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李嚴的相印被收回尚書台時,諸葛亮在成都官倉里摸到那些發霉的舊糧簿,突然想起前世高中歷史課本里用朱筆圈出的“階級局限性”五個字——而劉禪正將《蜀科》輕輕放在益州豪族獻上的萬畝田契之上︰“相父,這次讓陽光照進來吧。”
梓潼城外的硝煙尚未完全散盡,但戰爭的陰霾已被天子親臨、兵不血刃的傳奇一幕所驅散。投降的叛軍士卒們惴惴不安地跪伏在地,等待著命運的裁決。他們中大多是被裹挾或被豪強利益所誘的普通兵士,此刻心中充滿了對朝廷律法的恐懼,以及對天子那句“既往不咎”的渺茫希望。
劉禪立于臨時搭建的簡易高台上,龍紋鎧甲在陽光下熠熠生輝,年輕的面龐上已褪去了沖鋒時的激昂,多了幾分沉靜的威儀。他看了一眼身旁的諸葛亮,得到後者微微頷首後,深吸一口氣,用清晰而穩定的聲音向全場宣布︰
“朕,承天命,繼大統,言出必踐!此前陣前有言,放下兵器者,既往不咎!此言,永為大漢鐵律!”他的聲音傳遍四野,如同給數萬降卒注入了一劑強心針,許多人抬起頭,眼中重新燃起了生的光芒。
“然,”劉禪話鋒一轉,語氣變得嚴肅,“爾等隨從叛逆,驚擾地方,其行可恕,其跡需改!自即日起,所有降卒,依原籍、原建制進行整編登記!願歸田者,發放路費,登記造冊,返回原籍,安心務農,永為良民!願繼續效力軍中者,需經過嚴格審查甄別,打散編入各地戍衛部隊或預備役,戴罪立功!”
命令下達,由王平、張翼等將領負責具體執行。整個過程公開、有序,並未出現大規模的清算或屠殺。對于那些主動放下武器、甚至暗中提供幫助的降卒,還給予了適當的獎勵。此舉迅速安定了降卒之心,也向天下彰顯了季漢朝廷的寬仁與信用。
然而,寬仁並非毫無原則。針對那些在叛亂中活躍、為李嚴提供了大量錢糧和支持的地方豪強,朝廷的處置則要嚴厲得多。
諸葛亮親自審定名單,雷厲風行。這些豪強,其家族田產、商鋪、宅院、浮財,凡與支持叛亂相關者,盡數抄沒,充入國庫!詔書中明確指出,這些財產將用于賠償叛亂中受損的平民、修復被戰火摧毀的房屋道路、以及填補此次平叛的軍費開支。
不過,與歷朝歷代動輒株連九族的殘酷清算不同,諸葛亮並未大規模傷及性命。除了少數幾個證據確鑿、直接參與軍事策劃的核心豪強首領被處以極刑以儆效尤外,其余大多數豪強及其家族成員,只是被剝奪了財產和原有的政治特權,並未肉體消滅。他們被允許保留基本的生活資料,但其家族勢力經此一役,已是元氣大傷,再也難以形成對抗中央的資本。
諸葛亮內心︰呼……抄家真是個體力活,也是技術活。既要達到削弱地方割據勢力的目的,又不能逼得他們狗急跳牆。不殺人,只奪產,算是最大限度的仁慈了吧?畢竟這些錢本來就是民脂民膏,取之于民,用之于民,沒毛病。
這一系列組合拳下來,既彰顯了朝廷的威嚴與律法的無情,也體現了其節制與理性,有效地穩定了局勢,並未引起更大的動蕩。益州士民,尤其是底層百姓,對于清算這些平日里作威作福的豪強,更是拍手稱快,認為丞相為他們出了一口惡氣,也迅速撫平著戰爭帶來的創傷,也讓益州百姓更加深切地感受到了“王師”與“叛軍”的天壤之別。
叛亂的核心人物,自然無法輕易放過。
對于那些積極參與叛亂、提供錢糧支持的地方豪強,諸葛亮的處置手段堪稱雷霆萬鈞,卻又精準地控制在“律法”框架之內。
他並未沿用過去常見的株連九族、血腥清洗的方式,而是組建了由陳震、董允等精通律法的官員組成的特別法庭,依據《蜀科》及相關律令,對涉案豪強進行公開審訊。
審訊過程,罪證確鑿。這些豪強或抗稅、或隱匿田畝、或煽動民變、或資助叛軍,樁樁件件,記錄在案。最終判決︰首惡者,如吳方等直接參與軍事叛亂者按律處斬,家產抄沒;其余主要參與者,視情節輕重,或流放邊地,或禁錮終身,其家族財產,除保留基本生活所需外,盡數充公!
