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卷︰蕭後破局•遼境新生
羊油燈的光透過燈罩上的薄霜,在帳內氈毯上投下細碎的光斑。我蕭綽)指尖捏著那卷染血的麻布,指腹反復蹭過布面上凝固的血痂——這是拔里氏老牧民的壽衣,去年玄甲衛踏平他帳篷時,血浸透了布料,連針腳都成了暗紅色。
三部首領圍著案幾坐定,塔爾部的巴圖魯摩挲獸牙佩的動作,我看在眼里。那佩飾我認得,是他父親當年隨我阿爺征戰時的信物,如今倒成了他猶豫的由頭。果然,他先開了口,聲音里裹著怯意︰“蕭後,不是我們怯戰,只是耶律 的玄甲衛……上個月踏平甦赫巴魯部時,連三歲的孩子都沒放過。我們塔爾部就剩這點青壯,若敗了……”
他的話沒說完,帳內的空氣像結了冰。我沒急著反駁,只是抬手把帳簾往旁扯了扯——風雪里,延壽女正蹲在地上,把自己的狐裘披風解下來,裹在牧民家那個凍得縮成一團的孩子身上。那披風是去年柴宗訓托人送來的,邊緣繡著周字紋樣,此刻卻被孩子凍得發紫的小手緊緊攥著。
“巴圖魯,十年前草原大旱,拔里氏糧倉見了底,是誰連夜送了二十石青稞來?”我走到他面前,聲音放軟了些,“是你阿爺。他說草原部落是擰在一起的繩,斷了一節,整根都撐不住。”我把染血的麻布攤在案上,血痂的痕跡在燈下格外刺眼,“可耶律 把這繩當草繩,說斷就斷。塔爾部上個月被征走的小伙子,回來的五個都斷了胳膊腿,他連句慰問都沒有;敵烈部的老人餓了三天,他宮里的舞姬卻還在比誰的金釵更亮。”
帳簾突然被風撞得晃了晃,娜仁阿婆扶著門框站在那里,手里捧著個巴掌大的木盒,盒蓋沒蓋嚴,能看見里面幾塊泛白的碎骨。我心里一緊——那是她十六歲的孫子,上個月被征去修行宮,凍死後只找回這點遺骸。
“首領們,”阿婆的聲音像被寒風刮裂的皮鞭,每一個字都帶著顫,“我孫子走前還說,等開春了就給我打件新羊皮襖。可現在呢?他連今年的雪都沒熬過。跟著耶律 ,我們早晚是死;跟著蕭後,就算死,也能為孩子們搏條活路啊!”她說著,突然跪了下去,木盒“當啷”一聲落在氈毯上,碎骨滾出來,在燈下發著冷光。
巴圖魯猛地站起身,獸牙佩撞在腰帶上,發出急促的脆響。他看著地上的碎骨,又看向帳外延壽女和孩子的身影,喉結滾了滾︰“我塔爾部出三百青壯!再把過冬的五十石糧草拿出來!蕭後,我們跟你反了!”
敵烈部首領也跟著站起,指節敲了敲案上的青壯流失冊︰“敵烈部出兩百人,還有十匹戰馬!就算拼了家底,也不能讓孩子們再遭罪!”
我彎腰扶起娜仁阿婆,把她的木盒輕輕蓋好,指尖無意間觸到她凍得開裂的手——這雙手曾織過無數件羊皮襖,如今卻連捧住孫子遺骸的力氣都快沒了。我轉頭看向眾人,聲音里添了幾分堅定︰“我蕭綽在此立誓,後周的糧草一到,先分給各部落的老人孩子;若敗了,拔里氏的人擋在最前面,絕不讓你們獨自受禍!”
“娘!後周的使者送消息來了!”帳外突然傳來延壽女的聲音,帶著孩子特有的清亮。我撩開帳簾,看見她舉著一封染了雪的信,跑過來時斗篷上落滿了雪粒,像撒了把碎鹽。她把信塞進我手里,指尖還帶著風雪的涼意︰“使者說,糧草下個月就能到邊境,還說……還說小君主問你安好。”
我展開信紙,後周的字跡工整有力,末尾果然有一行孩子氣的小字︰“蕭姐姐,糧草已備好,盼遼境早安。”帳內的首領們湊過來看,原本緊繃的臉色漸漸松了下來,連呼吸都輕快了些。
娜仁阿婆摸著延壽女的頭,把自己懷里的暖手袋塞給她︰“好孩子,多虧了你,我們才有盼頭。”延壽女卻把暖手袋推回去,又解下自己腕上的銀鐲子,塞進阿婆手里︰“阿婆,這個能換點吃的,給部落的孩子分一分。”
我看著這一幕,忽然覺得眼眶發熱。帳外的風雪還沒停,可帳內的燈卻亮得像草原的太陽。我把信紙折好,放進衣襟里,對著眾人說︰“三日後,我們在斡難河畔匯合,讓耶律 看看,遼境的牧民,不是任他欺負的草芥!”
首領們齊聲應和,聲音撞在帳壁上,震得羊油燈的光都晃了晃。我知道,從這一刻起,遼境的天,真的要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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