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起床別開燈

第9章 車窗上的爛臉鬼

類別︰ 作者︰傾盆等大雨 本章︰第9章 車窗上的爛臉鬼

    2012年的深秋,夜里的風裹著寒氣往骨頭縫里鑽。我爸開著家里那輛舊桑塔納,車齡比我還大,引擎時不時發出“突突”的聲響,像個喘不上氣的老人。副駕坐的是小姨,她剛生完孩子沒多久,裹著厚厚的羽絨服,還是忍不住往手里哈氣,指尖凍得發紅。後座的姨夫靠在椅背上,手里攥著個保溫杯,時不時喝一口,溫熱的水汽從杯口冒出來,很快就消散在冰冷的空氣里。

    三人剛從外婆家吃完飯,外婆硬塞了袋煮紅薯在後備箱,說讓小姨補身子。鄉間公路沒裝路燈,遠光燈劈開漆黑的夜,照亮路面上零星的碎石和枯黃的落葉,輪胎壓過去時發出“咯吱咯吱”的響,像誰在暗處用指甲刮著木頭,听得人心里發毛。

    “哥,你開慢點,這路坑坑窪窪的,別顛著孩子的口糧。”小姨指了指放在腳邊的保溫桶,里面裝著剛擠的母乳,“昨天我同事就是坐車顛狠了,奶都回去了。”

    我爸“嗯”了一聲,腳輕輕踩在剎車上,車速從六十降到四十。他開車一向穩,方向盤握得很實,指節因為用力而泛白。可那天晚上不知怎麼,總覺得心里發慌,像有什麼冰涼的東西貼在車窗外,盯著他們看。後視鏡里只有漆黑的夜,偶爾能看見遠處村里的燈光,微弱得像風中搖曳的鬼火,閃了兩下就滅了。

    “前面那個彎得小心點,上次我拉貨路過,看見有塊半人高的石頭掉在路邊,還好我躲得快。”姨夫在後座探了探身,頭差點撞到車頂,他揉了揉後腦勺,指著前方,“就是那個直角彎,晚上沒燈,對面來車根本看不見,去年還出過車禍,一輛三輪車翻到溝里了。”

    我爸點點頭,眼楮死死盯著前方,手心已經冒出了汗,沾在方向盤上,有點滑。車子離拐彎越來越近,風突然變大了,吹得車窗“嗚嗚”響,像有人在哭。他剛把方向盤往左邊打,準備過彎,一道刺眼的白光突然從對面射過來——不是汽車的遠光燈,是摩托車的大燈,亮得讓人睜不開眼,光線里還裹著股淡淡的汽油味。

    緊接著,一輛黑色摩托車“嗚”地沖了過來,引擎聲嘶啞得像破鑼,車把歪歪扭扭的,像隨時會脫手。騎手穿著件黑色外套,領口立著,頭低得快貼到車把上,看不清臉,只有一只手垂在身側,隨著車身的晃動而搖擺,手指僵硬得不像活人。

    “不好!”我爸心里一緊,心髒瞬間提到了嗓子眼,他猛打方向盤,同時狠狠踩下剎車。桑塔納“吱呀”一聲,輪胎在路面上摩擦出長長的黑印,火星子濺起來,落在地上很快就滅了。車身劇烈晃動了一下,差點沖下路基,路邊的野草刮著車門,發出“嘩啦嘩啦”的聲響。

    小姨嚇得尖叫一聲,趕緊抓住了副駕的扶手,保溫桶倒在地上,母乳灑了一地,白色的液體在腳墊上蔓延,散發出淡淡的奶腥味。姨夫更是直接撞在了前座靠背上,保溫杯里的水灑了一身,燙得他“哎喲”一聲,直咧嘴。

    “怎麼了?撞著了?”姨夫揉著被撞疼的胸口,聲音發顫,剛才那一下,差點把他的魂都撞飛了。

    我爸也懵了,雙手還緊緊握著方向盤,指節泛青,額頭上的冷汗順著臉頰往下淌,滴在襯衫上,暈開一小片深色的印子。他明明看見摩托車沖了過來,車頭離桑塔納的保險杠只有一米遠,怎麼突然沒動靜了?他喘著氣,看向窗外,公路上空蕩蕩的,別說摩托車,連個人影都沒有,只有風吹著路邊的野草,“沙沙”作響,像無數只手在黑暗里揮舞。