這道命令,如同一場無聲的風暴,席卷了益州豪強階層。無數世代積累的田產、宅院、店鋪、金銀被登記造冊,收歸國有。這些巨額財富,被諸葛亮明確指定用于幾個方面︰填補此次平叛的軍費開支;賠償受戰火波及的百姓損失;作為在益州進一步興修水利、推廣新式農具、增設官學醫館的專項資金。
這一手,既徹底鏟除了叛亂的經濟基礎,又用豪強的錢辦了對百姓有利的事,極大地緩和了社會矛盾,更讓其他心懷不滿的豪強勢力噤若寒蟬,再不敢輕舉妄動。諸葛亮用行動宣告︰新政的推行,不容阻擋!與民爭利?不,是與豪強爭利,而惠及于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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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對于這場叛亂名義上的領袖——李嚴,劉禪和諸葛亮的處置則更為復雜和審慎。
李嚴被帶上來後,只見他褪去了官袍,身著囚衣,發髻散亂,神色憔悴,但腰桿卻依舊挺得筆直。他走到殿中,目光掃過御座上的劉禪,又落在旁邊的諸葛亮身上,復雜難明。最終,他緩緩跪倒在地,以頭觸地,聲音嘶啞卻清晰︰
“罪臣李嚴……叩見陛下。”然後,他轉向諸葛亮,同樣叩首,“……拜見丞相。”
他沒有為自己辯解,直接認罪︰“臣……辜負先帝托付之恩,輕信奸人蠱惑,糾結黨羽,擅啟兵釁,致使益州動蕩,百姓罹難……罪無可赦,請陛下、丞相……依律處置,臣……絕無怨言!”
這番認罪,看似徹底,然而,當劉禪按照慣例,帶著一絲痛惜詢問他“可曾悔悟”時,李嚴抬起了頭,眼中卻燃起了不甘的火焰。
“陛下!”他聲音提高,帶著一種積郁已久的憤懣,“臣認罪,是認舉兵造反、禍亂國家之罪!然,臣之心,未必全錯!”
他豁出去了,目光直視諸葛亮,話語如同連珠箭般射出︰
“丞相!您捫心自問!自您執政以來,大力推行新政,勸農重工,看似利國利民,然其手段是否過于酷烈?!清查田畝,抑制兼並,官營工坊,控制商路……此舉確實充盈了國庫,卻也實實在在地觸動了益州、乃至荊州無數士族豪強的根基!他們亦是陛下子民,亦是國之基石!如此盤剝打壓,豈能盡數歸咎于其貪得無厭?若非心存怨望,臣又如何能輕易煽動?!”
他頓了頓,繼續控訴,矛頭直指諸葛亮的用人政策︰
“再者,丞相口口聲聲‘唯才是舉’!然觀我季漢朝堂,掌軍權者,關平、張苞、魏延,幾近皆為荊州舊部!掌機要者,蔣琬、費 、董允,亦多出自荊襄!便是丞相身邊最受重用的姜維、鄧艾,亦是降臣!而我益州才俊,如吳懿、楊洪,乃至罪臣,雖有名位,可曾真正執掌核心權柄?可曾得丞相傾心相待,委以方面之任?!”
“北伐!如此關乎國運之戰!丞相寧願用那降將,用那曾有前科之劉封、孟達,甚至讓年輕氣盛之張苞獨當一面!可曾想過用我李嚴?!可曾給過我等益州官員,建功立業、證明忠誠與才能的機會?!”
李嚴的聲音在殿中回蕩,帶著悲涼與質問︰“丞相!您是否……早已因昔日舊事,對我等心存偏見?是否覺得我等益州之士,才不堪用,德不配位?故而處處提防,刻意壓制?!”
