崖2

第十七章 桃瓣裹贓

類別︰玄幻魔法 作者︰元迪 本章︰第十七章 桃瓣裹贓

    晚春腥甜鎖深巷,果殘枝亂刺眸深。

    鵝黃布碎遮瘡,黑水流紅浸血深。

    偽警驅摩馱贓沉,桃花覆穢掩貪音。

    “為民” 匾下寒尸骨,只許狼藉莫許吟。

    晚春的寒與潮裹著市場的甜腥氣,黏膩地往巷尾鑽 ,是熟透水果的甜膩裹著腐爛汁液的腥氣,拂在人身上像裹了層沒擰干的布,悶得人胸口發緊。

    巷最盡頭的水果店縮在拐角,三堵灰牆擠得空間逼仄,仿佛下一秒就要往中間壓,店里的狼藉扎得人眼疼︰本該碼得齊整的水果散得沒半點章法,黑李滾到門邊,紫瑩瑩的果皮被指甲刮破,暗黑色的汁水流到門檻邊,積成一小灘沾著塵土;青黃的香梨擠在牆角,表皮磕出的褐斑像一塊塊傷疤,蒂部掛著的葉子被穿堂風撩得打顫,每晃一下都像要掉下來;最慘的是砂糖橘,圓滾滾的身子滾得滿地都是,有的卡在貨架底露著半個橘瓣,有的砸扁在牆角流著橘色汁水,有的被踩爛在地板上黏著鞋印,還有幾個貼著男人的褲腳,果皮上的綠葉倒還新鮮,卻早沒了生氣。

    靠里的貨架原是擺榴蓮和車厘子的,這會兒只剩鐵架透著冷光,印著 “榴蓮 38 元 / 斤”“車厘子 65 元 / 斤” 的價簽斜掛在橫桿上,貨架也挪了位,歪歪扭扭地貼在牆上,像是被人揪著晃過,又狠狠推回去,蔫頭耷腦地等著主人來扶。

    本該立在櫃台後的電子秤倒在一旁,屏幕裂著一道蛛網似的紋,暗沉沉的像瞎了眼,電源線拖在地上,被男人的黑布鞋踩了半截,鞋尖還沾著塊橙皮渣。

    水果店對面是家修理電器的小鋪子,櫥櫃里擺著台剛修好的 21 寸彩電,正播放著地方評書,沙啞的聲音裹著電流雜音飄過來︰“看官您瞧 —— 抹過大樹邊,早望見前頭有家酒店,酒家去了集市采買,門前窗檻上只坐著酒家娘子,那婦人上穿黃紗衫兒,頭上黃烘烘插著釵環,鬢邊還別著朵明晃晃的野菊花。見有公人過來,那婦人便起身迎接,底下系著條墨蘭裙褲,生得不俗的臉兒上,卻抹了把灰黑……”

    “這可不就是剛進城的鄉巴佬嘛!” 有人在鋪子里搭話,聲音混在評書里,模糊不清。

    緊接著,評書中的公人開了口,卻是個女音︰“喲,好囂張的勁兒!”

    “那婦人立馬扭過腰身,甩開雙手迎上去,嘴也不饒人︰‘你才囂張呢!哪個像你,天天腰身擺擺、屁股扭扭,還抹一臉胭脂水粉,依依妖妖的!’”

    “啪!” 說書先生的驚木一拍,紙扇輕搖,聲音陡然拔高︰“婦人這嘲諷一出口,周圍人頓時笑開了!那女公差哪忍得住?忽然扯開嗓子喊 ——‘她講要砍死我們哩!’”

