和他預想的差很多︰井然有序。
書籍、卷軸整齊地堆放在桌椅上。
格蘭特本人則就陷在一張吱呀作響的舊皮椅里，翹著二郎腿，手里拿著一個扁平的金屬酒壺，正有一口沒一口地啜飲著。
很難想象這間整潔的辦公室是這個邋遢老師的。
看到威廉進來，格蘭特那雙半眯著的、仿佛蒙著層水霧的眼楮抬了抬，沒什麼焦距地落在他身上。
“哦，副班長來了。坐。”
他隨意地指了指旁邊的一張椅子。
威廉也不客氣，走過去坐了下來。
格蘭特灌了一大口酒，滿足地哈了口氣，這才慢悠悠地開口，視線依舊沒什麼焦點，像是在對著空氣說話︰“昨天……跑得挺快啊，小子。”
威廉臉上露出笑容︰“咳，導師，圖書館的吸引力……有點大。”
“呵。”
格蘭特意味不明地笑了一聲，放下酒壺，身體在皮椅里調整了一下姿勢。
格蘭特繼續用那種漫不經心的調子說道︰“光輝學院這地方，規矩是有，但也沒那麼多死板的條條框框。”
“只要不觸犯底線，比如勾結邪神、殘害同學、盜竊學院核心機密，其他的，像翹個課啊，有點自己的小秘密啊，甚至私下里有點小沖突，只要別鬧出人命打殘廢了，導師們一般都睜只眼閉只眼。”
他頓了頓，又灌了口酒。
“天才嘛，總有點怪癖，總覺得自己那套修煉方法才是對的。理解。”
他咂咂嘴，像是在品評酒味，又像是在品評威廉。
“所以，昨天你溜號的事，我不追究。”
威廉順著格蘭特的話接道︰“多謝導師理解。”
“理解歸理解。”
格蘭特話鋒一轉，那雙帶著紅血絲的眼楮又瞥了過來，這次帶著點似笑非笑。
“但你這副班長的位置，是我硬塞給你的。班上那群小崽子，現在對你這個空降的、開學第一課就溜號的‘二階副班長’，可是相當……不滿啊。”
他把“二階”兩個字咬得有點重，帶著點玩味。
威廉瞬間明白了格蘭特叫他來的真正目的之一。
“導師的意思是……”威廉試探著問。
“我的意思？”格蘭特咧開嘴，露出一口不算很白的牙。
“我能有什麼意思？副班長也是班干部嘛，總得服眾是不是？總不能讓我這個班主任天天給你擦屁股，鎮壓那些不服氣的小崽子吧？那多累。”
他打了個哈欠，仿佛光是想想就覺得麻煩。
“所以，這‘不滿’，你自己想辦法解決掉。是拿出真本事把他們打服，還是玩點別的花樣讓他們閉嘴，我不管。我只看結果。”
威廉沉默了幾秒。
這老狐狸，果然是把麻煩丟給他自己處理，順便也是想看看他這個被“破格提拔”的家伙，到底值不值他的提拔。
他點了點頭，語氣平靜︰“明白了，導師。我會處理。”
“嗯。”格蘭特似乎對他的干脆很滿意。
“第二個事。既然給了你這個‘傳達指示’的頭餃，那自然也得給你點便利。省得你以後又找借口溜號，說什麼‘替導師跑腿’。”
他意有所指地看了威廉一眼。
威廉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了幾分。來了！他等的就是這個！
“以後呢，學院里一些付費的場所，你都會有一定的優惠，這是最基礎的福利。”格蘭特慢悠悠地說著。
“另外，圖書館嘛……”他故意拖長了音調。
威廉屏住了呼吸，身體微微前傾，眼神里充滿了毫不掩飾的期待。
格蘭特看著他這副樣子，嘴角似乎又向上扯了一下。
“……圖書館一到四層，以後你可以自由進出，不受新生等級限制。權限我已經給你開通了，刷你的學員徽章就行。”
四層！
這意味著他能接觸到大量遠超普通新生的知識！
關于煉金術、關于陣法、關于大陸隱秘、關于各種修煉體系……
雖然四層……還不夠，遠遠不夠！
但威廉還是感激道︰“導師！非常感謝！這對我幫助太大了！只是……”
