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沙棘堡的大街小巷、城牆根下、集市角落,你經常能看到一個皮膚黝黑、眼楮亮得像黑葡萄、機靈得像個小猴子似的——五寶,領著一群年紀相仿、穿著各式各樣打滿補丁的破舊衣服、但個個眼楮滴溜溜亂轉、透著股精明勁的孩童,像一股無形的風,悄無聲息地穿梭在每一個角落。他們是沙棘堡的“地下情報網”,還是市井監察員,蕭戰將軍麾下最不起眼卻也最無處不在的“童子軍”——五寶自稱的“兒童團”!
五寶年紀雖小,但經過上次那個“情報網絡構想”的初步實踐,以及蕭戰偶爾心情好時、用各種痞氣十足、歪理邪說般的“指點”比如︰“看人要看眼珠子,眼珠子亂轉的八成心里有鬼!”“听聲要听音兒,說話磕巴或者故意大聲的,都得留神!”“沒事獻殷勤,非奸即盜,除非是給你五寶大小姐我獻殷勤!”),她對“信息”有著超乎常人的敏感和一套自成體系的、娃娃式的邏輯。她充分發揮自己年紀小、不引人注意、跑得快、鑽得溜的優勢,將街上那些原本無所事事、到處瘋玩,或者家境貧寒、需要靠自己找食吃的孩童組織起來,成立了這個非正式的“兒童團”,並自封為“總團長”。
他給這些小團員們分配“任務”,美其名曰“為了沙棘堡的和平與安寧”︰留意誰家來了陌生的面孔,記下他們長什麼樣,穿什麼衣服,說什麼口音,是做生意還是投親靠友;注意哪條巷子晚上有異常的動靜,比如不該有燈火的地方亮了光,或者有奇怪的腳步聲;甚至誰家和誰家吵架了,為什麼吵架,最後誰贏了,都要想辦法打听清楚,回來匯報。
“記住嘍!咱們這不是告密,不是當小奸細!”五寶像個小大人一樣,站在一個廢棄的磨盤上,對下面一群仰著髒兮兮小臉、听得似懂非懂的孩子們訓話,努力模仿著蕭戰訓話時的痞氣姿勢,可惜學了個四不像,顯得更加滑稽,“將軍說了,這叫‘防患于未然’!咱們的眼楮亮亮的,耳朵尖尖的,鼻子靈靈的,就像……就像咱們沙棘堡養的那幾條細犬!把那些藏在暗地里的臭蟲、老鼠都給揪出來!讓壞人不敢來咱們沙棘堡使壞!咱們這是在保護咱們自己的家!是在干大事!明白嗎?”
“明白!”孩子們奶聲奶氣地應和,雖然不太懂大道理,但覺得跟著五寶“團長”干,又刺激又能偶爾得到點零嘴五寶從蕭戰那里蹭來的,或者從大丫姐姐的百貨那里“賒”來的),很有意思。
她自己更是身體力行,堪稱“兒童團”首席情報員兼行動楷模。這天,她蹦蹦跳跳,看似漫無目的地溜達到了城門口附近。看到負責看守城門的老張頭正和一個人蹲在樹蔭下,圍著畫在地上的棋盤,殺得難解難分。
“張大爺,您又在這兒大殺四方呢?這次贏了幾文錢啊?”五寶湊過去,嘴甜地打招呼,眼楮卻像掃描儀一樣,飛快地掃了一眼棋盤旁邊那個面生的、穿著像是內地行商打扮、皮膚卻有點過于粗糙的中年人。
老張頭正為一個棋子糾結,頭也不抬地笑罵︰“去去去,小猴崽子,別打擾你張爺爺發財!觀棋不語真君子懂不懂?”
“我就看看,學習學習您老人家的高明棋藝!”五寶笑嘻嘻地蹲在一旁,目光又轉向那個行商,裝作天真無邪地問,“這位大叔看著面生啊,是剛來咱們沙棘堡做生意的?賣的啥好東西?有糖吃不?”