“如此用人,如此施政,縱然初衷再好,又豈能不讓益州上下,心生寒意,漸生離析?!”
這番話,如同重錘,狠狠敲擊在諸葛亮的心頭!
諸葛亮沉默地听著,沒有立刻反駁。李嚴的話,像一面鏡子,照出了他內心深處一些連自己都未曾仔細審視的角落。
他說的……好像有點道理啊。我是不是真的因為知道歷史上李嚴拖過後腿,就帶著有色眼鏡看他了?姜維、鄧艾我知道是牛人,所以拼命提拔。可李嚴……歷史上能力也不差啊,統兵內政都拿得出手,就是性格坑爹。這一世,我是不是因為怕他坑,就干脆不用,直接把他逼到對立面去了?
他想起自己看史書時,對諸葛亮事必躬親、導致蜀中無大將的惋惜。而自己重生以來,看似在改變,實則不也是陷入了另一種“唯史書論”的窠臼嗎?知道誰未來厲害就重用誰,對于有“前科”或者性格有缺陷的人才,便下意識地排斥、防備。
唯才是舉,固然正確。但因噎廢食,預設立場,難道就不是一種偏執和失誤嗎?
李嚴的叛亂,司馬昭的蠱惑是外因,但自己長期以來的冷漠、猜忌與刻意壓制,難道不也是將他推向深淵的重要推手嗎?治理一個國家,平衡各方利益,調和不同矛盾,或許比單純地“碾壓”、“推行”更需要智慧和耐心。
看著眼前這個形容憔悴、卻仍在為自己“理念”辯護的失敗者,諸葛亮心中第一次對李嚴生出了一絲復雜的、近乎于“愧疚”的情緒。這場叛亂,李嚴罪無可赦,但他諸葛亮,這位總攬朝政的丞相,難道就完全沒有責任嗎?
帶著這份反思,諸葛亮與劉禪進行了深入的商議。
劉禪雖然年輕,但經歷此次叛亂,尤其是親自陣前沖陣後,心智成熟了許多。他听了諸葛亮的分析,也認為對李嚴的處置,需格外慎重。
“相父,李嚴雖大逆不道,然其終究是父皇托孤之臣,若處以極刑,恐寒了益州士人之心,亦顯得朕與相父不能容人。”劉禪沉吟道,“然其罪確鑿,不能不罰。”
諸葛亮點頭︰“陛下所慮極是。李嚴之罪,在于舉兵反叛,動搖國本,此乃十惡不赦之罪。然,其言雖偏激,卻也暴露了新政推行中臣未能周全考量之處,于國事而言,並非全無警示。且其最終未負隅頑抗,避免了更多流血。”
最終,經由朝議,劉禪下旨,對李嚴做出了如下判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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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廢李嚴為庶人,褫奪一切官爵封號,其家產充公。念其曾為先帝托孤之臣,略有微勞,特赦其死罪,禁錮于梓潼故宅,非詔不得出。其子李豐,雖有牽連,然未直接參與逆謀,且素有才名,著其革職留任,降級使用,觀其後效。”
這份判決,可謂寬嚴相濟,仁至義盡。既嚴厲懲處了李嚴的叛亂行為,彰顯了國法威嚴,又保留了其性命,甚至允許其子繼續在朝為官,給了李家一線生機,也向益州乃至天下士人展示了朝廷的胸襟與氣度。
消息傳出,益州輿論普遍認為天子仁德,丞相大度。許多原本擔心遭到清算的益州官員也稍稍安心。
處理完梓潼的善後事宜,劉禪與諸葛亮率領得勝之師,啟程返回成都。
此時的成都,已從最初的恐慌中恢復過來。天子御駕親征、陣前降服數萬叛軍的傳奇事跡早已傳遍全城。當劉禪和諸葛亮的儀仗進入成都時,迎接他們的是萬民空巷的歡呼與跪拜。“陛下萬歲!”“丞相千歲!”之聲不絕于耳。
