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讓多吉死了，死得很憋屈，甚至可以說死不瞑目。
就在昨日深夜，重犯拘留室的鐵床板泛著刺骨的冷意，才讓多吉翻來覆去難以入眠，粗糙的囚服蹭著腕間的手銬，金屬摩擦聲在死寂的走廊里格外刺耳。
突然，才讓多吉似乎覺得少了些什麼，他轉頭四處張望，突然發現，那個一直盯著他的攝像頭沒有工作了。
忽听門外傳來細碎的鑰匙轉動聲，他猛地坐起身，後背緊緊貼住冰冷的牆壁，死死盯著鐵窗縫隙——一道黑影正貼著牆根移動，鴨舌帽壓得極低，帽檐下的陰影遮住大半張臉，黑色口罩邊緣露出的眼尾鋒利如刀，周身裹著化不開的陰冷，連腳步聲都輕得像貓。
看清來人袖口那道熟悉的刀疤時，才讓多吉眼中爆發出狂喜，連呼吸都變得急促。
是阿木！
父親洛桑堅贊最得力的手下，當年他在藏南跟人搶地盤，就是阿木帶著人提著槍把他從死人堆里救出來的，他手腕上那道疤，就是幫自己擋刀留下的。
他早知道自己罪孽深重，槍斃十回都不夠，被押回川省後，無論審訊官如何熬鷹、如何用家人要挾，他始終牙關緊咬——他賭的就是父親不會放棄他這個兒子，如今這賭局，他贏了！
“阿木！你可算來了！”
才讓多吉壓著嗓子低吼，手腕用力晃了晃手銬，金屬鏈摩擦著泛紅的皮膚，留下幾道深深的印子，“快幫我打開！這破銬子都嵌進肉里了，再晚一會兒巡邏的就來了！”
阿木一言不發，戴著手套的手從口袋里摸出根細鐵絲，指尖翻飛間，鐵絲像活物般鑽進鎖孔，輕輕一轉，“ 嗒”一聲輕響，拘留室的鐵門應聲而開。
他邁著無聲的步子走進來，身影在昏黃的燈光下拉得又細又長，路過鐵床時，衣擺掃過床沿，帶起一陣寒意。
“就你一個人？”才讓多吉興奮地舉著手，語氣里滿是贊嘆，“不愧是老頭子最看重的人，這麼嚴的戒備都能鑽進來！還愣著干嘛？快開手銬啊！”
“少爺，”阿木終于開口，聲音像寒冬里的冰碴子，沒有半分溫度，“老爺叫我來送你上路。”
“送我上路？”
才讓多吉臉上的笑瞬間僵住，瞳孔驟然收縮成針尖大小，“我沒說！我什麼都沒招！我要見老頭子！我要——”
尖叫還沒出口，阿木已經欺身上前。
才讓多吉想躲，可四肢被手銬鎖在床架上，只能眼睜睜看著阿木左手掐住他的下巴，拇指狠狠頂開他的牙關，力道大得像要捏碎他的頜骨。
他拼命搖頭，舌尖死死抵著牙床，卻被阿木另一只手按住後腦勺，指腹用力按壓頸後穴位，讓他不得不張大嘴巴——一顆裹著蠟衣的藥丸順著喉嚨滑了進去，蠟衣在溫熱的唾液里迅速化開，先是淡淡的澀，緊接著，苦得發麻的藥汁順著食道往下淌，每咽一口，都像有無數根細針在扎著內髒。
才讓多吉想咳，卻被阿木掌心的橡膠手套死死捂住口鼻，寒意透過皮膚滲進骨頭里，讓他連一絲聲音都發不出來。
腹中的劇痛驟然爆發，像有把燒紅的刀子在絞著五髒六腑，露在囚服外的皮膚瞬間繃起，青黑色的血管根根暴起，像扭曲的蚯蚓爬滿脖頸。
冷汗順著額角往下淌，混著眼角的淚水，在臉頰上沖出兩道狼狽的痕跡。
沒一會兒，他的身體便軟了下去，只剩下那雙眼楮，還直勾勾地盯著阿木的背影，瞳孔里滿是不甘與恐懼。
阿木伸出戴手套的手，想幫他合上眼楮，可指尖剛踫到眼皮，那雙眼又緩緩睜開，依舊死死盯著他。
他無奈地搖了搖頭，從口袋里摸出一枚打磨光滑的人工義齒，趁著才讓多吉剛死，肌肉還沒僵硬，再次撬開他的嘴，將義齒嵌進上顎右側第三磨牙的空位，指尖仔細調整角度，抹去所有觸踫的痕跡，才轉身悄無聲息地退了出去。
監控室里，對準這間拘留室的屏幕忽然亮起雪花紋，幾秒後恢復正常。
畫面里，才讓多吉背對著鏡頭蜷縮在床板上，身形安靜得像在沉睡——值班的輔警正低頭對著手機屏幕里的唱跳女主播傻笑，手里的搪瓷杯晃著茶水，沒注意到屏幕那幾秒的異常，更沒人知曉，那具軀體早已沒了溫度。
……
回燕京的飛機上，舷窗外的雲層被夕陽染成金紅色，機艙里卻透著壓抑的安靜。
余順捏著李向東發來的死亡報告，指節因用力而泛白，紙頁邊緣被攥出深深的褶皺。
報告上的字跡格外刺眼︰死因，急性氰化物中毒；毒物來源，上顎右側第三磨牙人工義齒的中空腔室，該義齒為死者生前常規佩戴義齒。
他搖了搖頭，將報告遞給身旁的鄭舍恩，指尖還殘留著紙頁的涼意︰“舍恩哥，你當時仔細查過他的嘴，沒發現這顆義齒吧？”
“老板，絕對沒有！”鄭舍恩接過報告，眉頭擰得緊緊的，指腹劃過“常規佩戴”幾個字，語氣帶著篤定，“我記得清清楚楚，他上顎右側第三磨牙是空的，當時還特意用手電筒照過，連牙縫里的殘渣都沒放過，這義齒肯定是後來被人放進去的！說不定是押解途中，或者進拘留室後有人動手腳！”
“我知道是假的，但現在沒證據。”余順靠在椅背上，目光落在舷窗外漸暗的天色上，眼神沉了下去，“拘留室的監控、押解人員的口供，只要有人想瞞，總能找到漏洞。
至于誰殺了他，我猜肯定是他背後的人，但這也輪不到我們管，先等國內緝私局的調查結果。”
頓了頓，他轉頭看向坐在對面的阿南，語氣里添了幾分凝重︰“阿南，回去後讓玄武的人多盯著才讓多吉的家族，尤其是他們的那個藏南醫藥。我總覺得，才讓多吉只是個棋子，他背後的人，才是真正的‘毒瘤’。”
阿南重重點頭，握緊了放在膝上的拳頭，眼底閃過一絲冷意︰“放心老板，保證盯緊，絕不會讓他們再耍花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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