    “剛才……剛才有輛摩托車沖過來,速度特別快,你們沒看見?”我爸的聲音帶著顫,他轉頭看向小姨,又看向姨夫,眼神里滿是急切,希望他們能說“看見了”。

    小姨愣了愣,趕緊搖頭,她還在心疼灑掉的母乳,眉頭皺得緊緊的︰“沒有啊,哥,我只看見你突然打方向盤、踩剎車,啥都沒看見。對面黑漆漆的,連個車燈都沒有,哪來的摩托車?”

    姨夫也跟著點頭,他掏出紙巾擦著身上的水,臉色有點不好︰“是啊,我也沒看見,你是不是開太久了,眼楮花了?這大晚上的,又是鄉下,誰會騎摩托車出來?不怕冷啊?”

    我爸心里更慌了,他明明看得清清楚楚——摩托車的黑色車身、嘶啞的引擎聲、騎手垂著的手,甚至能聞到那股淡淡的汽油味,怎麼可能是幻覺?他趕緊推開車門下車,冷風瞬間灌進衣服里,凍得他打了個寒顫。他繞著車看了一圈,車身好好的,保險杠沒有一點踫撞的痕跡,路面上除了桑塔納的剎車印,再也沒有其他印記,好像剛才的一切都是他瞎想出來的。

    “奇了怪了,我明明看見……”我爸蹲在路邊,雙手撐著膝蓋,大口大口地喘氣,冷汗已經把襯衫浸濕了,貼在背上,涼得刺骨。他摸了摸額頭,溫度正常,沒有發燒,可為什麼會看見不存在的摩托車?

    就在這時,他眼角的余光瞥見左邊的車窗——一個腦袋趴在車窗上,臉緊緊貼著玻璃,正對著他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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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爸的汗毛一下子就豎起來了,從腳脖子一直爬到後腦勺,他甚至能感覺到頭發絲都在發抖。他慢慢轉過頭,心髒“咚咚”跳得像要從嗓子眼里蹦出來,連呼吸都忘了。

    那根本不是人的臉!皮膚爛得不成樣子,一塊一塊地往下掉,露出里面的紅肉和泛著白的骨頭,有的地方還沾著泥土和草屑,像是剛從墳里爬出來。左眼的地方是空的,黑洞洞的,能看見里面模糊的血肉,右眼只剩下半個眼球,掛在眼眶外,血絲纏著,像團爛掉的紅線。最嚇人的是他的嘴,咧得很大,幾乎要裂到耳朵根,露出黑黃色的牙,牙縫里還沾著些暗紅色的東西,像干涸的血,又像腦漿,黏糊糊的,隨著他的笑,慢慢往下滴,落在車窗上,留下一道暗紅色的痕跡。

    “啊!”我爸嚇得往後一退,腳踩在碎石上,摔在地上,膝蓋磕得生疼,可他顧不上疼,手腳並用往後爬,褲子上沾滿了泥土和草屑,“你……你是什麼東西!滾遠點!”

    那張臉還在笑,爛掉的皮膚隨著笑聲往下掉,落在車窗上,發出“啪嗒啪嗒”的聲,黏糊糊的。他的手抓著車窗框,手指關節突出,指甲縫里還沾著泥土和暗紅色的東西,指節因為用力而泛白,好像要把車窗框捏碎。他的頭慢慢往上抬,空蕩蕩的左眼對著我爸,好像在打量他,又好像在嘲笑他的害怕。

    我爸又怕又氣,不知道哪來的勇氣,指著那張臉罵︰“你他娘的別裝神弄鬼!老子不怕你!滾遠點!不然我對你不客氣!”他一邊罵,一邊伸手去撿路邊的石頭,想扔過去砸那張臉,可手卻抖得厲害,石頭怎麼都握不住,掉在了地上,發出“咚”的一聲,在寂靜的夜里格外響亮。

    “哥,你干啥呢?跟誰說話呢?”小姨在車里喊,她和姨夫都不知道外面發生了什麼,只看見我爸對著車窗罵,還撿石頭,覺得莫名其妙。小姨推開車門,想下車看看,剛邁出一條腿,就被我爸喊住了。

    “別下來!千萬別下來!”我爸的聲音帶著哭腔,他怕小姨看見那張臉,會被嚇瘋,“你們待在車里,鎖好車門,別出來!”

