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見愁”隘口恢復了寂靜。
空氣里飄著一股血腥氣和火藥的嗆人味道。
一個日軍醫務兵正跪在地上,試圖按住一個騎兵胸口噴血的傷口,但那血怎麼也止不住。
幾十具帝國騎兵的尸體橫七豎八地躺在山路上,旁邊是他們同樣被打成篩子的戰馬。
黑島森田的臉色鐵青,他站在一塊沾滿血污的石頭上,看著眼前的一切。
他的副官快步走過來,手里拿著一本小冊子,聲音有些發顫。
“報告聯隊長閣下!初步清點,我方陣亡三十七人,重傷二十一人,損失戰馬五十二匹。”
副官停頓了一下,抬頭看了一眼黑島森田的表情,硬著頭皮繼續說。
“閣下,敵人的馬匹似乎經過了特殊改造,在山地里行動速度極快,遠超我們的東洋馬。他們打了就跑,我們根本追不上。”
“屬下建議,我們應該穩扎穩打,呼叫後方的步兵協同搜索,否則……”
話還沒說完,黑島森田猛地轉身,一巴掌扇在副官的臉上。
“啪”的一聲脆響。
副官手里的冊子掉在地上,他捂著臉,不敢出聲。
黑島森田一把奪過旁邊士兵手里的望遠鏡,狠狠地砸在地上。
望遠鏡在石頭上摔得粉碎。
“懦夫!”
黑島森田的胸膛劇烈起伏,他的咆哮聲在整個山谷里回蕩。
“你讓我穩扎穩打?你讓大日本帝國最精銳的騎兵,
被一群只會偷襲的土八路打了臉之後,停下來等步兵來救?”
他指著副官的鼻子。
“這是恥辱!是對我‘華北之虎’榮譽的極致羞辱!”
黑島森田的眼楮里布滿了血絲,他完全听不進任何勸告。
他猛地翻身上馬,抽出腰間的指揮刀,刀尖指向騎兵連消失的方向。
“傳我命令!”
他的聲音嘶啞,卻帶著一股瘋狂。
“全軍輕裝!丟掉所有帳篷、多余的口糧和重裝備!只帶武器、彈藥和一天的水!”
“我不要戰利品,我只要他們的頭顱!”
副官大驚失色。
“閣下!不可!這樣我們的後勤會……”
黑島森田用刀背狠狠抽在副官的肩膀上。
“執行命令!”
他環視著周圍那些驚魂未定的士兵,聲音如同受傷的野獸。
“我要在太陽落山之前,把這群土八路的腦袋,全都掛在我的馬鞍上!”
整個黑島聯隊,在他的命令下,迅速行動起來。
士兵們扔掉了行軍背囊,丟掉了帳篷,把沉重的備用彈藥箱也棄之不理。
整個聯隊從一支裝備精良的搜索部隊,變成了一群只為復仇的瘋狗。
他們變成一條長長的隊列,沿著孫德勝留下的清晰蹄印,瘋狂地開始了追擊。
在追擊的路上,一個日軍騎兵看到路邊的草叢里,散落著一些黃褐色的豆餅。
他的馬跑了一上午,早就餓了,不停地打著響鼻。
他猶豫了一下,還是跳下馬,抓了一把豆餅,塞進了馬嘴里。
他覺得這只是土八路慌不擇路時掉下的馬料。
他不知道,他親手給自己的坐騎喂下了一劑毒藥。
幾里之外的山脊上,一處被灌木叢遮蔽的觀察點。
孫德勝舉著望遠鏡,嘴里叼著一根草根。
他身後的騎兵連戰士們,正靠著石頭休息。
一個年輕的戰士正在用布擦拭自己的駁殼槍,他旁邊的一個老兵拍了拍馬蹄鐵上的鋼釘,低聲說。
“這‘狼牙蹄’真他娘的好用,要不是參謀長,咱們今天非得在那個鬼地方栽個大跟頭。”
年輕戰士咧嘴一笑。
“何止是跟頭,咱們現在說不定都下去見閻王了。參謀長這腦子,真是神了!”
“都閉嘴!”
孫德勝放下望遠鏡,回頭瞪了他們一眼。
“有聊天的功夫,多檢查兩遍子彈!”
戰士們立刻閉上了嘴,但臉上都帶著一股興奮勁。
這輩子,就沒打過這麼痛快的仗。
孫德勝的臉上露出一絲笑容,那道刀疤跟著抽動了一下,看起來有些猙獰。
在望遠鏡里,他清楚地看到,黑島聯隊已經完全放棄了搜索隊形,變成了一條瘋狂追擊的長蛇。
他們正全速向著自己這邊趕來。
“他娘的,這幫鬼子還真不禁逗,這就上頭了。”
孫德勝吐掉草根,對著身後的通訊員一招手。
“發報!”
通訊員立刻搖動了發報機的搖柄。
孫德勝清了清嗓子,聲音里壓抑不住興奮。
“給參謀長發報!”
他口述電文,一字一句,清晰有力。
“魚已上鉤,正全速游向漁網!”
“我部將按計劃,將其引入狼牙谷!”
電報發完,山谷里再次恢復了寂靜。
沒過多久,電台的耳機里傳來了回電。
通訊員一邊記錄,一邊念了出來。
“參謀長回電︰按計劃行動,沿途拋灑‘禮物’,保持距離,消耗其體力與耐心。務必將他們的人和馬,都拖到極限。我在狼牙谷,等你們凱旋。”
孫德勝听完,臉上露出了獵人般的笑容。
他翻身上馬,對著身後已經集結完畢的弟兄們,猛地一揮手。
“弟兄們!遛狗的時間到了!”
他一夾馬腹,坐下的“黑風”發出一聲嘶鳴,率先沖了出去。
“跑起來!別讓狗追丟了!”
上百名騎兵緊隨其後,再次消失在連綿的群山之中。
他們就始終與黑島聯隊保持著不遠不近的距離。
時而在山頂出現,對著追擊的鬼子放幾槍冷槍。
時而又在某個轉角,扔下幾個綁著麻繩的“馬蹄釘”。
追擊的鬼子不斷有人中槍落馬,也不斷有馬匹踩中陷阱,發出一聲悲鳴,轟然倒地。
黑島森田的眼楮越來越紅。
不斷地催促著隊伍加速,完全不顧及部隊的傷亡和馬匹的體力。
黑島森田只想追上前面那群該死的蒼蠅,然後把他們撕成碎片。
沒有發現,他的隊伍正在被一點點地放血。
更沒有發現,他的戰馬,在吃了那些“特制豆餅”後,開始變得越來越煩躁,奔跑的姿態也開始變得不穩。
太陽慢慢偏西。
黑島聯隊追了一整天,人困馬乏。
他們終于追到了一處開闊的河谷。
而孫德勝的騎兵連,就在河對岸的山坡上,不緊不慢地整理著隊形。
黑島森田看到這一幕,以為對方終于跑不動了,準備決一死戰。
他抽出指揮刀,刀尖指向河對岸。
“沖鋒!殺光他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