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徒們對教主擁有“無上法力”一事,深信不疑。
他們充滿狂熱的目光,此刻全都聚焦在高台前。
在過去,吉川昌也非常享受這種被仰望、被神化的感覺,甚至在某些瞬間,他都恍惚覺得自己真的成為彌勒在人間的化身,而不再是那個可以被隨意嘲笑為“肥豬”的平庸之輩。
然而,此時此刻,那些曾經讓他飄飄然的目光,卻仿佛化作千鈞重擔,壓得他幾乎喘不過氣。
冷汗早已浸濕後背的袈裟,黏膩地貼在皮膚上,帶來一陣陣寒意。
如果在這個時候承認自己只是招搖撞騙的凡人,那他苦心經營的一切都將瞬間崩塌,未來的人生將徹底完蛋。
他再也無法站在這個高高在上的位置,享受著信徒的供奉與妻女……
可如果不承認……
吉川昌也的目光恐懼地盯在離自己眉心不遠的那點刀尖上,上面沾染的鮮血尚未完全凝固,泛著暗紅的光澤。
他艱難地咽了口唾沫,試圖滋潤干得發緊的喉嚨,抬起頭,望向那張頗具年頭的狐狸面具。
盡管完全看不見面具後的真容,但那雙透過孔洞望出來的眼楮里,充滿了毫不掩飾的戲謔。
吉川昌也忽然明白了。
這家伙根本就是在享受貓捉老鼠的游戲,他只是想看著自己狼狽求饒的樣子,未必會真的放過他。
“與其這樣,不如硬氣一把!”
這個念頭在他腦中一閃而過,他拼命給自己鼓勁,想讓顫抖的身體挺直,想讓恐懼的聲音變得強硬。
然而,當話真正要出口時,極致的恐懼卻像一只無形的手,死死扼住他的喉嚨,將那份虛假的硬氣徹底碾碎。
“我……我沒有法力……”
對死亡的恐懼壓倒一切,讓他選擇屈服。
整個人像是被抽掉骨頭,迅速從跌坐改為跪姿,不顧一切地以頭磕地,發出“咚咚”的悶響,哭嚎道︰“劍豪大人饒命啊!
我知道錯了!
我不該招搖撞騙,欺騙大家,我願意贖罪,我什麼都願意給您!”
他語無倫次地獻上所有籌碼,仿佛這樣就能買回一條命︰“我銀行賬戶里還有三億存款,在東京還有兩處房產、四輛豪車,我養了六個情婦,也都可以給您。
對了!我在二樓的藏品室里收藏很多名刀,還專門花大價錢打造一把削鐵如泥的寶刀,叫鬼徹,也獻給您。
只求您饒我一命!!”
說到最後,他已經涕淚橫流,身體像篩糠一樣抖個不停。
一旦放棄尊嚴,便再也顧不上什麼儀態和形象,只剩下最原始的求生本能。
信徒們目瞪口呆地看著這一幕,臉上寫滿震驚。
他們心目中那位佛法無邊的“彌勒代言人”,此刻竟像一條搖尾乞憐的野狗,如此卑微。
“不行。”
青澤手腕一抖,刀光乍現!
唰!
鋒利的刀鋒帶著淒厲的破空聲,精準地掠過吉川昌也粗短的脖頸。
那顆肥碩的頭顱瞬間被噴涌的鮮血沖得向前飛起,在地上滾了兩圈才停下。
青澤及時後撤一步,避開四處飛濺的溫熱血液。
他沒有再多看那些陷入呆滯的信徒一眼,隨手將染血的太刀丟在地上,發出“ 當”一聲脆響,隨即轉身,徑直朝著二樓的藏品室走去。
青澤推開門,只見四面牆壁上掛滿各式各樣的武士刀。
而在房間中央,特意設置一張供桌,上面莊重地供奉著一把太刀。
刀柄與刀鞘皆是黑紅相間,表面纏繞著詭異的花紋,隱隱散發著一股不祥的氣息。
刀柄處,清晰地銘刻著兩個漢字,“鬼徹”。
青澤上前,握住刀柄,緩緩將其拔出。
刀刃竟是詭異的血紅色,而刀背及其他部分則是深邃的墨黑,紅與黑的對比,給人一種強烈的視覺沖擊力。
“果然是一把好刀。”
他將刀重新歸入鞘中。
下一刻,他腳下模糊的影子迅速涌現一個幽紫色的魔法陣。
濃稠如墨的影子從法陣中涌出,瞬間包裹住他全身,連同那把新得的“鬼徹”一起,悄無聲息地沉入陰影之中,離開現場。
……
底層大廳內,所有信徒呆呆地站在原地,仿佛石化了一般,以往構建起來的世界觀,在此刻徹底崩塌,碎了一地。
就在這時,一個三十出頭的男人,忽然像是被什麼東西刺中了一樣,猛地跳起來,吼道︰“這是神罰!!”
