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雨田走出地牢沒多久,曹長壽就成功認罪了。
他的認罪如同一塊巨石投入深潭,在看似平靜的朝堂之下,激起了洶涌的暗流。
那份由他親筆書寫、按上手印的認罪書,內容之詳實,牽連之廣泛,令人咋舌。
他不僅承認了自己貪墨宮帑、結黨營私等諸多罪狀,更將一把淬毒的匕首,直指秦王李君!
認罪書中言之鑿鑿,列舉了多項他與秦王暗中往來、輸送利益、甚至密謀反叛朝政的“鐵證”。
其中一些時間、地點、人物,細節豐富,由不得人不信。
這讓原本還想牟足力氣抗爭一下的李君徹底沒了希望。
曹長壽此舉,無異于主動將這把刺遞到了東廠,遞到了葉展顏的手中,甚至可以說是遞到了深宮那位至尊的案頭。
一時間,朝野嘩然。
彈劾秦王的奏章如雪片般飛向通政司,與之相關的官員人人自危,生怕被這滔天大案卷入其中。
秦王一系殘余勢力奮力反擊,斥責曹長壽血口噴人,攀誣宗親,要求嚴懲東廠濫權。
然而,在曹長壽那份“言之鑿鑿”的認罪書,和隨之被東廠“查抄”出的部分“物證”面前,所有的辯解都顯得蒼白無力。
更讓許多人脊背發涼的是,太後娘娘對此事的反應。
她並未如一些人期望的那樣壓下此事,反而在幾份關鍵奏章上,用那朱紅的御筆,冷冷批下了一個“查”字,甚至在一份請求東廠徹查的奏疏上,批了“一應人等,嚴懲不貸”!
有了太後這柄尚方寶劍,盡管葉展顏遠在北伐前線,東廠的機器卻以前所未有的效率轟然運轉起來。
新提拔起來的一批東廠檔頭,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鯊魚,以雷霆之勢四處出擊。
根據曹長壽供詞提供的線索,以及他們自己掌握的情報,錦衣衛、東廠一起出手。
一夜之間抓走了數十名與秦王案有牽連或有嫌疑的官員、胥吏、商人。
而這股風,不可避免地刮到了西廠。
幾名平日里與秦王門下官員過往甚密,或是在某些事務上曾與東廠有過齟齬的西廠檔頭,以及十幾名依附于西廠的底層官員。
全都在一個清晨,被如狼似虎的東廠番役,直接從衙門或家中帶走,罪名是“涉嫌交通逆王,窺探廠衛機要”。
消息傳到西廠衙門,正堂內的氣壓瞬間降到了冰點。
劉志端坐在他那張紫檀木太師椅上,面沉如水,手指緊緊攥著扶手,指節因為用力而泛白。
堂下站著的幾名心腹,包括曹無庸在內,皆低著頭,不敢發出絲毫聲響。
空氣中彌漫著一種屈辱和憤怒,卻又無可奈何的憋悶。
打臉!
這是赤裸裸地打他西廠提督劉志的臉!
昨兒他們才剛剛開完會要收拾東廠。
但今兒沒想到就反被東廠給收拾了?
這臉打的可真疼啊!
東廠明知那些人是西廠的人,卻依然毫不留情地抓走。
這分明是借著秦王案的由頭,在清理門戶、排除異己的同時,狠狠地敲打他劉志,警告他不要在北伐期間輕舉妄動。
更讓他憋屈的是,他還不能公然發作。
這一切,都是頂著“欽案”的名頭,有著太後娘娘的朱批!
他若敢阻攔,就是對抗太後,就是包庇欽犯,這個罪名,他擔待不起。
此刻,曹無庸也是臉色鐵青,牙齒咬得咯咯作響。
被抓的人中,有幾人與他關系匪淺。
有兩人甚至還是他,好不容易安插進去的眼線。
東廠這一手,不僅削了他的羽翼,更是將他干爹最後那點影響力連根拔起。
他心中對華雨田,對東廠的恨意,達到了頂點。
“督主……”
“東廠如此肆無忌憚,若不加制止……”
“只怕下一步,就要動到咱們的筋骨了!”
