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將山野浸染得一片漆黑。
趙家峪村外的山林中,幾十道黑影如雕塑般潛伏在草木之間,與黑暗融為一體。
山本一木舉著望遠鏡,鏡片後的雙眼倒映著山下村落的喧囂景象。
院落里的燈火將半個村子照得通明,
鑼鼓與嗩吶的嘈雜聲響順著山風飄上來,混雜著男人粗野的劃拳聲和哄笑。
一切都顯得那麼真實,充滿了原始的、毫無防備的生命力。
一名副官匍匐到山本一木身邊,壓低了聲音,話語里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憂慮。
“大佐閣下,支那人狡猾如狐,尤其是那個代號‘毒士’的參謀。”
副官頓了頓,似乎在組織語言。
“我們兩次失利,都與此人有關。這次他們把婚禮辦得如此張揚,會不會是一個圈套?”
山本一木沒有放下望遠鏡,嘴角勾起一個弧度。
他甚至沒有回頭看自己的副官。
“小野,你的恐懼,正在吞噬你的判斷力。”
山本的聲音很低,
“你還在為一線天的失敗耿耿于懷。那不是戰斗,那是一次意外。
濃霧剝奪了我們最引以為傲的戰場感知力,我們輸給了天氣,不是輸給了八路。”
小野的頭垂得更低了。
“可是,大佐閣下,他們的戰術……”
“戰術?”
山本終于放下了望遠鏡,他轉過頭,月光下,那雙眼楮里滿是輕蔑。
“那不叫戰術,叫旁門左道。
放火燒山,用辣椒面當武器,在山谷里挖坑埋雷。
這些都是上不了台面的伎倆,是弱者才會使用的手段。”
他站起身,居高臨下地看著自己的部下。
“我承認有幾分小聰明。他懂得利用人心,懂得用最低的成本制造最大的混亂。
但他不懂得什麼是真正的特種作戰。”
山本一木踱了兩步,軍靴踩在枯葉上,發出輕微的碎裂聲。
“真正的特種作戰,是精英的藝術,是意志與技巧的絕對碾壓。
在絕對的滲透、絕對的刺殺能力面前,任何陰謀詭計都只是小孩子的游戲。”
他指著山下那個喧鬧的村莊。
“你看到了什麼?是一場婚禮。我看到了什麼?是人性的弱點。”
“李雲龍,一個泥腿子出身的土匪頭子,打了幾個勝仗就得意忘形,
甚至在戰時大張旗鼓地辦喜事。這是他性格里無法根除的狂妄和淺薄。”
“那個‘毒士’或許能算計戰局,但他能算計一個被勝利沖昏頭腦的上司嗎?
他能阻止一場全團歡慶的酒宴嗎?他不能。”
山本的語氣里充滿了獵人般的洞察力。
“所以,今晚,這里不是陷阱,而是他們集體暴露出來的、最脆弱的咽喉。”
小野被這番話感染,心中的疑慮消散大半,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狂熱的信服。
“哈依!”
“帝國最優秀的特工,不會被同樣的石頭絆倒三次。”
山本一木重新舉起望遠鏡,
“第一次我們輸給大火,第二次我們輸給濃霧。
今晚,天時地利都在我們這邊,勝利,也必將屬于我們。”
他看到院子里,李雲龍已經站到了桌子上,正揮舞著手臂,扯著嗓子吼著什麼。
那副樣子,就像一個佔山為王的土匪。
山本一木的嘴角,那絲嘲諷的弧度更深了。
他轉身,面對著身後幾十名沉默的部下。
這些都是帝國從百萬陸軍中精挑細選出來的精英,每一個人都擁有以一當十的恐怖戰力。
他們穿著特制的黑色作戰服,臉上涂著油彩,只露出一雙雙冰冷的眼楮。
他們檢查著自己手中的武器,MP38沖鋒槍、帶消音器的南部十四式手槍、鋒利的格斗軍刀。
每一個動作都精準、簡潔,沒有一絲多余。
這是他的驕傲,是大日本帝國最鋒利的一把手術刀。
山本一木緩緩抽出自己的指揮刀。
月光流過刀鋒,映出一道白光。
刀尖斜斜地指向山下的趙家峪。
“諸君!”
他的聲音陡然拔高,充滿了不容置疑的威嚴。
“一線天的恥辱,狼牙谷的冤魂,今夜,都將用敵人的鮮血來洗刷!”
“我們是黑夜中的死神,是帝國的利刃!”
“斬下李雲龍的頭顱!活捉那個‘毒士’!我要讓他跪在我面前,親眼看著他所有的計謀,都變成一個可笑的廢墟!”
他高舉指揮刀,刀鋒在夜空中劃出一道決絕的弧線。
“進攻!”
一聲令下,幾十道黑影瞬間動了。
他們沒有發出任何聲音,悄無聲息地順著山坡滑下,融入了更深的黑暗之中。
他們的動作快得驚人,彼此間的配合默契到了極致,只用簡單的手勢就能完成復雜的戰術協同。
很快,他們就抵達了村莊的外圍。
一名尖兵蹲下身,伸出手,在黑暗中摸索。
他的手指觸到了一根細細的金屬絲。
他沒有絲毫慌亂,向後打了一個停止前進的手勢。
另一名士兵悄然上前,從腰間取出一把特制的絕緣剪,動作熟練地將金屬絲剪斷。
整個過程,只發出了一聲幾乎無法听清的“ 嗒”聲。
尖兵們交換了一個眼神,眼神里都帶著一絲不屑。
這就是八路軍的警戒線?
如此簡陋,如此可笑。
他們繼續向前滲透,很快,在村口一棵歪脖子樹的陰影下,發現了一個靠著樹干的“哨兵”。
那人似乎睡著了,腦袋一點一點的。
一名特工隊員如同狸貓般無聲地靠近,他從軍靴里抽出一把三菱軍刺,身體壓低,準備實施一次背刺。
他猛地撲上前,手中的軍刺狠狠扎了下去。
沒有鮮血,沒有慘叫。
軍刺毫無阻礙地穿透了目標,發出“噗”的一聲悶響。
那名特工隊員愣了一下,伸手一摸,觸手可及的不是溫熱的身體,而是粗糙的茅草。
這是一個用稻草扎成的假人,身上還套著一件破爛的八路軍軍服。
他直起身,對著身後的同伴,做了一個嘲諷的手勢。
小隊里響起幾聲壓抑著的、極低的嗤笑。
太業余了。
這就是“毒士”布置的防御?用鐵絲和稻草人?
山本一木走上前,踢了一腳那個倒在地上的稻草人,臉上的輕蔑再也無法掩飾。
他現在百分之百確定,這根本不是什麼陷阱。
這只是八路軍用他們貧乏的想象力,所能做出的、最可笑的布置。
他揮了揮手,示意部隊繼續前進。
特工隊再無遲疑,悄無聲息地越過了村口那道無形的界限。
腳下的土地很松軟,踩上去沒有聲音。
不遠處院子里的喧鬧聲更清晰了,甚至能聞到濃烈的酒氣和肉香。
他們已經踏入了趙家峪的範圍。
一切順利得不可思議。
獵物就在眼前,毫無防備。
山本一木握緊了手中的指揮刀,眼中閃爍著嗜血的光芒。
今夜,他要讓這里血流成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