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栩沒吭聲,抬手往下壓了壓。
整個車隊立馬剎住了,發動機聲從轟響變成了悶吼。
四周的蟲子叫聲一下就沒了,空氣里有股子煙火味兒,淡淡的。
小站那邊,幾個穿二鬼子軍服的家伙見車隊停了,舉著面寫了字的旗子,使勁地搖。
那幫家伙扯著脖子喊,那聲音膩得人發慌。
“太君!救火隊這邊請!快,這邊!”
李雲龍把腦袋伸出車窗,往地上“呸”了一口。
“救火隊?老子看他們是催命鬼。”
他縮回頭,悶聲問︰
“參謀長,這幫二鬼子搞什麼名堂?”
賈栩抓起步話機,對著話筒輕聲下了命令。
“繳獲的裝甲車,開到前頭去。”
命令一下去,兩輛繳獲的九二式裝甲車就轟隆隆地開到前頭,履帶壓著碎石子,直接把路給擋了。
李雲龍一看這架勢,從座位底下掏出頂鬼子軍帽扣上,帽檐拉得死低,遮了小半張臉。
他推門就跳了下去,大步朝著那幾個人走過去。
那幾個二鬼子一瞅見李雲龍身上的官服和兩輛裝甲車,腰哈得更低了,顛兒顛兒地跑過來。
“長官辛苦!長官辛苦!”
李雲龍站住了,帽檐壓得低,他抬眼皮瞅了瞅那幾個人,用日語粗聲粗氣地問。
“口令!”
領頭的二鬼子隊長給嚇得一哆嗦,腿肚子都軟了。
他趕緊站直了,點頭哈腰地回話。
“報告長官!是筱冢將軍的密令!將軍命令我們在這兒接應,帶各位去油料補給點!”
李雲龍後頭的卡車里,趙剛湊到賈栩旁邊,咬著耳朵說。
“不對頭。筱冢的命令,不可能讓偽軍來傳,更不會在這種鬼地方設補給點。”
賈栩臉上看不出啥,手在冰涼的車門上不緊不慢地敲了兩下。
他沒出聲,只用嘴型跟趙剛比劃了一個字。
“演。”
趙剛會意,眉心擰了擰,最後還是點了頭,沒再吭聲。
車外的李雲龍听完二鬼子隊長的話,屁都沒放一個,抬腿就朝他小腿上來了一腳。
“磨蹭個屁!前頭帶路!”
“哈伊!哈伊!”
那二鬼子隊長挨了踹,反倒樂開了花,屁滾尿流地跑到前頭去了。
賈栩也推門下了車。
他對著一個跟上來的戰士交代。
“車燈壞了,我上去瞧瞧。”
說完,賈栩踩著旁邊的木箱,幾下就爬上了一輛卡車頂。
他站得高,手里晃著個手電筒,假裝搗鼓車頂的線路,余光卻往小站後院里掃。
手電光一晃,後院看得清清楚楚。
院子角落,碼著幾十個汽油桶。
院子四周半人高的草料垛子底下,有黑影在動,還能瞅見鋼盔的反光。
賈栩嘴角翹了一下,又很快壓了下去。
他從車頂跳下來,段鵬正好從黑影里鑽出來。
賈栩看都沒看他,擦身走過時,嘴皮子動了動。
“引雷陣,後院,換信管。”
“是。”
段鵬應了一聲,腰一貓,跟只貓似的,貼著牆根就溜進了後院的黑影里。
後院的草垛後頭,果然埋著幾個鐵皮罐子,上頭還連著線。
段鵬腦門上冒了汗,他蹲下去,三兩下就把接頭拆了,把那幾個死沉的鐵罐子給搬了出來。
跟著,他又從懷里掏出幾個差不多的罐子,里頭塞滿了濕泥,分量也一樣。
他把泥罐子放回原位,再把線接好,從外頭看,一點破綻沒有。
干完這個,他沒停,又摸到小站出口的岔路口。
那有個土坡,正對著一大片空地,是個打機槍的好地方。
段鵬從土里刨了個坑,把一顆遙控雷埋進去,蓋上土,又撒了幾片葉子。
就跟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
前頭,車隊在二鬼子隊長的帶領下,慢悠悠地往前挪。
李雲龍嫌他們慢,又罵上了。
他一腳踹開駕駛室的門,探出半個身子,對著前頭吼。
“他娘的都給老子走快點!再磨嘰,老子一槍斃了你!帶路!”