一名檔頭小心翼翼地開口說道。
劉志猛地一拍扶手,聲音冰冷駁次。
“制止?拿什麼制止?”
“太後娘娘的朱批就在那里!”
“你想讓咱家去跟太後說,東廠抓錯了人嗎?!”
堂內再次陷入死寂。
劉志胸膛起伏,強行壓下翻騰的怒火。
他知道,硬踫硬現在絕非良策。
葉展顏雖然不在,但東廠的根基未動,反而借著秦王案再次立威。
此刻與東廠正面沖突,實屬不智。
他陰鷙的目光緩緩掃過眾人,最後,定格在一直沉默不語的曹無庸身上,但很快又移開。
曹無庸如今因曹長壽之事,身份敏感,不宜出面。
一個名字,浮現在他腦海中。
華雨田!
這個葉展顏安插在西廠的釘子。
這個導致眼下這一切麻煩的間接推手。
但此刻,這個人,反而成了他與東廠之間,唯一可能溝通的橋梁。
“都下去吧。”劉志揮了揮手,聲音帶著一絲疲憊,“無庸留下。”
眾人如蒙大赦,紛紛躬身退下,只留下曹無庸一人。
劉志看著曹無庸,緩慢的沉聲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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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庸,我知道你心中不忿。”
“但小不忍則亂大謀……”
“眼下,咱們需要的是穩住陣腳。”
曹無庸深吸一口氣,強行冷靜下來道。
“卑職明白,請督主示下。”
劉志眼中閃過一絲算計的光芒。
“你去,請華雨田華千戶過來一趟。”
“就說……咱家有事,想與他單獨談談。”
曹無庸一愣,眼中閃過一絲不甘,但還是低頭應道。
“……是,督主。”
約莫一炷香後,西廠衙門後院,一間僻靜的書房內。
華雨田應召而來,依舊是那身青袍,神色平靜,看不出任何情緒。
他對著端坐在書案後的劉志,規規矩矩地行了一禮道。
“卑職華雨田,參見提督大人。”
劉志臉上擠出一絲堪稱和藹的笑容,虛抬了抬手笑道。
“雨田來了,不必多禮,坐。”
華雨田謝過,在下首的梨花木椅子上坐下,腰背挺直,靜待下文。
劉志沒有立刻說話,而是端起茶杯,輕輕吹了吹浮沫,呷了一口,仿佛在斟酌措辭。
書房內一時只剩下茶蓋輕踫杯沿的細微聲響。
“雨田啊……”
劉志放下茶杯,終于開口,語氣帶著幾分感慨。
“近來朝中之事,想必你也清楚。”
“東廠那邊,借著秦王案的勢頭,動作不小啊。”
華雨田面色不變,微微欠身應道。
“卑職身在西廠,于東廠事務,不敢妄加評議。”
“誒,”
劉志擺了擺手,表情滿是狡猾。
“咱家不是要你評議。”
“只是……同朝為官,同為陛下和太後辦事……”
“咱這廠衛之間,雖說各有職司,但總歸是唇齒相依……”
“若是鬧得太僵,于國于民,都不是好事。你說呢?”
華雨田抬眼看了劉志一眼,淡淡道。
“提督大人所言極是。”
“廠衛和睦,方能更好的為君分憂。”
“正是此理!”
劉志仿佛找到了知音,聲音提高了幾分。
“所以啊,咱家想著,如今葉公公不在京中,東廠那邊若有什麼難處,或者對我西廠有什麼誤會……”
“大家不妨坐下來,開誠布公地談一談,這抓人……畢竟不是目的,整肅朝綱,才是根本嘛。”
此刻他圖窮匕見,終于點明了主題。
“雨田,你與東廠淵源頗深,葉公公也素來倚重于你。”
“不知……可否由你從中斡旋一二?”
“去向東廠那邊傳達一下咱家的善意?”
“至少,這案子,也別波及太廣,傷了兩廠的和氣。”
“畢竟,咱們西廠這邊,也是兢兢業業,忠心可鑒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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