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夜北終于抬起頭,視線越過林薇薇,釘在她身後的沈芝微身上。
    他敲擊鍵盤的動作停了一瞬。
    也就僅僅一瞬。
    隨即,他收回視線,重新落回電腦屏幕,仿佛剛才那一眼只是錯覺。他連一個字都懶得說,直接把她當成了一件無生命的擺設。
    就是要晾著她,把她的銳氣磨平。
    林薇薇無視兩人間的暗流,將手里的定制餐盒放在桌上,打開蓋子,語氣溫軟︰“就知道你忙得顧不上吃東西,我做了你最愛的法式下午茶,快趁熱吃點。”
    她極其自然地繞到墨夜北身邊,俯身湊近,縴細的手指點在他面前的文件上。
    “關于科技城這個項目,我認為可以在AI技術上再下工夫,我正好認識這方面的專家。”
    她一邊說,一邊狀似不經意地提起,“對了,晚上我約了甦陽,想請教他新項目合同的幾個法律問題,夜北你也一起來?”
    甦陽,京城頂尖大狀,也是墨夜北屈指可數的朋友。
    林薇薇每句話都緊扣工作,卻又每個字都在宣示,她早已滲透了墨夜北的事業與社交圈。
    而沈芝微,從頭到尾,都只是個被排斥在外的陌生人。
    說完,她才像剛想起來,驚訝地捂住嘴,轉向始終沉默的沈芝微,臉上是恰到好處的歉意。
    “哎呀,芝芝,真不好意思,你看我跟夜北一聊工作就忘了形。”她眨了眨眼,笑容天真,卻透著一股高高在上的優越,“你還站在這兒,是有什麼急事嗎?”
    沈芝微沒想到她會代替墨夜北發問,倒也省了力氣︰“嗯,有點私房話想跟墨總單獨談談。”
    她故意把“私房話”三個字咬得很輕,那聲“墨總”更帶了點外人听不懂的曖昧。
    墨夜北終于有了反應。
    他從屏幕上移開視線,向後靠進寬大的椅背,雙手交疊在身前,用一種審視的姿態看著沈芝微,等著她開口求饒。
    林薇薇故作為難地蹙眉,“可是……我們正要一起吃飯。你跟甦陽哥也不熟,我們聊的又都是些項目上的事,你听著會很無聊的。”
    沈芝微忽然笑了。
    “墨總金屋藏嬌慣了,自然舍不得把老婆介紹給朋友。”她話鋒一轉,甚至帶了點嗔怪的意味掃向墨夜北,“昨天還巴巴地跑來找我求我回家呢。”
    她轉向林薇薇,一臉純良無害,“對了林小姐,墨總送你的那套公寓,產權證上是不是也該有我一半?夫妻共同財產嘛。”
    林薇薇臉上的血色瞬間褪盡,她不知所措地望向主座的男人,“夜北……”
    墨夜北站起身,只扔下一句︰“去吃飯。”便邁開長腿往外走。
    經過沈芝微時,他腳步未停,空氣里只甩來三個字。
    “你也來。”
    辦公室里,兩個女人都僵住了。
    沈芝微徹底懵了。她都當眾打他臉,罵他金屋藏嬌了,他不發作,還讓她一起去?
    這男人到底什麼路數?
    林薇薇也沒料到會是這個結果。但她反應極快,立刻恢復了端莊得體的姿態,主動走到沈芝微身邊,親昵地挽上她的手。
    “走吧芝芝,夜北難得有空,咱們一起。”
    她姿態大方,仿佛自己依舊是那個掌控全局的女主人。
    墨夜北根本沒等她們,徑直走進了專屬電梯。
    沈芝微被林薇薇半推半就地跟了上去。
    電梯里,死一般的寂靜。
    狹小的空間里,三個人,三份心思,誰也沒開口。
    直到地下車庫,墨夜北走向他的邁巴赫,拉開車門坐進去,隨即後排車窗降下,他對著沈芝微,冷冷吐出兩個字。
    “上車。”
    是命令,不容抗拒。
    林薇薇臉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
    她被撇下了。
    當著沈芝微的面,墨夜北選擇了讓他名義上的妻子上車。
    她捏緊手里的車鑰匙,臉上卻依舊是無懈可擊的微笑︰“我開了自己的車,那我們飯店見。”
    說完,她轉身走向不遠處的紅色保時捷,每一步都走得優雅,背影卻寫滿了僵硬。
    車內的氣壓,比電梯里更低。
    沈芝微扭頭看著窗外飛速倒退的街景,一言不發。
    墨夜北面無表情地看著手機,昨天那個女人說的話,又一次鑽進他腦中——“你的朋友我一個都沒見過。”
    她不是想見嗎?
    今天就讓她見個夠。
    可這個女人從上車到現在,渾身上下都寫滿了抗拒。
    這時,手機進來一條物業信息。他剛掃了一眼,就听見沈芝微質問︰“墨夜北,你到底想干什麼?”
    她終于裝不下去了。
    “吃飯。”他言簡意賅。
    “你憑什麼在背後搞鬼,不讓人把辦公場地租給我?”
    墨夜北抬起頭,車窗外的霓虹燈在他漆黑的瞳仁里流淌,情緒不明。
    “我出了更高的租金,合法交易。至于這個過程不小心踩死了哪只螻蟻,我沒義務替它收尸。”
    “螻蟻”二字,讓沈芝微的血都涼了。她已經習慣了他的毒舌,只是強壓下翻涌的怒火,放軟了姿態︰“墨總,我們很快就沒關系了。您日理萬機,別把精力浪費在我身上,行嗎?我這只小螻蟻,受不起您的‘關照’。”
    “只要您高抬貴手,離婚後我保證消失得干干淨淨,絕不礙您的眼。”
    話音一落,車內的溫度仿佛降到了冰點。
    墨夜北心頭那股無名火燒得更旺。
    她就這麼急著要走?
    他突然伸手,一把扣住她的後頸,將她拉向自己。
    男人身上凜冽的氣味襲來,沈芝微心頭一跳,下意識想後退。
    他手上的力道卻驟然收緊,不讓她有任何退路。
    他審視著她,從她緊抿的唇,到那雙倔強又驚慌的眼楮,聲線低沉,听不出喜怒。
    “真想離婚?”
    “嗯嗯嗯!”沈芝微咬著牙,點頭如搗蒜,眼里是藏不住的決絕和迫切。
    那份迫切,像一根針,扎在他心上。
    墨夜北忽然笑了,笑意卻冰冷刺骨。他松開手,整個人重新陷進椅背。
    “可以。”
    “今晚喝完一瓶白酒,我就簽字。”
    他頓了頓,補上最誅心的一句。
    “不過,你淨身出戶。我的財產,一分一厘,都和你沒關系。”
    他就是要用她最在乎的錢,來懲罰她今天在辦公室說的每一句話。
    沈芝微的心,一寸寸沉了下去。
    一瓶白酒換自由?
    他這是篤定了她做不到,變著法子羞辱她。
    她看著男人冷硬如雕塑的側臉,所有翻涌的情緒堵在胸口,最後只匯成一個字。
    “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