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津斂眉垂目的問了句,卻發現手機屏幕上是個記日子的app。
他不懂小女生的東西,但粉紅色的愛心界面,戀愛周年四個字顯得格外刺眼。
陸津稍一想,就猜出數字與app的含義。
他心頭一震,漆黑如墨的眼色落在周韞那張隱隱泛白的臉上,他舉著手機,面不改色的問,“這是什麼?”
被撞了個正著,周韞嚇得心都顫了。
她以為陸津早就走了,閑來無事,就劃著手機看了看余額,又看了看app上遞增的日子,幻想著自己有天拿到分手費後可以實現財富自由的好生活,整個人都亢奮起來的開心。
誰承想陸津沒走!
此時此刻,周韞心底沒底,好在app上也沒寫什麼,倒也看不出端倪。
“我……”她咬了咬唇,思緒轉的飛快,故意哄著他,“快到三周年了,想跟你慶祝一下。”
陸津原本是回來約她晚上去餐廳見面說分手的,可撞上這一幕的,又見她怯生生但一臉真心實意的模樣,他內心洶涌幾番措辭,到底是沒能忍心開口。
他思緒沉沉,想了想,覺得與周韞之間,也不差剩下的幾十天了。
“不用這麼麻煩。”陸津臉色淡然的開口,但眼尾上沾染了幾分柔和,他居高臨下的將手機還給周韞,又補了句“晚上等我”後才轉身推門離開。
至于分手的事?
再說吧,等之後挑個合適的日子,也免得周韞這會兒傷心。
可對周韞而來,這句話無異于緊箍咒,將她困在這里,晚上還要繼續侍寢。
門關人走。
她臉色一垮,將自己卷在被子里,良久,偌大的房間里揚起她幽幽的嘆息。
“這日子什麼時候是個頭啊。”
但陸津走了,別墅里空蕩蕩的,沒人能回答她。
今日是個雨天。
一輛黑色的邁巴赫飛馳在京市的高架橋上。
密閉的車廂里,陸津西裝革履,他坐在皮質的背椅上,一手托著平板處理著公務,突然說道,“王特助,等下到公司,你記得把那張準備好的支票毀了吧。”
原是給周韞準備的,既然決定了短期內不分手,這張支票過了兌換期也沒用。
“好。”王特助愣了下,沒猜出老板的心思。
這是要分手,還是不想分了?
陸津眸色沉沉的看向窗外雨霧,腦子里回想著的都是手機上的那個app。
當然,還有周韞背地里捧著手機一臉傻笑又期待的模樣。
到底是個小姑娘,她一門心思的準備著紀念日,應該很不想分手吧?
陸津心思翻涌,但想起陸家那些老頑固,他眉心壓出些褶皺。
王特助不看好周韞,以為她是貪得無厭想要的更多,提醒著,“陸總,太太讓我轉告您,當斷不斷必受其亂,更何況您今天下午還要與賀老的千金見面。”
是場相親。
對于豪門而言,強強聯合才是必定的道路。
至于對付周韞這樣的小姑娘,給點錢打發掉算了,沒必要浪費時間的周旋。
分手是必定的。
然而,短暫沉默後,被風雨裹挾著的靜謐車廂里傳來沉寂如磁的決絕嗓音。
陸津說,“不去了。”
——
下午,天氣見晴,周韞從別墅出來,雨後的空氣里裹挾著揮不掉的潮濕感。
她不喜歡雨天。
這種不適的感覺總會讓她不自主的想起十年前的那個雨夜,她跪在周家大門口前不斷的嗚咽哀求,可是任憑她在雨里哭啞了嗓子,也不見有誰出來理她。
好不容易等到那個被稱為父親的男人出來,他也只是嫌惡的看了她一眼,居高臨下,“回去吧,我沒有錢,沒辦法借給你,以後也不要來打擾我的生活了。”
他撐著傘,卻任由周韞被雨水裹挾,到最後,毫無半點可憐的把門關上。
那種雨水與淚水混在一起擦不掉的絕望感,讓周韞覺得自己像是個垃圾。
極其惡心。
想起過去,周韞擰了下眉頭,剛好叫的出租車到了,她不願再想的上了車。
車子一路朝著郊區的精神病院駛去。
今天是探望許蘭的日子。
自從三年前姥姥去世了,照顧許蘭的任務就落在了周韞的身上,她要上學要打工還要變著法的抽時間去陪陸津,她沒了辦法,只能將許蘭從老家接了過來。
周韞也不是很想管。
她自小與許蘭的關系就很微妙,說是親母女,許蘭卻從沒有照顧過她一天。
她跟作文本里的母親不一樣。
她漂亮,每天打扮花哨的跑出去結識著不同的有錢男人,再被膩了後的回來。
但許蘭樂此不疲。
再然後,她連句話都沒有的跑了,听鎮子上的人傳,她攀上了個更有錢的老板,可憐周韞不足五歲的被丟在出租屋,還是鄰居發現不對,報警將她救了出來。
那一周,她被反鎖在臥室里差點被餓死,最後警方通知了姥姥給她接了回去。
很久後周韞都在想,許蘭或許是想要將她給餓死的,不然不會上了三道鎖。
可惜她命大。
從此後,她便與姥姥相依為命。
可是幾年後許蘭瘋了。
沒人知道她怎麼瘋的,被警方送回來的那天,她蓬頭垢面,整個人慘不忍睹。
听說她是被民警在垃圾站旁邊發現的,她赤身裸體,還有個流浪漢在拽她。
那天,周韞就躲在門板後。
她從未想過多年後再見,曾經那個愛漂亮又自私的許蘭會落得如今這個下場。
造化弄人。
可如今,她無比痛恨許蘭,恨不得她趕緊死,恨不得她快點從這個世界消失。
如果許蘭沒有瘋、沒有被送回來,她的姥姥也不會在她發狂後被她用刀砍死。
那是周韞唯一的親人!
在這個世界上只有姥姥一個人願意對她好,會把差點餓死的她帶回去,會拖著病軀的把她從十年前無人問津的雨夜里撿回去,又省吃儉用的供著她上學。
可世道就是不公平。
精神病殺人不犯法。
更絕望的是,她還要拼了命的賺錢,供養著這樣一位拖累又害人不淺的仇人。
周韞心里更煩了。
以至于她進了醫院交了錢後就想走,看都不想去看許蘭一眼,可偏偏不行。
許蘭的攻擊性太強了。
她砸東砸細,動不動的傷人,哪怕她住著單人間,也沒有看護願意去管她。
被護士攔在走廊里,周韞煩得很,“那你們想怎麼辦?”
她每個月往醫院送的錢跟流水似的,現在跟她說醫院不願意接管許蘭,她又能把人送去哪兒?
“這樣吧。”周韞說,“加錢,你說多少錢我來付就好了,雙倍,還是三倍?”
小護士急得都快哭了,“周小姐,我不是這個意思,我……”
然,不遠處,突然揚起一道男人沉磁的嗓音,“周小姐,這世上有些事,不是光靠花錢就能解決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