他略微停頓，組織著語言，眼神帶著強烈的希望看向格蘭特︰“學生……學生非常渴望能接觸到更高深的知識，不知想要提前前往七層以上的區域是否有什麼捷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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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蘭特原本懶散的神情在听到“前往七層”四個字時，微微凝滯。
他那雙半眯的眼楮睜開了些，里面殘留的酒意似乎都被驅散，銳利如鷹隼般的目光再次鎖定了威廉，仿佛要將他從里到外徹底看穿。
辦公室里那股混雜的氣味似乎都凝固了。
“第七層以上？”格蘭特的聲音低沉了下來。
他放下了酒壺，身體也坐直了一些，那股屬于七階強者的無形壓力悄然彌漫開來，雖然只是一絲，卻讓威廉感到呼吸微微一窒。
“小子，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
威廉頂著那股壓力，毫不退縮地迎上格蘭特審視的目光，堅定地點了點頭︰“學生知道。”
“哼！”
格蘭特發出一聲短促的冷哼，那絲壓力驟然加重，讓威廉感覺肩頭微微一沉。“你一個剛入學的新生，就妄想染指第七層以上的知識？”
他身體前傾，那雙銳利的眼楮緊盯著威廉，仿佛要刺入他的靈魂深處。
“一到四層，里面的知識足夠一個天才消化五十年！七層以上存放的典籍，隨便拿出一本放在大陸上，都是足以引起腥風血雨、讓無數強者打破頭爭搶的無價之寶！”
“其價值，豈是你一個二階的小家伙能染指的？又豈是你能輕易閱覽的？”
他的話語如同冰冷的鐵錘，一下下敲打在威廉的心上。
“給你到四層的權限，已經是看在……看在你那份‘天賦’的份上破例了！不要好高騖遠，小子！”
格蘭特最後幾個字加重了語氣，帶著嚴厲的警告意味。
“腳踏實地，先把根基打牢！別以為有點特殊就覺得自己能一步登天！圖書館七層以下的書海，夠你游的了。什麼時候你能憑自己的實力或者貢獻，堂堂正正地推開聖者的大門，什麼時候再說！”
威廉的心沉了下去。
格蘭特的拒絕斬釘截鐵，沒有絲毫轉圜的余地。
他能感覺到對方話語中的堅決。
他低下頭，聲音也低沉了幾分︰“是……學生明白了。是學生太過心急，多謝導師教誨。我會好好利用四層的權限，打好基礎。”
看到威廉迅速收斂情緒，認錯態度“良好”，格蘭特眼中的嚴厲才稍稍緩和。
那股無形的壓力也隨之散去。
他重新靠回椅背，又恢復了那副懶散的樣子，拿起酒壺灌了一口，仿佛剛才那個氣勢迫人的七階導師只是錯覺。
“明白就好。”他揮了揮手，像是驅趕一只蒼蠅。
“行了，該說的都說了。記住我的話，把班上的‘小麻煩’處理好，別給我添亂。還有，圖書館七層以下，夠你折騰的了。去吧，別耽誤老子喝酒。”
“是，導師。學生告退。”威廉站起身，恭敬地行了一禮，然後轉身，平靜地走出了辦公室，輕輕帶上了門。
門外，走廊的陽光有些刺眼。
四層……雖然不高，但是聊勝于無吧。
格蘭特的路，暫時走不通了。
他抬起眼，望向騎士系塔樓窗外，遠處，那座高聳入雲、散發著神秘光芒的“求知之塔”在陽光下熠熠生輝。
那里，是圖書館的所在。
腦海中，不期然地浮現出昨天在圖書館入口處，自己都有些看不透的那位龍族少女的身影，以及她最後那句意味深長的低語……
“魅魔魔眼……有趣……”
威廉的眼神微微閃爍了一下，一絲新的念頭悄然萌芽。
或許……圖書館本身，就藏著進入更高層的鑰匙？
那個神秘的龍族少女，真的是學生嗎？
他站直身體，將所有的情緒重新收斂進那副懶散隨意的外殼之下，邁開步子，朝著食堂的方向走去。
下午還有實戰課，還有那群等著看他這個“二階副班長”出丑的“小麻煩”需要“處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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