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業宮闕,再無前日的笙歌。淒冷的江風穿堂而過,吹得殿內帷幔亂舞,燈燭明滅不定。孫權高坐于御座之上,原本因“擊退”劉備而稍顯紅潤的臉色,此刻已是一片死灰,手指死死摳著扶手,指節因用力而發白。
殿階之下,朱然甲冑破碎,渾身血污,一條胳膊用布帶草草吊著,跪伏于地,聲音嘶啞破碎,字字泣血︰
“大王……臣……臣萬死!陸大都督……陸大都督他……全軍覆沒于夾石口!朱桓將軍戰死……徐盛將軍被俘……末將……末將拼死僅率數十親衛殺出重圍……大王!東吳……東吳精銳盡喪矣!” 最後一個字吐出,朱然以頭搶地,慟哭失聲。
轟——! 如同晴天霹靂,狠狠劈在了寂靜的大殿之上。文武百官聞言,如遭雷擊,面色慘白,踉蹌後退者、癱軟在地者、掩面驚呼者不計其數。最後的一絲僥幸,被這血淋淋的現實徹底碾碎。巨大的恐懼和絕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間淹沒了整個朝堂。
孫權身體劇烈一晃,猛地噴出一口鮮血,染紅了面前的龍案,內侍慌忙上前攙扶,卻被他一把推開。他顫抖著手指著朱然,嘴唇哆嗦著,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碧眼中,先是難以置信,繼而化為滔天的驚怒,最終只剩下無盡的灰敗和絕望。
死寂之後,是徹底的混亂和沸騰。
老臣張昭率先出列,他須發皆白,老淚縱橫,聲音卻異常尖銳︰“大王!大勢去矣!陸伯言敗亡,精銳盡喪,建業城內兵不滿萬,將不過數員,如何能擋劉備虎狼之師?且觀劉備檄文,言只罪首惡,不咎脅從,欲保境安民,此乃天賜活路!當此之時,唯有……唯有奉表請降,方可保全宗廟,免使江東六郡生靈涂炭啊!” 他匍匐在地,痛哭流涕。許多文臣紛紛附和,跪倒一片,皆言投降。
“放屁!”一聲炸雷般的怒吼驟然響起!僥幸從夏口之戰中存活、因傷留守建業的甘寧,猛地踏出武官隊列,他傷勢未愈,臉色蒼白,卻怒目圓睜,須發戟張,“張子布!爾等腐儒,只會搖唇鼓舌,貪生怕死!我江東基業,乃孫討逆、大王三世血戰而來,豈可輕言放棄?!城雖破,猶可玉石俱焚!寧願戰死,決不投降!請大王盡起城中青壯,發放武庫兵甲,我等願與建業共存亡!
朱然也掙扎著站起,目眥欲裂︰“甘將軍所言極是!臣雖敗,然志不屈!劉備乃國賊,豈可降之?城中尚有忠勇之士,江面尚有樓船數艘!當死守待變!或有轉機!” 少數武將亦隨之鼓噪,主戰之聲雖悲壯,卻難掩勢單力薄。
又一位老臣顧雍出列,語氣沉痛卻現實︰“大王,甘將軍、朱將軍忠勇可嘉。然,忠勇豈能當飯食?豈能抵刀兵?如今江北盡失,西線崩潰,曹魏自身難保,外援斷絕。城內糧草尚能支撐幾日?士卒還有幾分戰心?劉備圍而不攻,廣散檄文,城中百姓軍心早已動搖!若待其總攻,城破之後,恐……恐真要如張公所言,玉石俱焚矣!屆時,大王何以面對孫氏列祖列宗?何以面對江東父老?”
諸葛瑾此刻心如刀絞,一方面是為江東末日,另一方面更是因其弟諸葛亮就在敵營。他聲音哽咽︰“大王……戰,則必亡,宗廟傾覆。降,或可存宗祀,保百姓……雖屈辱,然……然存續之道也。且……劉備乃漢室宗親,名義上……亦非降于篡逆之賊……” 這話說得極其艱難,卻代表了一大批心中仍視漢室為正統、對投降劉備心理障礙較小的官員的想法。
朝堂之上,頓時分為涇渭分明兩派,爭吵不休,主降者多以現實形勢、百姓生靈為辭;主戰者則以氣節、忠義、國仇家恨相抗。聲音越來越大,情緒越來越激動,幾乎要在殿上動起手來。
而就在朝堂爭論不休之時,劉備的攻心之戰早已無聲地滲透了建業城。
無數份蓋著大漢皇帝玉璽的《安民告示》,被弓箭射入城中,或在夜間由細作張貼于大街小巷。告示言辭懇切︰
“朕,大漢皇帝備,告諭江東士民︰爾等本為漢臣,乃孫權割據自立,致使江東游離王化數十載。今朕奉天討逆,罪止權一人,余皆不問。王師所至,秋毫無犯。但望棄暗投明,共扶漢室。免動刀兵,使父老兄弟免遭涂炭。欽此。”
這些告示,由隨軍的荊州、益州士人其中不乏與江東士族有舊者)精心撰寫,極富煽動性。城中百姓早已厭倦戰亂,恐懼圍城,聞“只罪孫權一人”,又見劉備此前在江北“仁德”之名,求生之念大起。軍心更是浮動,許多士卒私下議論,已無戰意。
甚至一些江東本土大族,如吳郡顧、陸、朱、張等家的代表,也開始暗中串聯。他們雖與孫氏利益捆綁,但家族存續高于一切。劉備的承諾和眼前的絕境,讓他們不得不開始考慮後路。不斷有密信通過各種渠道送入宮中,委婉地向孫權陳說利害,暗示其順應天命。
朝堂上的爭吵,城中的暗流,劉備的檄文,如同無數條繩索,一步步勒緊了孫權的咽喉,也抽空了東吳最後抵抗的根基。主戰的聲音,在殘酷的現實和彌漫的悲觀情緒中,顯得越來越蒼白無力。
孫權癱坐在御座上,听著殿下的爭吵,感受著宮外的暗流,望著殿外那灰暗的天空,仿佛看到孫氏三代基業,正在他手中,無可挽回地走向終局。是戰?是降?每一個選擇,都重如千鈞,壓得他喘不過氣。他知道,無論選擇哪一條路,他孫仲謀,都將成為孫吳歷史上最大的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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