    水果店的男人就坐在電子秤旁的小板凳上,脊背佝僂得像張拉彎的弓,每一塊骨頭都透著沒力氣的垮。指間夾著的煙燒得只剩半截灰,他卻忘了彈,火星子偶爾濺在褲腿上,燙出個小黑洞,他也只是無意識地蹭蹭。地上堆著七八個煙蒂,有的被踩扁了陷在灰里,有的還冒著細弱的煙絲,混著水果腐爛的甜腥氣在小店里繞圈,嗆得人嗓子發緊。他抽煙抽得又深又急,喉結每滾一下,都像要把什麼滾燙的東西硬咽下去,可煙霧從鼻腔冒出來時,還是裹著股壓不住的躁 ,眉峰擰成了崖邊的深溝壑,底兒深得瞧不見光,只從眼尾漏出點冷意,扎得人慌。

    對面的彩電還沒人來取,評書仍在繼續,聲音忽高忽低地飄進巷尾︰“說時遲那時快!那婦人剛驚叫一聲,就有穿制服的公差闖進酒店,把店里的牛肉、雞肉、羊肉,還有雞蛋、面條、小烙餅,一股腦往外拖!婦人嚇壞了,伸手去抓店門口的遮陽傘,沒等抓穩,就被另一男公差用水火棍打倒在地,女公差扭著屁股趁混亂鑽進酒店里,從店里抱出個匣子,涂得猩紅的嘴咧開笑得眼都眯了。那酒店婦人哪肯罷休?爬起來追著四個男公差打出去,可她一個女人家,又哪是四個男人的對手?剛撲過去,就被其他人擰了胳膊、抓了大腿!肩上的衣裳被撕開,袖子生生扒了下來,白乎乎的胳膊露在外面,晃得路人直眯眼。公差們嘻嘻哈哈地指點,女公差又尖著嗓子喊‘她講要砍死我們啦’,聲音諂媚得讓人牙酸,接著就哈哈大笑起來。酒店婦人紅了眼,咬牙掄起掃帚沖進公差堆里,可‘啪啪’兩下,掃帚就被打落在地 —— 兩公差一邊一個拽著她的胳膊,把人按倒跪在地上!又過來兩個公差,一個按背,一個壓腿,‘嘩啦’一聲,婦人的裙褲被撕得稀碎,瞬間變成了齊大腿根的短褲衩!周圍人笑得更歡了,有膽小的圍觀者趕緊往後退,生怕沾上麻煩……”

    水果店門口的台階涼得透骨,穿鵝黃色T恤的女人就坐在那兒,光著腳,腳趾蜷著摳在石板縫里,指甲縫里都嵌了泥。腳面和腿上的淤青疊著淤青,連青紫色里都摻著些暗黃,像被反復踩過的菜葉,根本看不清原本的膚色。她雙臂死死抱著膝蓋,胳膊上的肉繃得發緊,胸腔像揣了只亂撞的兔子起伏得厲害,每一次呼吸都帶著細弱的顫,胸口的碎布跟著鼓脹又癟下去。臉繃得緊緊的,下頜線咬出硬邦邦的弧度,右手指尖深深掐進大腿外側的肉里,那處皮膚早被掐得慘白,指甲縫里泛著刺目的紅。她的目光沒個落點,一會兒往店里掃,落在男人佝僂的背上時,睫毛顫了顫,像被火燙著似的飛快移開;一會兒往巷口望,巷口的陽光被高牆擋在外面,照不透腳邊的狼藉。

    離台階不到一米的地方,一雙鵝黃色人字拖歪在那兒,和女人的 T 恤是一個色,此刻卻狼狽得不成樣。左邊那只的帶子斷了,鞋頭沾著泥,還蹭了點李子的紫汁;右邊那只翻著,鞋底粘著半片橙皮,邊緣卷得像朵花。旁邊是碎成幾瓣的白色泡沫箱,碎片散得滿地都是,有的上面還留著 “水果專用箱” 的藍色字跡,被踩得模糊不清,沾著的果漬干了發暗。泡沫箱旁滾著幾個摔爛的果子;李子的紫汁在地上洇開一小片,像滴在地上的血;桃子的黃肉混著桃核露在外面,招來了兩只嗡嗡的飛蟲,繞著果肉打轉,聲音在寂靜的巷尾格外刺耳。還有兩根掃把棍,躺在泡沫碎片里。都是普通的掃帚把子,表面被常年的手磨得光滑發亮,此刻卻像被棄置的廢柴,孤零零地躺著,連風都繞著走。

