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遜放棄救援文欽後,這支前去接降的部隊,結局也已經注定。
偃月灘的開闊地,此刻已成了名副其實的修羅場。晨霧被戰火與血腥驅散,取而代之的是遮天蔽日的煙塵和令人作嘔的焦糊氣味。文欽與徐盛統領的三萬漢軍,如同陷入狼群的猛虎,雖奮力搏殺,但在諸葛誕、王凌五萬以逸待勞的魏軍主力以及鐘會預設的伏兵夾擊下,陣型被不斷切割、壓縮。
“結圓陣!長槍在外,弓弩在內!向穎水方向移動,尋找突破口!”文欽的聲音早已嘶啞,他渾身浴血,原本華麗的鎧甲上布滿了刀痕箭孔,手中的長刀因為砍殺了太多敵人而卷刃,但他那雙眼楮,依舊燃燒著不屈的火焰。他就像一頭被逼到絕境的雄獅,每一次揮刀,都帶著同歸于盡的決絕。
一名魏軍驍將見文欽勇不可擋,挺槍來戰,口中大喝︰“文欽叛賊,納命來!”文欽怒吼一聲,不閃不避,竟以左肩硬生生承受了這一槍,槍尖透甲而入,鮮血迸濺!與此同時,他右手長刀如閃電般劈下,將那驍將連人帶馬斬為兩段!如此悍勇,令周圍魏軍為之膽寒,一時竟不敢上前。
遠處高坡上,隱在旗影中的諸葛誕看到這一幕,也不禁微微頷首︰“文仲若之勇,名不虛傳。惜乎,有勇無謀,不明大勢,終是冢中枯骨。”
徐盛則率領一部精銳,死死護住大軍側翼,抵擋著如同潮水般涌來的魏軍。他年事已高,須發皆已花白,但此刻卻如同回到了年輕時征戰江東的歲月,手中長矛舞動如風,每一擊都沉穩老辣,專門挑揀魏軍陣型的薄弱處突刺,試圖為大軍撕開一條生路。
“文將軍!向東南角突圍!那里魏軍陣勢稍弱!”徐盛奮力格開幾支射來的冷箭,對文欽喊道。
文欽會意,立刻調整方向,親自為鋒矢,向東南角猛沖。他所過之處,人仰馬翻,魏軍士卒如同波開浪裂。諸葛誕在遠處望車上看得分明,急令︰“放箭!覆蓋射擊!不要讓他沖出來!”
霎時間,箭矢如同飛蝗般密集落下,覆蓋了文欽及其周圍親衛。文欽舞動長刀,撥打雕翎,但箭矢太過密集,他身邊的親衛如同被收割的麥子般紛紛倒下,戰馬也被射成了刺蝟,哀鳴著倒地。文欽本人更是連中數箭,大腿、手臂、肩胛皆被射穿,但他兀自死戰不退,怒吼聲震徹戰場︰“大漢文欽在此!誰敢與我決一死戰?!”
其聲如雷,其勢如虹,竟真的將東南角的魏軍嚇得倒退數步!
然而,個人的勇武,在絕對的實力差距和嚴密的軍事組織面前,終究是有限的。文欽的猛沖,雖然暫時打開了缺口,但魏軍立刻調集重兵,如同鐵壁般再次合攏。王凌更是親自率精銳家兵,堵住了文欽的去路。
“文仲若!還不下馬受降!”王凌大喝,他深知文欽之勇,不敢大意,指揮士卒以長槍大戟結成密林,緩緩推進。
文欽拄著卷刃的長刀,大口喘著粗氣,鮮血順著甲冑縫隙不斷流淌,在他腳下匯成一小灘。他環顧四周,跟隨他沖殺的親衛已不足百人,且個個帶傷。更遠處,整個漢軍大陣已被分割包圍,各自為戰,敗象已露。
“哈哈哈哈!”文欽忽然仰天狂笑,笑聲中充滿了悲涼與不甘,“王彥雲!今日我文欽誤中奸計,有死而已!但想讓我文欽投降?做夢!我文欽生是魏臣,死是魏鬼!縱然背反,亦是為清君側,非為苟活!”
他猛地挺直身軀,仿佛回光返照,用盡最後氣力嘶吼道︰“大魏的將士們!看看你們為之效死的朝廷!看看那高平陵畔的血!今日我文欽死于此地,他日必有忠義之士,為我報仇!司馬老賊,必不得好死——!”
這充滿怨憤與絕望的怒吼,如同最後的詛咒,回蕩在戰場上空,讓許多魏軍士卒心中泛起一絲寒意。
話音未落,王凌已不耐煩,揮手下令︰“放箭!殺了他!”
嗡——!
最後一波密集的箭雨,如同死神的親吻,籠罩了文欽和他身邊最後的忠勇之士。
文欽揮刀格擋,但力竭之下,如何能盡數擋住?
噗!噗!噗!