那二鬼子隊長嚇得脖子一縮,吞了口唾沫,不敢再耽擱,領著車隊撒丫子往前跑。
車隊一輛跟一輛,兩輛裝甲車開道,卡車的大燈故意開著,光柱在路邊的草垛上掃來掃去。
雪亮的光柱底下,草垛里幾十頂鋼盔明晃晃的。
車隊緩緩壓過地上畫的一道白線。
就在頭車剛過線,前頭帶路的二鬼子隊長猛地一回頭,舉起了手里的家伙。
他後頭那幾個也同時抬起了槍。
“動手!”
一聲嚎。
四周的草垛子後頭,上百個穿鬼子近衛軍軍服的兵“嘩啦”一下全站了起來,黑乎乎的槍口全對準了車隊。
岔路口的土坡上,一挺九二式重機槍也掀了偽裝,槍口對準了車隊中間。
就在機槍手要摟火的一剎那,賈栩的大拇指在步話機側面的一個鈕上,輕輕按了下去。
岔路口的路基下頭,沒見火,就听見“噗”的一聲悶響。
那土坡像是被人從底下踹了一腳,轟一下就塌了。
成噸的泥土石塊滾下去,一下就把那個剛要開火的重機槍陣地給活埋了。
鬼子指揮官的望遠鏡里,剛才還牛氣哄哄的火力點,眨眼就沒了。
他臉上的肉抽了一下。
還沒等他想明白,王承柱的吼聲從山坡上傳來。
“開火!”
命令一下,埋伏在兩邊的三個迫擊炮排,對著劃好的區域,交錯著開了炮。
炮彈不是奔著一個地方砸,落點散得跟天女散花似的,炸開的火網直接把暴露在空地上的近衛軍給切成了好幾塊。
第一排炮彈在鬼子左邊炸,第二排緊跟著在右邊落,第三排就把中間給蓋了。
近衛軍被打蒙了,想往左躲,左邊是火海。想往右跑,右邊是彈片。
他們被分割,被驅趕,一片一片地倒下。
趁著亂,李雲龍從駕駛室里跳了下來。
他一腳踹翻一個沒回過神的鬼子軍曹,順手掄起步槍,用槍托把他喉嚨給砸碎了。
高處的趙剛沒貪多,他的第一槍,就把鬼子指揮電台的天線給打斷了。
鬼子指揮官抓著對講機瞎叫喚,里頭只有一片“滋啦”聲。
段鵬帶著幾個戰士,從邊上摸了上去。
他把幾顆催淚彈準準地扔進了鬼子藏身的屋子里。
嗆人的濃煙冒出來,里頭的鬼子哭爹喊娘地往外跑,正好撞上黑乎乎的槍口。
戰斗結束得快得嚇人。
那個二鬼子隊長被炸斷了腿,躺在地上嚎。
他眼睜睜看著那些近衛軍精銳跟割麥子一樣倒下,看著自己的手下被堵在卡車中間當靶子,最後,一顆手榴彈在他旁邊炸開,世界清靜了。
火把掉了一地,火星子在沾了血的泥地上亂跳。
不到十分鐘,小站里外,再沒一個站著的敵人。
尸首堆在冰涼的鐵軌旁。
賈栩從卡車上下來,走到小站的動力房門口,指著里頭的油泵。
“泵頭和磁電機,就要這兩樣!拆下來!快!”
他又指了指自己的車隊。
“給所有車加油!加滿!”
幾個戰士立刻拿著家伙沖進屋。
叮叮當當一陣響,很快,油泵最要緊的泵頭和發電機的磁電機就被拆了下來,抬上了卡車。
戰士們拎著油桶,飛快地給一輛輛車灌油。
車隊剛要走,指揮車里的電台突然“滋啦”亂叫。
一個又急又熟的聲音,從電流里鑽了出來。
“……這兒是新二團前哨……我是孔……我們在東邊,我操他娘的鬼子!請求……緊急支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