    煙蒂燒到了指尖,男人才猛地回神,手忙腳亂地往地上扔,鞋底碾上去時 “滋滋” 響,火星子濺在黑李的紫汁上,瞬間滅了。他捏緊拳頭,指縫里還沾著剛才撿果子時蹭的泥,那點泥在掌心搓得發疼,像搓著什麼咽不下的東西。

    “媽的!穿那麼短的褲子!” 聲音啞得像砂紙磨木頭,吼完他就別開眼,不敢看女人的膝蓋。他後悔不該半夜去批發市場上貨,把女人留在家看店。

    女人的眼淚就在這時滾了下來。不是嚎啕,是悄無聲息的,淚珠砸在膝蓋的碎布上,暈開一小片深色的濕痕,順著布紋往下滲,沒入布料的褶皺里。她想抬手擦,胳膊卻僵著,只能任由眼淚往下掉,砸在光裸的腳背上,涼得她打了個顫。

    “不是短褲……” 她的聲音細得像蚊子叫,還帶著哽咽,每一個字都要頓一下,像是從喉嚨里擠出來的,尾音發著破。她想站起來,手撐在台階上時晃了一下,指尖踫著地上的碎泡沫,冰涼的觸感讓她猛地縮回去,男人這才看清,她的那條本是及膝的褲裙,此刻被撕成了僅夠遮羞的布片,邊緣的布茬毛糙得像野草,露出的小腿上還有幾道淺淺的紅痕,似被牲畜撓過,鵝黃色的 T 恤也沒好到哪兒去,領口被扯得變形,一只袖子被撕掉,露出的胳膊上沾了點果汁和塵土,另一只袖子撕成布條掛在肩上,像要掉的葉子,隨著她的顫抖輕輕晃。她站起來,胸腔還是起伏得厲害,牙齒死死咬著下唇,直到唇瓣泛了白,嘗到點淡淡的血腥味,也沒再說出一個字。

    風卷著地上的碎泡沫,往她腳邊飄,她下意識地往台階里縮了縮,光著的腳踩在涼石板上,那股涼意順著腳尖往上爬,裹住了整顆心,連呼吸都帶著冷。

    環衛工人提著鐵皮畚斗走了過來,他的掃把掃起泡沫箱碎片時,動作慢了些,碎渣子順著掃把尖滾進畚斗,發出 “嘩啦” 的輕響;可到了那片洇著紫汁的李子殘渣前,他卻故意繞了個彎,連帶著滾到腳邊的香梨,也只是用掃把桿輕輕撥了撥,沒踫 —— 仿佛那果子上沾著什麼踫不得的東西。路過那雙人字拖時,他頓了頓,頭壓得更低了,眼角的余光都沒往女人那邊掃。腳尖不經意似的踢了左邊那只一下,斷了的帶子晃了晃,他又飛快地收回腳,握著掃把的手緊了緊,腳步也加快了。

    “傷風敗俗!” 評書中突然冒出個老者的聲音,沉得像塊石頭,“你們一幫大男人,欺負一個女人算什麼本事?”“乘男公差愣神的功夫,那酒店婦人哭喊著轉身,猛地掙開差人的手,從修理鋪門前抄起把掃把,又沖進去跟公差混戰!可沒兩下就被仰面推倒在地,本就破破爛爛的衣衫瞬間衣不蔽體……”

    風又吹過來,卷著巷口的陽光,女人抬手揪了揪肩上掛著的碎布片,指尖冰涼,那點鵝黃色在照不見陽光的地方像一團快要熄滅的火苗,弱得隨時會被風吹滅。

    巷尾的狼藉還浸在甜腥里,巷外的桃花坡卻藏著另一番“熱鬧”。

    這里是桃花的聚集地方,紅桃的濃烈,碧桃的斑斕,綠花桃透著沉厚的質感,菊花桃的瓣兒細長得像揉碎的錦緞,白碧桃如落雪潔淨,壽星桃小巧得能攏在掌心,紫葉桃身姿高挑襯著青枝,人面桃含著幾分妖嬈的柔媚,花桃蘊著醇厚的春味,滿天紅則漾著漫枝的浪漫。