數支利箭穿透了他的胸膛、腹部。他身體猛地一震,狂笑聲戛然而止。他低頭看了看身上密密麻麻的箭桿,又抬頭望向壽春城的方向,眼中閃過一絲復雜難明的光芒,有遺憾,有不甘,或許還有一絲對遠在潼關之子文鴦的牽掛……
最終,這位以勇猛著稱的淮南大將,身軀晃了晃,如同山岳傾頹,重重地倒在了血泊之中,怒目圓睜,氣絕身亡。至死,他手中的斷刀,依然指著前方。
幾乎在文欽倒下的同時,另一側的徐盛也陷入了絕境。他身邊的士卒已傷亡殆盡,本人也被數名魏將圍攻,身披十余創,血染征袍。
“徐文向!大勢已去,何不早降?!”一名魏將勸道。
徐盛拄著長矛,穩住搖搖欲墜的身軀,花白的胡須上沾滿了血沫,他冷笑一聲,聲音雖弱,卻斬釘截鐵︰“徐盛受先帝厚恩,唯有以死相報!豈能效仿反復小人,苟且偷生?今日,便讓我這老骨頭,為江東子弟,再做最後一次沖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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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深吸一口氣,用盡最後力氣,挺矛沖向敵陣!長矛如龍,瞬間刺穿了一名魏將的咽喉!但與此同時,數柄長刀也從不同方向砍在了他的身上……
徐盛,這位歷經孫氏三代、最終歸附大漢的江東老將,也如同他曾經的主公孫權所期望的那樣,戰死在了為“漢室”盡忠的沙場上,與他曾經的對手文欽,一同隕落于這偃月灘。
主將相繼戰死,漢軍殘存的抵抗意志瞬間崩潰。失去了指揮的士卒,或跪地請降,或如同無頭蒼蠅般四散奔逃,隨即被魏軍騎兵無情地追殺、砍倒。開闊的偃月灘,成了魏軍單方面屠殺的獵場。鮮血染紅了穎水,尸體堆積如山,殘破的旗幟在煙火中無力地飄落。
戰斗從清晨持續到午後,終于漸漸平息。喧囂的戰場歸于死寂,只有受傷戰馬的哀鳴和零星收拾戰場的腳步聲。
諸葛誕和王凌在親衛的簇擁下,踏著遍地的尸骸和凝固的血液,巡視戰場。看到文欽和徐盛那慘烈的死狀,即便是久經沙場的他們,心中也不禁泛起一絲寒意和……物傷其類的感慨。
“可惜了文仲若這身武勇……”王凌嘆道。
諸葛誕默然不語,只是微微點了點頭。他心中想的更多,文欽臨死前的怒吼,何嘗不是說出了他們曾經的心聲?
這時,鐘會也已經返回,他騎著馬,從容不迫地來到二人面前。他依舊是一副雲淡風輕的模樣,仿佛眼前這尸山血海與他毫無關系。
“恭喜二位將軍,建此不世之功!”鐘會微笑著拱手,“陣斬偽漢大將文欽、徐盛,全殲其精銳三萬!此戰,足可震懾淮南宵小,揚我大魏國威!”
諸葛誕拱手還禮,語氣帶著一絲疲憊︰“全賴鐘尚書運籌帷幄,設此妙計。只是……殺戮過甚,于心何忍。”
鐘會聞言,笑容不變,眼神卻銳利起來︰“都督此言差矣。亂世用重典,沉痾下猛藥!文欽叛逆,引外寇入室,若不施以雷霆手段,何以震懾其他心懷異志之徒?今日偃月灘之血,正是為了明日淮南之長治久安!”
他目光掃過戰場,語氣變得冰冷而務實︰“立即清點戰果,統計斬獲、俘獲。將文欽、徐盛首級……懸于壽春城外示眾!並傳檄淮南各郡縣,昭告文欽叛逆之下場,以及我大魏王師赫赫之威!凡有敢附逆、通敵者,文欽、徐盛便是前車之鑒!”
這道命令冷酷而有效。用敵方大將的首級和全軍覆沒的慘狀,來警告所有潛在的動搖者,無疑是穩定局勢最快、最直接的方式。
王凌遲疑道︰“鐘尚書,文欽之子文鴦,如今在潼關諸葛亮麾下,勇冠三軍,若如此……”
鐘會打斷他,冷笑道︰“正因如此,更要如此!讓那文鴦知道,叛逆者,縱有萬夫不當之勇,亦難逃覆滅之局!亦可激其怒而失去理智,或可為太傅在潼關創造戰機!”
他不再理會王凌的疑慮,繼續部署︰“諸葛都督,王將軍,我軍雖勝,然陸遜主力未損,仍據壽春。當趁此大勝之威,挾新降之卒,迅速推進,對壽春形成合圍之勢!但切記,陸遜善守,不可強攻。當深溝高壘,斷其外援,疲其軍心,待其自亂!”
“此外,”鐘會看向諸葛誕,意味深長地道,“還需勞煩都督,以淮南都督之名,廣泛聯絡淮南士族、豪強,陳說利害,許以官爵錢糧,務必使其知,唯有效忠大魏,方能保其身家性命,榮華富貴。對于那些曾與文欽暗通款曲者……可予以警告,但暫不深究,以觀後效。”
鐘會的這一系列舉措,環環相扣︰軍事上乘勝施壓,政治上分化拉攏,心理上強力威懾。迅速而有效地將這場戰術勝利,轉化為戰略上的主動,開始重建魏國在淮南的統治秩序。
諸葛誕和王凌相視一眼,皆從對方眼中看到了嘆服與一絲不易察覺的凜然。這位年輕的尚書郎,不僅謀略深遠,手段更是狠辣果決,對人心、時局的把握,已臻化境。有他在,淮南局勢,似乎真的可以穩住,甚至……反敗為勝?
偃月灘的硝煙漸漸散去,文欽、徐盛與三萬漢軍的鮮血,暫時澆滅了蜀漢在淮南迅猛擴張的勢頭。鐘會憑借此戰,一舉扭轉了淮南的危局,不僅避免了整個淮南盡入蜀手的厄運,更是為自己贏得了巨大的聲望和資本。而退守壽春的陸遜,則面臨著重壓之下,如何守住這淮南最後據點,以及應對那位可怕新對手的嚴峻挑戰。江淮大地的爭奪,進入了更加殘酷和復雜的新階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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