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罷,楊過不再猶豫,俯身拈起那兩枚猶帶溫熱的普斯曲蛇膽,仰頭便吞服下去。
一股熟悉的腥苦之後,一股磅礡的熱流轟然散開,通體舒坦,內力都似乎活躍了幾分。
神雕緊盯著他,見他如此爽快又明白自己的心意,眼中的一絲審視化為欣賞與親近。
它眼看楊過吞下蛇膽後只是站立感受,並未有進一步動作,便低鳴一聲,巨大的翅膀輕輕拍了拍楊過,隨即抬起一爪,指向地面,又用喙部輕點楊過的丹田位置,金褐色的銳目中流露出明確的提醒與關切之意。
楊過何等聰慧,立刻明白過來︰“雕兄是提醒我,需得運功化開藥力,方能盡收其效?”
他當下不再耽擱,朗聲笑道︰“多謝雕兄指點!”
旋即盤膝坐下,五心向天,屏息凝神,運轉起所學諸般內功心法。
初時是古墓派玉女心經的清涼內力如溪流般潺潺而起,引導那蛇膽所化的熱流循經走脈。
繼而九陰真經的總綱心法以及先天功自然運轉,中正平和,卻海納百川,將那股磅礡藥力盡數包容、煉化。
其間又不自覺帶上了歐陽鋒所授蛤蟆功的奇異法門,使得內力運行愈發沉雄迅猛。
只見他頭頂漸漸滲出絲絲白氣,周身衣衫無風自動,獵獵作響。
那普斯曲蛇膽所化的熾熱洪流在他精深內力的引導與煉化下,不再只是散向四肢百骸,而是更為精純地融入其經脈、丹田之中,不斷地淬煉、擴充、夯實著他的根基。
神雕在一旁靜靜守護,眼見楊過入定後氣息越來越綿長深厚,周身隱隱透出一層溫潤光華。
這普斯曲蛇膽藥性霸道,尋常人服下雖能增益氣力,卻難免浪費大半藥力,唯有似楊過這般身負絕頂內功且悟性極高之人,方能以功法相佐,將其效力發揮至十成甚至十二成。
約莫過了一個時辰,楊過方才緩緩睜開雙眼,長吁出一口濁氣。
他只覺精神前所未有的健旺,體內真氣澎湃充盈,較之服食蛇膽前竟有明顯的精進,四肢百骸更是充滿了無窮精力。
他欣喜起身,對著神雕鄭重一揖︰“雕兄厚贈,助我功力再進一步,此情楊過銘記于心!”
神雕發出一聲歡愉的清鳴,音調高昂,似是十分滿意。
這才巨喙一探,將楊過最初帶來的那幾枚蛇膽一一啄食入口,吞下後,發出一聲滿足的渾厚長鳴。
隨即,它邁開大步,走近楊過,用那巨大的翅膀友好地輕輕拍了拍楊過的肩膀,力道控制得極好,既顯親昵又不至于傷人。
這一人一雕,經此一番“禮尚往來”,情誼瞬間深厚了十分。
一番親近後,楊過正與神雕“說笑”,目光不經意間掃過神雕巨大的左翼根部,眉頭驟然一蹙。
只見那濃密堅硬的翎羽之下,隱約露出一小截黝黑異物,周圍羽毛沾染著些許已干涸暗沉的血跡,若非靠得極近絕難發現。
“雕兄,且慢動!”楊過神色轉為嚴肅,小心翼翼地上前兩步,伸手指向那處,“你這里…可是受了傷?”
神雕聞言,動作微微一滯,扭過脖頸看了看自己的翅膀,喉中發出一聲低沉的咕嚕,似是默認,又似是不願提及。
楊過得到確認,心中更急︰“讓我看看可好?異物留在體內,終是大患!”
他聲音放緩,帶著安撫的意味,緩緩伸出手,示意自己並無惡意。
神雕本能地縮了一下,眼中閃過一絲禽類對傷痛觸踫天生的警惕與懼意,巨大的翅膀微微收攏,發出了一聲帶著警告意味的低鳴。
楊過立刻停住手,溫言道︰“雕兄,你乃谷中王者,豈能容此等宵小暗箭所困?我知你神勇,自行折斷了箭桿,但這箭頭深入骨肉,非外力難以取出。相信我,我定會小心。”
他的話語真誠,目光澄澈。
神雕通靈,能辨人心善惡,它凝視楊過片刻,眼中警惕漸消,終是緩緩將受傷的翅膀伸了過來,甚至主動低下頭,用喙部輕輕梳理了一下那處的羽毛,露出那嵌入皮肉深處的斷箭簇頭,口中發出一聲似是忍耐痛楚又似是妥協的低鳴。
“雕兄忍一忍,很快便好!”楊過深吸一口氣,凝神定氣。
他指尖蘊起一股精純內力,精準地探入羽下,捏住了那冰冷堅硬的箭簇。
然而,當箭頭被緩緩向外拔出的那一剎那,劇痛遠超神雕預料!
它畢竟是禽類,野性本能瞬間壓過了理智,受傷的翅膀猛地條件反射般劇烈一扇!
“ !”地一聲悶響,楊過全然沒料到神雕反應如此之大,更未運功相抗,當下便被這巨力結結實實地拍中胸口,整個人如同斷線風箏般倒飛出去,直撞上數丈外的一棵大樹,震得枝葉亂晃,方才滑落在地,喉頭一甜,險些噴出血來。
神雕一擊發出,立刻便後悔了。
它眼見楊過被自己打飛,頓時發出一聲急促而懊悔的哀鳴,大步奔至楊過身邊,巨大的頭顱焦急地蹭著楊過,眼中充滿了愧疚與不安,連連低鳴,似在道歉。
楊過緩過一口氣,壓下胸腔翻涌的氣血,擺擺手,強笑道︰“無妨…無妨,雕兄,是我估算不足,怪不得你。這點小傷,算不得什麼。”
他掙扎著站起身,反而先去查看神雕的傷口。
只見那箭頭已被拔出,創口鮮血汩汩流出。
楊過不敢怠慢,忍著自己胸口的悶痛,四下飛快一掃,掠至山壁旁采了幾味止血生肌的草藥,放入口中嚼碎,小心翼翼地敷在神雕傷口上。
他在桃花島所學醫術極為高明,所采草藥又對癥,藥力融合其精純內力,立時見效,那血流很快便止住了,疼痛也大為緩解。
神雕安靜地站著,感受著傷口傳來的清涼舒適感,眼中愧疚更深,亦充滿了對楊過的感激與信任。
恰在此時,天空驟然變得陰沉,豆大的雨點毫無征兆地 里啪啦砸落下來,頃刻間便成滂沱之勢。
神雕仰頭望了望天,又低頭用喙輕輕叼了叼楊過的衣袖,低鳴一聲,轉身便向山谷深處行去,走了幾步又回頭看他,示意他跟上來。
楊過會意,知它要帶自己去避雨,當即緊隨其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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