這一聲將所有茫然的目光都吸引過去。
男人臉上充斥著一種病態的狂熱,揮舞著手臂道︰“吉川昌也喪失對我佛彌勒的堅定信念,內心充滿污穢。
所以彌勒才降下神罰,剝奪他的法力。
這是彌勒對我們的考驗。
如果我們因此而對彌勒產生動搖,我們也會遭受同樣的厄運!”
他越說越激動,聲音也越來越高亢。
彌勒必須存在!
彌勒一定要存在!
否則,他之前奉獻的全部家產、他投入的所有虔誠、他放棄的正常生活……
這一切都將變得毫無意義,會讓他瞬間失去活下去的勇氣。
“如果不是彌勒賦予的無上神力,那位戴著狐狸面具的男人怎麼可能如此輕易地殺死四名護法,這是神跡的證明!”
他這番牽強附會、卻又恰好能填補信仰崩塌後空虛的解釋,立刻為其他信徒提供一個可以抓住的“邏輯”。
他們像是溺水者抓住了救命稻草,紛紛附和起來︰
“對!沒錯!吉川作惡多端,玷污教義,所以彌勒才懲罰他!”
“這是彌勒在淨化我們的教會。”
“法會不能停,我們要繼續,要向彌勒證明我們的虔誠!”
信徒們迅速達成共識。
他們手忙腳亂地將吉川昌也的無頭尸體和那四名護法的尸首全部拖到庭院外面,甚至有人主動找來拖把和水桶,開始奮力清洗地板上的大片血跡。
當然,也有人選擇報警。
畢竟死了這麼多人,無論如何都需要警方來處理。
但沒有一個人想要離開這個剛剛發生過血腥屠殺的地方。
在簡單地打掃“干淨”之後,最初那個說話的男人自然而然地取代吉川昌也的位置,站到高台前,帶領著所有信徒,開始更加虔誠地誦念經文,仿佛剛才的一切都只是一場淨化心靈的儀式。
……
川越警署接到報警電話後,意識到事態嚴重。
光天化日之下,持刀闖入私人宅邸連殺數人,這簡直是公然挑戰他們的權威,必須重拳出擊!
帶隊的是警部上杉正介。
他坐在趕往現場的警車里,揉著發脹的太陽穴,心里只覺得無比麻煩。
他早就放棄晉升的念頭,只想安安穩穩混到退休,不想管這種棘手的案子。
但署長的命令不能違背。
警車抵達庭院正門。
附近的巡查提前到達這里,在門口拉開一道警戒線,卻沒有進入,他們不是專業人士,怕破壞犯罪現場。
上杉正介解開安全帶,剛推開車門,腳還沒站穩。
一名新入職的年輕警員已經按捺不住熱血,沖上前,嘴里喊著“警察!”,同時猛地一腳踹向那扇厚重的木門。
“砰!”
木門被踹開一道縫隙。
“汪!!!”
就在這一瞬間,一條嘴角還沾著血跡的獵犬,如同閃電般從門縫里撲了出來,一口死死咬住年輕警員的小腿。
“啊!!!”
淒厲的慘叫聲瞬間劃破空氣中的凝重。
上杉正介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嚇得心髒一縮,幾乎是本能地掏出配槍。
砰!砰!
他接連開了兩槍,卻沒有打向咬著警員腿的那條狗,只是將另一條從門內竄出的獵犬擊斃。
咬人的獵犬受此驚嚇,終于松開血淋淋的嘴,發出一聲畏懼的嗚咽,夾著尾巴迅速逃回門內。
上杉正介這才心驚膽戰地上前,用力推開那扇虛掩的木門。
剎那間,一股濃郁得令人作嘔的血腥味撲面而來,讓他皺起眉頭。
只見庭院內的青石地板上,赫然躺著兩具被獵犬啃咬得面目全非、殘缺不全的尸體。
“哇!”
跟在他身後的幾名警員,哪里見過如此慘烈的場面,當場彎腰嘔吐起來。
上杉正介看著眼前的修羅場,面色鐵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