    小姨愣了一下,還是把腿收了回去,關上車門,疑惑地看著我爸︰“哥,到底咋了?你是不是遇到啥了?”

    我爸這才反應過來,小姨和姨夫看不見這東西!只有他能看見!他心里更怕了,不敢再待下去,爬起來就往車里鑽,手忙腳亂地拉開車門,差點把車門撞在路邊的石頭上。他發動車子,猛踩油門,桑塔納像離弦的箭一樣往前沖,輪胎摩擦地面的聲音刺耳,把那個爛臉鬼遠遠甩在了後面。

    一路上,我爸一句話都沒說,臉色白得像紙,雙手緊緊握著方向盤,手心里的汗把方向盤都浸濕了。他時不時從後視鏡里往後看,生怕那個爛臉鬼追上來,趴在車頂上,或者貼在後車窗上。小姨和姨夫問了他好幾次,他都只是搖頭,不敢說剛才看見的東西——他怕說了,那東西會跟著他們回家,纏上小姨和剛出生的孩子。

    回到家,我爸把自己關在房間里,一夜沒睡。他靠在門上,耳朵貼著門板,听著外面的動靜,總覺得那個爛臉鬼還在門外,盯著他看。夜里偶爾能听見敲門聲,“篤篤篤”的,很輕,卻很有節奏,一下一下敲在門板上,也敲在他的心上。他不敢開門,也不敢出聲,只能縮在被子里,雙手緊緊攥著,心里默念著“菩薩保佑”,直到天快亮的時候,敲門聲才停了。

    第二天一早,我爸頂著黑眼圈,眼楮里布滿了血絲,看起來憔悴得像老了十歲。他沒去上班,直接去找了村里的張先生。張先生是個老中醫,懂些陰陽八卦,村里有人遇到不干淨的事,都會去找他,他總能想辦法解決。

    我爸坐在張先生家的沙發上,手里捧著杯熱茶,卻覺得渾身發冷。他把昨晚的事一五一十地說了,包括看見摩托車沖過來、爛臉鬼趴在車窗上笑、小姨和姨夫沒看見的事,甚至連爛臉鬼臉上的細節都描述得清清楚楚,越說越害怕,聲音都在發抖。

    張先生听完,眉頭皺得緊緊的,他點燃一支煙,抽了一口,煙霧在他面前散開,遮住了他的表情。他緩緩說︰“你遇到的,是那個騎摩托車死的小伙子,鄰村李家的兒子,叫李建軍。”

    我爸心里一緊,手里的茶杯差點掉在地上︰“哪個小伙子?我怎麼沒听說過?”

    “去年冬天沒的,你那時候在外地出差,所以不知道。”張先生嘆了口氣,煙蒂在煙灰缸里摁滅,“他結婚前一天,跟朋友在鎮上的飯館喝酒,喝到半夜,說要去另一個朋友家接著喝下半場,就騎了輛摩托車出門。剛開出家門沒多遠,在村口那個拐彎處,不知道怎麼回事,直接撞在了牆上——就是你昨晚路過的那個彎,牆都撞塌了一塊。”

    “撞牆?”我爸的聲音發顫,他想起昨晚那個彎,心里更慌了。

    “是啊,撞得特別慘。”張先生的聲音很低,帶著點惋惜,“路過的人發現的時候,他已經沒氣了,腦漿都出來了,頭變形了,臉也爛得不成樣子,跟你說的一模一樣。他家人把他埋在了村後的山坡上,還請了先生做了場法事,可沒想到,他的魂還沒散,總在那個拐彎處晃悠,想找個人陪他,尤其是晚上開車路過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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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爸听得渾身發冷,雞皮疙瘩從腳脖子爬到後腦勺,他終于明白,昨晚看見的不是幻覺,真的是李建軍的鬼魂!