劉禪與諸葛亮並未沉浸在勝利的喜悅中,他們深知,叛亂雖平,但益州內部的隱患和隔閡並未完全消除。抵達成都後,他們立刻展開了一系列旨在穩固人心、凝聚力量的行動。
首先,大賞功臣,安撫官員。劉禪在成都皇宮舉行盛大朝會,對在平定叛亂中表現出色的文武官員進行封賞。王平、張翼等將領加官進爵自不必說,對于留守成都、穩定後方的蔣琬、費 、董允等文臣,以及許多雖然未直接參與平叛、但始終忠于朝廷的益州籍官員,也皆予以厚賞和提拔。尤其注意平衡了荊州派與益州派的比例,釋放出團結一致的明確信號。
其次,也是最具象征意義的一步——為昭烈皇帝劉備立廟。
劉禪下詔,于成都南郊擇吉地,興建漢昭烈廟。他親自參與選址和規制設計,要求廟宇莊嚴肅穆,以彰顯先帝創業之艱難與仁德之浩蕩。
廟成之日,劉禪率領諸葛亮及所有在成都的文武百官,身著朝服,舉行隆重的祭祀大典。
祭祀現場,旌旗招展,禮樂莊嚴。劉禪作為主祭,親手將寫有祭文的玉版奉于劉備靈位之前。他回想起父皇一生顛沛流離、百折不撓,終創下這季漢基業,不禁悲從中來,淚灑衣襟。
“父皇!”劉禪哽咽道,“兒臣不肖,未能守成,致有益州之亂,驚擾父皇在天之靈!幸得相父輔佐,將士用命,叛亂已平!兒臣定當勵精圖治,與相父及眾卿家同心協力,匡扶漢室,克復中原,以告慰父皇之靈!”
諸葛亮亦率群臣跪拜,朗聲道︰“臣亮,謹率文武百官,祭告先帝!必竭股肱之力,效忠貞之節,繼之以死!輔佐陛下,光復漢室,還于舊都!”
群臣齊聲附和,聲震殿宇。這場祭祀,不僅僅是對劉備的追思,更是一次深刻的政治宣誓,極大地增強了政權的合法性與凝聚力,也將“匡扶漢室”的核心目標再次銘刻在每一個人心中。
經此一系列舉措,益州局勢徹底穩定下來。豪強勢力遭到重創,難以再掀風浪;官員隊伍得到整頓和激勵,更加團結;百姓對朝廷的信心空前高漲。李嚴叛亂帶來的陰霾被徹底掃清,甚至可以說,這場危機反而成了鞏固季漢統治、深入推進新政的一個契機。
處理完成都諸事,劉禪與諸葛亮啟程返回長安。
車駕行駛在熟悉的金牛道上,山川依舊,心境卻已不同。
龍輦之內,劉禪看著窗外飛速掠過的景色,輕聲道︰“相父,經此一事,朕方知治國之難,平衡之道,遠勝于陣前沖殺。”
諸葛亮輕搖羽扇,目光悠遠︰“陛下能如此想,實乃大漢之福。水至清則無魚,人至察則無徒。臣……此前或許也過于執著于‘效率’與‘結果’,忽略了過程中的‘人情’與‘平衡’。李嚴之叛,臣,亦有失察之責。”
諸葛亮內心︰看來以後用人不能光看歷史戰績了。得像搞項目管理一樣,既要發揮牛人的長處,也得想辦法管住有潛力但性格有坑的成員。平衡啊平衡,真是門藝術。
他頓了頓,繼續道︰“然,新政利國利民,方向絕不可動搖。只是推行之法,或可更加圓融,予地方士紳一些轉型之機與參與之道。譬如這工商之利,未必全由官營,亦可引導民間賢達,依律參與,共享其利。”
劉禪點頭︰“相父所言甚是。打壓不如疏導。只是這尺度拿捏,還需相父多多費心。”
“臣,責無旁貸。”
車駕轔轔,向著北方那座象征著天下中樞的長安城駛去。一場內亂平息了,但未來的路依然漫長。朝堂的平衡,新政的深化,北方的強敵……無數的挑戰仍在等待著這對年輕的帝王與他那肩負著跨越時空使命的丞相。
但經此一役,他們更加成熟,更加團結,也更加清晰地知道,未來的路,該如何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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