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光路徑在灰白平原上蜿蜒，如同一條被燒焦的蛇蛻。諸葛明走在最前方，銅錢懸浮于掌心上方，三枚錢幣自行旋轉，發出細微的嗡鳴。斗笠少女緊隨其後，懷中竹簡上的朱砂符文泛著暗紅光澤，像干涸的血跡。
“震位三步，避坎。”少女突然開口。
走在第三位的甦墨剛踏出左腳，地面突然塌陷。右側的季家武者收勢不及，半只腳掌踩進塌陷處，整條腿瞬間被絞成血霧。慘叫聲剛起，就被某種無形的力量掐斷——武者脖頸處浮現細密的空間裂紋，頭顱無聲滾落。
“空間斷層。”諸葛明頭也不回，“走乾位。”
夏妍的兜帽微微轉向尸體，銀光在陰影中一閃而逝。她踏著精確的步點前行，黑晶在她掌心微微發燙。身後夏博的呼吸聲粗重如牛，融氣境的氣息形成護罩，將偶爾濺射的空間碎片彈開。
蒼家隊伍中傳來悶哼。一個披著星光斗篷的青年突然跪倒，他的右臂齊肩消失，傷口平滑得像被最鋒利的刀切過。斷臂處沒有流血，反而閃爍著細小的銀光——那是空間侵蝕的痕跡。
“別踫傷口！”蒼北斗厲喝，三顆星辰從掌心飛出，在青年斷臂處結成封印。
白羽的羽翼微微震顫。她銀眸掃過四周，突然揮出一道劍氣。“鏘”的一聲，劍氣在虛空中斬出火花，某種透明的東西被劈成兩半，落地時發出玻璃碎裂的聲響。
“什麼鬼東西！”唐彬的眼鏡片上數據狂跳，“這些不是自然形成的！”
諸葛明的銅錢突然炸開一枚。他猛地拽住斗笠少女後領暴退，原先站立處的地面裂開蛛網狀紋路，一縷黑霧從裂縫中滲出，凝聚成嬰兒手掌的形狀，又迅速消散。
“八卦移位。”少女快速翻動竹簡，“改走兌位，繞離。”
隊伍被迫轉向。甦墨的“無妄”刀突然自行出鞘半寸，刀鋒指向左側虛空。他毫不猶豫揮刀橫斬，暗金色刀光劃過，空氣中傳來布帛撕裂聲。被斬開的空間裂縫里，隱約可見無數蠕動的人形陰影。
魏輕語的血玉鐲突然發燙。她掐訣念咒，一道青光從鐲中射出，將裂縫強行縫合。“葬地怨靈。”她盯著愈合的空間，“它們想把我們拉進去當替死鬼。”
青玉杖宿老突然悶哼一聲。他的杖頭龍首不知何時爬滿黑色絲線，那些絲線正順著杖身向他手腕蔓延。劍匣宿老並指斬下，九道劍光交錯掠過，將黑線盡數斬斷。斷裂的絲線落地變成細小的蟲尸，每一只都長著人臉。
“陰煞噬魂蠱。”諸葛明臉色難看，“所有人閉氣，走艮位！”
隊伍在扭曲的空間中艱難前行。季無常的骨鈴早已粉碎，此刻他雙手結印，在季家眾人周圍布下音波屏障。蒼北斗的三顆星辰環繞蒼家隊伍旋轉，星光所過之處，空間略微穩定。
白羽的第十三劍始終懸在頭頂。劍氣不斷震顫，仿佛在對抗某種無形壓力。甦墨注意到她的銀眸開始泛紅——這是精神力透支的征兆。
“還有三百米。”斗笠少女的聲音有些發抖。她懷中的竹簡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泛黃，最末端的符文已經模糊不清。
地面突然劇烈震動。黑光路徑前方隆起土包，一只由空間碎片組成的巨手破土而出，掌心瓖嵌著七顆眼球。眼球轉動，鎖定最前方的諸葛明。
“巽位，散！”
眾人四散閃避。巨手拍下，兩名蒼家武者躲避不及，被拍成肉泥。血肉尚未落地就被空間碎片吞噬，連慘叫都來不及發出。
夏妍突然躍起。她摘下兜帽，露出一張瓷白的臉——右眼是正常的黑色瞳孔，左眼卻是一顆銀色的多面體晶體。晶體轉動，射出一道銀光，擊中巨手腕部。空間巨手從被擊中的部位開始崩解，碎片如雨落下。
“快走！”夏博抓住夏妍肩膀前沖。眾人緊跟其後，斗笠少女的竹簡終于徹底化作飛灰，她噴出一口鮮血，被諸葛明背在背上。
青玉杖宿老突然慘叫。他的左腿不知何時陷入地面，皮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融，露出森森白骨。劍匣宿老的九道劍光全部斬向地面，卻像劈進棉花般毫無反應。
“宿老！”白羽的第十三劍終于斬下。血色劍氣貫入地面，炸開直徑三米的深坑。坑底露出一截漆黑的樹根狀物體，正纏繞著青玉杖宿老的腿。
甦墨的“無妄”刀刺入坑中。刀身暗金紋路大亮，樹根劇烈抽搐，松開宿老縮回地底。青玉杖宿老被拖出來時，左腿只剩骨架，傷口處泛著詭異的青黑色。
“到了。”夏妍的聲音響起。
百米外，漆黑的方碑矗立在灰白平原上。碑高九丈，表面布滿流動的暗紋，那些紋路時而組成人臉，時而化作獸形。碑底環繞著十二具跪坐的骷髏，每具骷髏的天靈蓋上都插著一柄銹跡斑斑的短劍。
“別靠近！”諸葛明厲喝。
已經晚了。蒼家一名武者沖向方碑，在距離骷髏十步處突然僵住。他的皮膚下浮現出和碑面相同的紋路，七竅中涌出黑色黏液。三息之內，整個人融化成一灘黑水，被十二具骷髏吸收。
骷髏的眼窩同時亮起紅光。
“獻祭機制。”魏輕語的血玉鐲裂紋加深，“需要活人祭品才能安全接近。”
季無常突然出手。音波化作利刃，斬向魏家隊伍末尾的魏寒。魏輕語早有防備，血玉鐲中沖出一道黑虎虛影，將音波擊碎。
“要獻祭也該用你們季家的人。”魏霜的翡翠鐲結出冰盾。
夏妍的銀色眼瞳微微轉動。她突然抬手，黑晶飛向方碑，在距離碑面三尺處懸停。碑上的暗紋瘋狂涌動，最終匯聚成一只巨大的豎瞳圖案，與黑晶對峙。
“準備。”夏妍輕聲道，“遺葬要醒了。”
方碑底部的泥土開始松動。十二具骷髏緩緩站起，銹劍從它們天靈蓋中一寸寸拔出，劍身上的銹跡剝落，露出血色的刃面。
甦墨的鎖魂棺紋突然發燙。體內兩千座墓碑同時震顫，魏彤的琉璃墓碑青光暴漲。透明的身影第一次完全轉過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