那行商見是個半大孩子,也沒在意,隨口敷衍道︰“嗯,剛來,做些皮貨生意。糖沒有,苦哈哈的,哪吃得起糖。”語氣平淡,但五寶注意到他下意識地摸了摸腰間掛著的、看似普通的皮囊,那皮囊的扣子樣式有點特別。
五寶記下了這人的容貌和皮囊扣子的樣式,又瞎扯了幾句,便蹦跳著離開了。
接著,他溜達到李鐵匠鋪子附近,听到里面叮叮當當的打鐵聲,看到李鐵匠正和一個身材壯實、滿臉風霜的漢子在門口說話,那漢子牽著的馬,蹄鐵似乎比常見的要厚實一些,邊緣還多了一圈不易察覺的紋路。
“李大叔,忙著呢?家來客了呀?這馬真神氣!”五寶裝作好奇地圍著那匹馬轉了一圈,伸手想去摸馬脖子。
李鐵匠認得這個將軍身邊的“小眼線”雖然是個屁大孩子),笑著用沾滿煤灰的手拍了拍五寶的腦袋︰“是啊,遠房表親,路過沙棘堡,來看看我。你小丫頭別亂摸,這馬認生,小心踹你!”
五寶嘿嘿笑著縮回手,又記下了那漢子的容貌、口音帶著點北邊腔調)和馬蹄鐵的異常樣式。
剛離開鐵匠鋪沒多遠,他就听到隔壁街傳來一陣激烈的吵鬧聲,其中還夾雜著女人的哭喊。五寶耳朵一豎,立刻對身邊一個掛著兩條鼻涕、外號叫“小狗子”的小男孩使了個眼色︰“小狗子,走,跟我去看看老劉家為啥又吵吵把火的!肯定有情況!”
兩個孩子像泥鰍一樣,哧溜一下就鑽進了人群,憑借身材矮小的優勢,很快擠到了事發中心。原來是老劉家兩口子,因為男人這個月掙的工分比鄰居家少,覺得是管事的分配不公,女人覺得丟臉,兩人從抱怨升級到了對罵。五寶和小狗子豎著耳朵听了一會兒,就把前因後果、誰說了什麼難听話都摸清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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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五寶會像只小老鼠一樣,溜進守備府他現在有了一定的自由進出權限,主要是蕭戰懶得管他,也覺得有趣),把他這一天收集到的零零碎碎、五花八門的信息,在腦子里像過篩子一樣過一遍,剔除掉明顯沒用的比如老劉家吵架純粹是家務事),把覺得有點可疑的比如陌生行商那警惕的眼神和特別的皮囊扣子,訪客那異常的馬蹄鐵和北地口音)記在他那個用破布頭縫制、只有她自己看得懂的“密碼本”上。然後,他會找機會,要麼在蕭戰吃飯的時候,要麼在趙疤臉檢查城防的時候,湊上去,用她那奶聲奶氣卻又努力裝出嚴肅腔調的聲音進行“情報匯報”。
雖然她提供的大部分信息在蕭戰和趙疤臉听來都像是小孩子過家家的臆想,或者根本無關緊要,但偶爾,還真的能發現一兩個真正可疑的、可能是其他勢力派來的探子,或者提前察覺到一些潛在的鄰里糾紛苗頭,為蕭戰更全面地掌握沙棘堡內外動態提供了意想不到的、來自市井底層的補充視角。
蕭戰有時候一邊扒拉著飯,一邊听著五寶在那煞有介事地匯報“東街王寡婦家的貓昨天生了一窩崽,四個黑的三個花的,懷疑有野貓血統”或者“南城糧店新來的伙計算賬老是偷偷多報一文錢”,忍不住哈哈大笑,用力揉著五寶的腦袋,把她頭發揉成雞窩,笑罵道︰“你個小丫頭!實在是投錯了胎,像個男孩子,倒是真給老子搞出了一支‘娃娃情報隊’!行,有點老子當年的風範!繼續保持,睜大你的狗眼!哪天立了大功,真揪出個大個的,老子賞你一大包麥芽糖,讓你甜到 嗓子!”
五寶被揉得齜牙咧嘴,但听到“麥芽糖”,眼楮瞬間比星星還亮,挺起小胸脯,學著士兵的樣子啪地一個立正雖然歪歪扭扭),扯著嗓子喊︰“是!將軍!保證完成任務!為了麥芽糖!” 那滑稽可愛的樣子,逗得連旁邊一向黑臉的趙疤臉都忍不住嘴角抽搐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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