異物閣的大門在甦墨面前徹底崩塌。
青銅碎片四濺，煙塵中露出幽深的門洞。閣內光線昏暗，只有幾盞青燈搖曳，照出地面上蜿蜒的血跡。那些血還未干涸，順著磚縫流淌，像是有生命般避開甦墨的靴底。
白羽的劍懸在身側，二十六道劍光結成環形，隨時準備絞殺任何從暗處撲來的敵人。她的目光掃過閣內陰影，低聲道︰“沒人？”
甦墨的右眼微微發燙。青色晶體中映出異物閣內部的真實景象——空氣中飄蕩著細密的金色絲線，每一條都連接著閣內某件藏品。這些絲線交織成網，而在網的中央，坐著一個人。
“既然請不動，那就自己滾出來。”甦墨的聲音很冷。
閣樓深處傳來一聲輕笑。
“脾氣真大。”
聲音稚嫩，像是個十七八歲的少年。隨著腳步聲接近，青燈的光暈里走出一個穿白色長衫的男孩。他赤著腳，腳踝上拴著銀鈴，每走一步都發出清脆的聲響。他的臉很干淨，眼楮黑得純粹，嘴角掛著天真無邪的笑。
但甦墨的右眼看得清楚，這少年的皮膚下流動的不是血液，而是某種銀色的液態金屬。
“初次見面。”少年在十步外站定，歪著頭打量甦墨，“我是今早剛到的，還沒來得及收拾閣里的垃圾，讓你見笑了。”
他的語氣輕松得像在聊家常，仿佛門口那具守閣人的尸體和他毫無關系。
白羽的劍光微微震顫。她在這個少年身上感受不到任何內勁波動，但本能卻在瘋狂預警——危險。
甦墨的刀尖垂地，雷紋在刀身上明滅不定︰“紅葉在哪？”
少年眨了眨眼︰“你說那個紅衣服的？他怕死，躲起來了。”他忽然湊近一步，銀鈴輕響，“你找他做什麼？他不過是個執事，而我……”
他張開雙臂，笑容擴大。
“我可是總閣派來的。”
最後一個字落下的瞬間，閣內所有青燈同時熄滅。黑暗籠罩的剎那，二十六道劍光暴起，白羽的劍網瞬間收縮，斬向少年脖頸！
“鐺！”
金屬踫撞的爆鳴震得人耳膜生疼。劍光斬中的不是血肉，而是一柄突然出現的銀色長戟。持戟的是個高瘦男人，他不知何時出現在少年身側，臉上戴著青銅面具，面具下的眼楮毫無感情。
融氣境！
白羽的劍網被長戟震散，她悶哼一聲，連退三步。高瘦男人沒有追擊，而是沉默地站回少年身後，像一尊沒有生命的雕塑。
“別急呀。”少年惋惜地搖頭，“我還沒說完呢。”
閣頂突然傳來機械運轉的轟鳴。數十塊天花板同時翻轉，露出後面黑洞洞的炮口。紅光在炮管內凝聚，空氣中的內勁瞬間被抽干，形成短暫的真空帶。白羽的劍光不受控制地扭曲，像是被無形的手攥住。
季無常和蒼北斗站在閣外，絲毫沒有出手的意思。白家兩位宿老更是冷眼旁觀，青玉杖宿老甚至往後退了半步，給即將爆發的沖突讓出空間。
甦墨的刀緩緩抬起。
少年忽然拍手︰“對了，先自我介紹——我叫銀。”他指著身後的高瘦男人，“這是‘啞奴’，他不愛說話，但殺人很利索。”
炮口的紅光已經凝聚到極致。銀笑著後退，銀鈴聲中，他的聲音輕快得像在宣布游戲規則︰“給你們三秒。退出去，或者變成篩子。”
“三。”
炮管旋轉。
“二。”
啞奴的長戟橫舉。
“一。”
甦墨的右眼突然完全化為青色。
銀的笑容僵在臉上。他看見甦墨背後的空氣裂開一道縫隙，一只青玉般的小手從虛空中伸出，輕輕打了個響指。
“啪。”
閣內所有炮管同時炸裂。金屬碎片四濺，卻在靠近甦墨三尺範圍內詭異地懸停，然後化為齏粉。啞奴的長戟突然彎曲，戟刃像是被無形的巨力揉捏，扭曲成一團廢鐵。
銀的瞳孔收縮。他的液態金屬軀體第一次不受控制地顫抖起來。
“誰允許你——”
稚嫩的童聲從四面八方響起。星兒的身影緩緩浮現，他赤足踩在虛空，青色星眸中流轉著毀滅的光芒。
“——數數的？”
星兒的小手一抓。
整座異物閣的屋頂被掀飛。
陽光傾瀉而下，照出閣內無數藏品的真容——浸泡在玻璃罐中的異獸器官、仍在跳動的人類心髒、刻滿符文的頭骨......以及角落里瑟瑟發抖的紅葉。他的紅袍被氣浪撕碎，
“鎮國級......真的是鎮國級......”紅葉的聲音帶著恐懼，“銀大人，快走！”
銀沒動。他的液態金屬皮膚上浮現出細密的裂紋，卻仍然在笑︰“有意思。”
星兒飄到他面前，小手按在他胸口︰“你更好玩。”
銀的軀體突然凝固。他低頭看著星兒的手，液態金屬以接觸點為中心開始結晶化，銀色迅速褪去，變成脆弱的灰白。
啞奴終于動了。他丟下扭曲的長戟，雙手結印，融氣境的內勁全面爆發，在身前形成一道血色屏障。同時他的袖中射出三十六暗器，每一枚都瞄準星兒的後心！
星兒頭也不回，揮了揮小手。
三十六枚暗器在空中解體。啞奴的血色屏障像紙糊般破碎，他的身體突然離地三尺，脖頸被無形的手掐住，青銅面具 嚓一聲裂成兩半。
面具下是一張沒有五官的臉。
“丑。”星兒撇撇嘴。
啞奴的身體開始扭曲。骨骼斷裂的脆響連綿不絕，他的四肢以不可能的角度折疊，最終被揉成一個血肉模糊的球體，砸在銀的腳邊。
銀終于笑不出來了。他的下半身已經完全結晶化，裂紋正在向脖頸蔓延。
“等等！”紅葉掙扎著爬過來，“甦墨！你知道殺他的後果嗎？他是總閣大人物，他死了，異物閣會不惜一切代價追殺你！”
甦墨看向星兒。
星兒歪著頭︰“甦墨哥哥，要留活口嗎？”
紅葉焦急的說道︰“我們可以談條件！情報、禁忌秘術、甚至是異物閣的藏品目錄——”
甦墨的刀尖指向紅葉︰“傳話給千面，三日內來見我，不然我宰了他！”
銀的結晶化已經蔓延到下巴。他艱難地開口︰“千面閣主......不在炎夏國......”
“星兒，拆了整個異物閣！”甦墨並沒等銀說完話，轉身離去。“紅執事。這三日你們就待在劍鋒防區吧，不要想著離開。否則後果自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