甦墨的手掌貼上碑面的剎那,眼前的景象如同被攪渾的水面,驟然扭曲。一股難以抗拒的吸力從掌心傳來,他的身體像是被抽干了重量,輕飄飄地向前傾倒,卻並未摔在地上。
腳下傳來堅實的觸感,他睜開眼,發現自己站在一片陌生的天地間。
天空呈現出一種不真實的暗紫色,沒有日月星辰,只有流動的雲層偶爾透出微弱的光。
四周依舊是碑林,但與外界截然不同。這里的石碑更加高大,每一座都散發著古老而沉重的氣息,碑文不再是簡單的刻痕,而是流動的光紋,如同活物般在碑面上蜿蜒游走。
甦墨的右眼微微發熱,黑火本源在瞳孔深處流轉,讓他看清了這些碑文的本質——它們不是文字,而是某種傳承的具象化。每一道光紋都蘊含著磅礡的信息,有功法、秘術、殘缺的記憶,甚至是一段段被封存的情感。
他試著靠近最近的一座青色石碑。碑文感應到他的存在,光紋驟然亮起,化作無數細小的符文環繞在他周身。一段陌生的記憶強行涌入他的腦海。
暴雨傾盆的山巔,一個披頭散發的男子跪在懸崖邊,雙手捧著斷裂的長劍。他的胸口被洞穿,鮮血混著雨水在腳下積成血窪。男子仰天嘶吼,聲音卻被雷聲吞沒。最後,他將斷劍刺入自己的咽喉,尸體墜入萬丈深淵……
記憶戛然而止。甦墨踉蹌後退,青色石碑的光紋也隨之黯淡。他額頭滲出冷汗,那種死亡前的絕望感仍殘留在意識中,揮之不去。
“活著的碑……”他低聲喃喃。
右眼的黑火本源微微跳動,似乎在指引方向。甦墨定了定神,順著感應朝碑林深處走去。一路上,越來越多的石碑對他產生反應,光紋如潮水般涌動,試圖將他拉入各自的傳承中。但他沒有停留,只是加快腳步,朝著心底那股莫名的呼喚前進。
……
外界的碑林邊緣,白羽的劍插在地上,劍柄上纏著的布條已經被她攥得變形。
甦墨消失已經過去三個時辰。那塊刻著“棺”字的黑碑依舊矗立原地,沒有任何變化,仿佛從未有人觸踫過它。
“再等下去沒有意義。”蒼岳靠在一塊矮碑旁,銀釘在指尖翻轉,“碑林的出口可能早就出現了,我們卻在這里浪費時間。”
華 的金瞳冷冷掃過去︰“你可以自己滾。”
蒼岳的銀釘瞬間指向華 的咽喉,卻在半途被一道冰藍鎖鏈纏住。魏輕語站在兩人之間,鎖鏈上的符文微微發亮︰“內訌只會死得更快。”
諸葛明盤坐在黑碑旁,五枚銅錢在地面排成一線。他閉著眼楮,眉頭緊鎖︰“空間完全封閉,這不是普通的碑中界……更像是某種試煉。”
“試煉?”白羽終于開口,聲音沙啞。
“碑有靈,擇主而授。”諸葛明指了指跪在碑前的那具骷髏,“失敗者,永遠成為碑的一部分。”
白羽突然拔出長劍,劍尖直指黑碑︰“那就劈開它!”
“沒用的。”魏輕語按住她的手腕,“碑林的空間獨立于外界,暴力破壞只會引發反噬。甦墨反而更加危險。”
“那怎麼辦?”白羽的銀眸死死盯著黑碑,“就這麼干等?”
無人回答。
唐彬依舊昏迷不醒,華 的金瞳因過度使用而暫時失焦,諸葛明的銅錢陣只能勉強維持眾人不被碑林的空間亂流撕碎。時間一分一秒流逝,壓抑的沉默籠罩著所有人。
……
碑中界。
甦墨停下了腳步。
眼前是一座與周圍格格不入的黑色墓碑。它比周圍的石碑矮小許多,表面布滿裂痕,像是經歷過無數次的摧殘。碑文已經模糊不清,只能隱約辨認出幾個殘缺的筆畫,與其他石碑上流光溢彩的傳承形成鮮明對比。
但正是這座破敗的黑碑,散發出的氣息卻讓甦墨的鎖魂棺紋劇烈震顫。
他緩緩走近,右眼的黑火本源不受控制地涌出,在瞳孔表面形成一層薄薄的黑膜。透過這層黑膜,他看到碑面上浮現出密密麻麻的鎖鏈虛影——與鎖魂棺紋中的青色鎖鏈一模一樣。
“這是……”
甦墨伸出手,指尖即將觸到碑面的瞬間,黑碑突然裂開一道縫隙。一股陰冷的氣息噴涌而出,瞬間將他吞沒。
眼前的景象再次變換。
黑暗。
無盡的黑暗籠罩了一切。甦墨感覺自己漂浮在虛無中,沒有上下左右之分,也沒有時間的概念。就在他試圖催動鎖魂棺紋時,一點微光亮起。
那是一座棺材。
通體漆黑的棺材懸浮在虛無中央,表面纏繞著無數青色鎖鏈。鎖鏈的另一端延伸進黑暗深處,仿佛連接著某個不可名狀的存在。棺材的蓋板上刻著一個字——
“甦!”
甦墨的呼吸停滯了。鎖魂棺紋瘋狂震顫,魏彤的虛影在他意識中浮現,琉璃色的眼眸中滿是震驚與……恐懼。
“原來……鎖魂棺……真的存在……”
她的聲音斷斷續續,像是受到了某種壓制。棺材上的鎖鏈突然嘩啦作響,一股無法抗拒的吸力將甦墨拉向棺槨。他的身體穿過棺蓋,如同穿過一層水幕,眼前的景象再次變化。
棺內是一片星空。
無數星辰在腳下流轉,星河匯聚成浩瀚的海洋。甦墨站在星海中央,感受到一股前所未有的孤獨與蒼涼。這里沒有生命,沒有聲音,只有永恆的寂靜。
“您終于來了。”
一個聲音在星海中回蕩。甦墨猛地轉身,看到一道模糊的身影站在不遠處。那人全身籠罩在黑袍中,面容隱于陰影之下,只有一雙眼楮泛著淡淡的青光。
“你是誰?”甦墨警惕地後退半步。
黑袍人沒有回答,只是抬起手,指向星海深處。順著他的指引,甦墨看到了一顆黯淡的星辰。星辰表面布滿了裂痕,仿佛隨時會崩碎。
“那是……”
“甦家的起源,也是鎖魂棺的起點。”黑袍人的聲音如同從遠古傳來,“你是這天地間儒棺甦家唯一的遺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