    “不止你一個人遇到過,”張先生又說,“村里開大巴車的王師傅、趙師傅,都遇到過。王師傅說,有次他半夜拉著乘客路過那個彎,看見李建軍騎著摩托車跟在大巴後面,摩托車的大燈一直亮著,不管他開多快,都甩不掉。後來他在路邊燒了點紙錢,才把那東西甩掉。”

    “趙師傅更嚇人,”張先生頓了頓,又說,“他說有次他開大巴路過,李建軍直接趴在他的車窗上,跟他要煙抽,還說‘師傅,借根煙,我冷’。趙師傅嚇得當場就把煙扔了,猛踩油門,回到家就發高燒,燒了三天才退,從那以後,他再也不敢半夜開大巴路過那兒,寧願繞遠路。”

    我爸心里更怕了,他趕緊問張先生該怎麼辦,會不會被那東西纏上。張先生從抽屜里拿出一張黃符,上面畫著看不懂的花紋,還有一小包香灰,他把東西遞給我爸︰“你把這黃符貼在車里,貼在方向盤前面,香灰撒在四個車輪上,再去李建軍的墳前燒點紙錢和香,跟他說說話,讓他別再纏著人,安心去投胎。記住,說話的時候要客氣點,別罵他,不然會惹他不高興。”

    當天下午,我爸就去了鎮上的小賣部,買了紙錢、香和水果,裝在袋子里,騎著電動車去了村後的山坡。山坡上長滿了野草,風一吹,“沙沙”響,像有人在哭。他找了半天,才找到李建軍的墳——墳上長滿了草,墓碑上的照片已經模糊了,只能看出是個年輕小伙子,二十多歲的樣子,笑得很燦爛,穿著件黑色外套,跟他昨晚看見的騎手穿著一樣。

    我爸在墳前蹲下,把水果放在墓碑前,點燃了香,插在墳前的泥土里,又把紙錢拿出來,一張一張點燃。火苗“呼呼”地竄起來,映著他的臉,紙錢燃燒的味道在空氣里散開,帶著點焦糊味。

    “兄弟,我知道你冤,年紀輕輕就沒了,心里肯定不好受。”我爸對著墳說,聲音有點發顫,“我昨晚路過那個彎,不是故意要惹你,你別往心里去。我給你燒點紙錢,你在那邊買點好吃的,別再纏著人了,安心走吧,下輩子投個好胎,平平安安的。”

    紙錢燒完了,風把紙灰吹得漫天飛,像黑色的蝴蝶,落在我爸的肩膀上,涼絲絲的。他站在墳前,心里的慌勁慢慢散了,好像有什麼東西離開了,身上輕松了不少。他對著墳鞠了三個躬,才轉身離開。

    從那以後,我爸再也沒在那個拐彎處遇到過李建軍的鬼魂。他把黃符貼在了車里,香灰撒在了車輪上,每次開車路過那個彎,都會提前減速,嘴里念叨著“兄弟,借過”,好像李建軍還在路邊看著他。

    後來,村里在那個拐彎處裝了路燈,還立了塊警示牌,上面寫著“小心慢行,注意安全”,路燈亮起來的時候,整個拐彎處都被照亮了,再也不像以前那麼陰森。可每次我爸路過,還是會想起那個晚上,想起趴在車窗上的爛臉鬼,想起他咧著嘴笑的樣子,心里就會泛起一陣寒意。

    有時候,他會跟我說起這件事,說那天晚上如果不是他反應快,可能就真的出事了。他還說,做人得有敬畏心,有些東西,即使看不見,也真實存在著,不能不敬。

    我每次听他說,都會嚇得往他身邊靠,心里暗暗發誓,以後晚上再也不去那個拐彎處,也不敢再想那個爛臉鬼——我怕一想,他就會出現在我的車窗上,對著我笑,露出黑黃色的牙,還有沾在牙縫里的暗紅色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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