    只是這滿園桃樹,原是托著晚春的余韻,藏在山的背後。陽光總要等到正午,才肯漫過山頭輕落在花枝上。時光在這里也似小心翼翼,厚厚的草坪鋪展著軟絨絨的綠,石凳潔淨如新,枝頭上的小鳥兒都不敢驚擾這份靜,它們不敢高聲啼叫,只偶爾發出幾聲輕微的呢喃,像私語般揉進風里。

    兩個環衛工人離這片草地尚遠,正坐在桃樹坡下的一級台階上。這片地方靜得連人都不忍隨意踏入,更無人敢輕易驚擾,既沒人願貿然進來,自然也少了許多雜事,他們的工作便也清閑許多。

    此刻,兩人正就著這份安逸歇腳,躲在綠蔭後頭。手里攥著的掃帚,是他們賴以為生的 “畚斗”,也像在隨時候著有人招呼。

    風里還纏著桃花的甜香,忽然,一陣細碎的 “嗡鳴” 從巷口鑽進來,不是市場里的叫賣聲,是電摩特有的馬達輕響。十來輛同款的電車,順著鋪了層薄雪似的碎桃瓣小徑陸續碾過來,橡膠車輪壓過軟塌塌的花瓣時,發出 “咯吱、咯吱” 的輕響,像牙齒啃著軟糖,倒驚得枝椏上兩只灰撲撲的麻雀撲稜著翅膀,往遠處的樹冠里鑽。

    車頂的紅色警燈先還沒精打采地閃了兩下,光團在晨霧里晃了晃,竟像人困極了眨了下眼;接著便一盞盞次第暗下去,最後只剩燈罩上凝著點余溫,剛飄來的一片桃花瓣落在上面,被烘得軟塌塌的,連紋路都看得清。

    每輛電車的座位上、腳踏板上,都摞著三五個半舊的白色泡沫箱。小些的箱子被女人緊緊圈在懷里,胳膊肘抵著箱壁,仿佛怕里面的東西飛了似的;大些的則被男人用腳踩著,鞋底碾著箱角,怕滑還往黑色腳墊上蹭了蹭,箱底印著的 “新鮮水果” 四個字被蹭掉了“新鮮”,只剩 “水果” 兩個字的半邊,塑料箱壁蹭著腳墊,偶爾發出 “沙沙” 的細碎聲響,男人便下意識把腳往回收半寸,膝蓋微屈穩住箱子,眼風還飛快掃了圈周圍的桃樹。

    待最後一輛電車 “吱呀” 一聲剎住,原本靜得只剩鳥叫的坡下,瞬間像被撒了把豆子似的活泛起來。石凳上眨眼就擠滿了人︰先到的兩個男人往中間擠了擠,騰出窄窄一道縫讓同伴坐下,衣料摩擦著發出聲;晚來的索性扯下身上的制服,連別在領口的劣質警察胸章一起墊在屁股底下 ,他半倚著桃樹桿,架著二郎腿晃得草葉打顫,鞋尖沾著的泥點甩在樹干上,暈開一小片黑印。

    軟絨絨的草地上更熱鬧,有人蜷著腿靠在老桃樹的樹根旁,指尖捏著片粉白的桃花瓣轉圈圈,瓣兒碎了就沾在指腹上,像抹了層淡粉的胭脂;有人干脆仰面躺著,手枕在腦後曬著太陽,褲腳卷到膝蓋,腳踝上沾著黑褐色的泥漬,還掛著根黃澄澄的草屑,陽光曬得他眯起眼,嘴里還哼著不成調的曲子;還有個年輕些的,站在草里伸手去夠低枝的桃花,指尖剛踫到花瓣,旁邊人就伸手拍了他手背,笑聲糙得像砂紙磨過︰“別摘!小心犯桃花!”

    粗略數來,這坡下倒聚了四五十號人,鬧哄哄的聲氣裹著泡沫箱里飄出的果香,有榴蓮的甜膩,也有青棗的清冽,混著桃花的甜,往桃枝縫里鑽。連方才在不遠處歇息的環衛工人,握著掃帚的手都頓了頓,眼皮掀了掀望過來,又趕緊低下頭去。

    “看這黑李!這個頭也太大了吧!”滿臉絡腮胡的男人率先從車上拎下泡沫箱,手一歪,箱子里的黑李就 “咕嚕嚕” 滾了滿地,果子紫黑發亮,表皮沾著的水珠晃了晃,竟能映出他滿是胡茬的臉,是上等的特級果。他漫不經心的蹲下去用手掌攏住果子。 旁邊個瘦高個湊過來,撿起一個在衣角擦了擦就往嘴里塞,沒嚼兩下就 “呸” 地把核吐在草里︰“天天吃也沒什麼味!”

