乳白色的繭殼裂開第一道縫隙時，華 正用匕首削著一截骨刺。碎屑簌簌落下，在他腳邊積了薄薄一層。突然，骨刺尖端毫無征兆地崩斷，擦著他臉頰飛過，在石柱上撞出一簇火花。
所有人都站了起來。
繭殼的裂紋正在蔓延，像一張逐漸舒展的蛛網。白羽的劍鞘抵住地面。魏輕語掌心的青蟒虛影盤成防御姿態，諸葛明剩下的五枚銅錢懸浮在袖口，隨時準備結陣。
“ ——”
一塊繭殼脫落，露出底下玉質的皮膚。那皮膚在月光下泛著冷冽的光澤，隱約可見皮下有黑色絲線流動，如同某種神秘的符文。緊接著是第二塊、第三塊......
甦墨睜開眼的瞬間，離他最近的蒼岳踉蹌後退了三步。
右眼的晶狀體已經完全再生，瞳孔卻變成了純粹的黑色，沒有半點反光，像是能吸收所有光線。左眼則維持原狀，但虹膜邊緣多了一圈細密的黑紋。他緩緩坐起，體表的繭殼嘩啦啦碎了一地，露出精壯的上身——碳化的左臂恢復如初，肌肉線條比以往更加分明，每一寸都蘊含著爆炸性的力量。
“感覺如何？”白羽的劍鞘微微下垂，這是她放松戒備的信號。
甦墨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掌。掌紋間有細小的黑絲游動，隨著他的心意時隱時現。他握拳，空氣在指縫間爆出輕微的炸響；松開，五道乳白色的氣旋在指尖纏繞。
“內外兼修。”他輕聲道。
逆呼吸法的氣旋不再需要刻意引導，而是如同呼吸般自然流轉。外練的筋骨與內練的氣息完美融合，每一寸肌肉都能瞬間爆發出驚人的力量，同時又能將這股力量精準控制到毫厘之間。鎖魂棺紋已經變成黑白交織的漩渦狀，安靜地懸浮在額頭，隨時可以調用。
華 的金瞳微微發亮︰“能打十個我嗎？”
“試試？”甦墨嘴角微揚。
“免了。”華 擺手，金瞳卻鎖定著甦墨的右眼，“那玩意......穩定嗎？”
甦墨知道他在問什麼。黑火的本源已經與鎖魂棺紋達成微妙的平衡，但這份平衡如同行走在刀鋒上，稍有不慎就會失控。他看向昏迷的唐彬︰“他怎麼樣？”
“呼吸平穩，但意識沉得很深。”諸葛明收起銅錢，“像是被某種力量強行保護起來了。”
甦墨點頭。葬歌最後那句話仍在他腦海中回蕩——鎖魂棺才是它真正的囚籠。現在想來，黑火本就是鎖魂棺的一部分，而灰域不過是黑火逸散力量形成的領域。如今黑火本源回歸，鎖魂棺紋才算完整。
“該走了。”魏輕語突然道。
眾人這才發現，周圍的景象已經大變。灰霧散盡後，原本破碎的祭壇和石柱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望不到邊際的荒原。地面鋪著青灰色的石板，每塊石板上都刻著陌生的符文。遠處，一根根漆黑的石柱矗立在地平線上，如同沉默的守衛。
“遺葬第二區域。”諸葛明眯起眼楮，“碑林！”
沒有猶豫，眾人簡單收拾後便向石柱群進發。甦墨背起唐彬，華 攙著傷勢未愈的諸葛明，白羽和白姬在前方探路。季鈴和蒼岳遠遠跟在後面，既不敢靠近，也不敢獨自離開。
石板路仿佛沒有盡頭。走了約莫兩個時辰，周圍的溫度開始驟降。呼出的白氣在空中凝結成冰晶，落在地上發出清脆的聲響。魏霜的冰藍鎖鏈自動護體，卻仍被凍得嘴唇發青。
“不對勁。”白羽突然停下，“我們一直在繞圈。”
她指向地面——那里有一道劍痕，是半小時前她留下的。
諸葛明蹲下身，手掌貼住石板︰“不是幻術......是空間折疊。”他的指尖劃過石板縫隙，“這些符文在變動，我們每走一步，腳下的空間就在重組。”
“怎麼破？”華 的金瞳掃視四周，卻看不出任何異常。
甦墨閉目感應。鎖魂棺紋微微發熱，黑火本源在右眼中流轉。當他再次睜眼時，世界變得截然不同。
每一塊石板下都延伸出無數透明的絲線，這些絲線在空中交織成網，而他們正站在網的中央。絲線的另一端連接著遠處的石柱，如同提線木偶的操控繩。
“跟我走。”甦墨踏上左側第三塊石板。
眾人緊隨其後。甦墨的步法看似毫無規律，卻精準地避開了所有空間折疊的節點。有幾次他明明向前邁步，落腳點卻詭異地出現在三米外的石板上。華 嘗試模仿，結果差點被突然翻轉的空間切成兩半。
“別學他。”諸葛明拽住華 ，“他在這很回家沒有區別。”
一小時後，他們終于走出石板陣。眼前的景象讓所有人呼吸一滯。
浩瀚的星空下，數之不盡的石碑矗立在荒原上，一直延伸到視野盡頭。這些石碑高低不一，最高的足有百丈，直插雲霄；最矮的不過膝高，表面爬滿青苔。每塊碑上都刻著密密麻麻的文字或圖案，有些還在微微發光。
“碑林......”魏輕語輕聲道，“傳說每一塊碑都記載著一種失傳的秘技或秘辛。”
華 的金瞳映著星光︰“代價呢？”
諸葛明指向最近的一塊石碑。碑前跪著一具完整的骷髏，它的手骨按在碑面上，頭顱低垂，仿佛在虔誠地祈禱。骷髏的脊椎上釘著七根銀釘，與蒼岳的手法如出一轍。
“觸踫者需要得到碑的認可。”諸葛明的聲音有些苦澀，“碑林又名碑靈。因為碑有靈！”
白羽的劍鞘輕輕敲擊地面︰“分頭找出口，別踫任何石碑。”
眾人散開。甦墨將唐彬安置在一塊平整的石板上，自己則走向碑林深處。鎖魂棺紋微微發燙，似乎在指引著什麼。
繞過十幾塊石碑後，他停下了。
眼前是一座低矮的黑色石碑，碑面上只刻了一個字——"棺"。這個字的筆畫極為簡單，卻給人一種毛骨悚然的感覺，仿佛多看幾眼就會被吸入其中。
鎖魂棺紋突然劇烈震顫。甦墨不受控制地伸出手，指尖即將觸到碑面的瞬間，一道青光從後方射來，精準地擊中他的手腕。
“別踫！”
魏輕語快步走來，青蟒虛影在她肩頭嘶嘶吐信。她的目光落在碑文上，臉色驟變︰“這是......葬文。”
“葬文？”
“一種已經失傳的文字。”魏輕語的聲音有些發抖，“傳說只有將死之人才能看懂。這塊碑在呼喚你。”
甦墨的右眼隱隱作痛。黑火本源在瞳孔深處流轉，讓他看清了碑文背後的真相——那不是一個字，而是一扇門。一扇通往未知地方的門。
“我必須踫它。”甦墨道。
魏輕語的青蟒攔在他面前︰“你知道代價是什麼嗎？”
“知道。”甦墨看向遠處的同伴們，“但如果我不進去，所有人都走不出碑林。”
不等魏輕語再阻攔，他的手掌已經按在碑面上。
剎那間，天旋地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