    “膩味也得拿著!” 穿藍布衫的男人不耐煩地嘟囔著,嗓子里像卡了沙,他抬腿對著腳邊的青棗箱狠狠一踢,箱子 “ 當” 滑出去半米遠,青棗在里面撞得 “咚咚” 響,

    “我家那崽子就愛吃這個,剛才那哈婆把箱子擺在貨架最里面,以為我沒看見?”描艷麗口紅的女人把懷里的泡沫箱往上托了托。那箱子沒蓋蓋子,四個圓滾滾的榴蓮擠得滿滿當當,殼上的尖刺泛著深褐的油光,甜膩的香氣裹著熱氣從縫里鑽出來,她怕前面的人看見,慌忙脫了外套裹在箱子外,衣袖上的劣質警察袖章 “啪嗒” 滑下來,軟塌塌地貼在布料上,“警察” 兩個字被揉得只剩 “警” 字的上半部分,下半截塞進了泡沫箱的縫隙里,還被榴蓮的尖刺勾住了點線頭。“三兩下我就拿出來了……” 她聲音壓得像蚊子哼,眼楮還瞟著坡上的小徑,生怕有外人過來。

    “就是!我家閨女要吃車厘子,我也順手拿了。” 一個涂著紅指甲的女人接話,她的指甲蓋涂得通紅,上面瓖著的塑料罌粟花苞沾著亮片,在太陽底下晃得人眼暈,那紅色艷得像剛滴上去的血,“也是擺在里面貨架上的,裝了滿滿一盒子,買來要很多錢啵。”

    “都閉嘴!” 壯實男人猛地站起來,煙蒂在指尖捏得變了形,煙灰簌簌落在草葉上,那草葉上還沾著剛才滾落的黑李汁,紫得像塊小疤。他掃過人群,眼尾的霜氣掃到誰,誰就往懷里攏了攏泡沫箱,連哼曲子的人都閉了嘴。他蹲下去,把煙蒂狠狠摁在碎桃瓣上,粉白的花瓣被燙出個黑印︰“上午的事,爛在肚子里。” 最後幾個字咬得重,鞋底碾了碾那片桃瓣,像是要把什麼痕跡碾進泥里。

    “等會兒開會,誰也不許提上午去了桂康市場——執法的事,” 他頓了頓,拇指摁了摁煙蒂,火星濺在碎桃瓣上,瞬間滅了,“听見沒?” 最後三個字咬得極重,像石塊砸在地上,連風卷桃花的聲音都弱了些。

    人群瞬間靜得能听見草葉的呼吸,方才鬧哄哄的聲氣全咽了回去,只有風還執著地卷著粉白的桃花瓣,有的落在泡沫箱上,沾著箱壁的水汽就不肯走;有的飄到男人的藏青制服上,剛沾到袖口的褶皺,就被他抬手撢開,動作里滿是不耐煩。攥著車厘子的女人,指甲蓋兒上的罌粟花亮片晃了晃,她悄悄把裝果子的盒子往身後藏了藏,連呼吸都放輕了,生怕出氣聲大了引來人的注意。

    小徑對面的二層小樓,青磚灰瓦上爬著點綠苔,牆中央的鈦金匾亮得晃眼,“為人民服務” 五個字刻得方方正正,陽光斜打在上面,金芒順著 “民” 字的撇畫往下淌,把匾邊的一點灰照得清清楚楚。一片桃花瓣飄過來,粘在 “民” 字的撇畫上,粉白沾著金光,像給冷硬的字添了點軟。風再吹時,花瓣沒飄走,順著金芒滑下來,落在牆根的泥里,沾了點剛才電車碾過的桃瓣碎渣,慢慢蔫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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