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芊行走在荒野之上,天色已近黃昏。她赤足踩在焦黑的荒野上,每一步都留下細小的冰晶。七彩瞳孔在暮色中流轉,像兩顆切割完美的寶石。
三百里外有片枯木林,據說是舊時代的防風林帶。魏芊在距離林子還有半里地時突然停住,發尾無風自動。
“跟了一路,不累麼?”她對著空氣說話。
枯木林深處傳來沙沙聲。不是風吹的,是某種東西在快速移動。魏芊的瞳孔驟然收縮成細線,看到七道透明的人形輪廓從不同方位包抄過來。
沒有實體。純粹的精神力具現化。
魏芊的裙擺突然炸開,七彩鱗粉呈環狀爆發。最先接觸鱗粉的三道透明人影瞬間汽化,剩余四道卻穿過粉塵屏障,指尖延伸出精神力凝聚的尖刺。
第一根尖刺扎向魏芊後心。她頭也不回,反手抓住刺尖。精神力與鱗粉接觸發出烙鐵入水般的聲響,刺尖被她硬生生掰斷。斷口處噴出粘稠的銀光,落地變成數十只發光的小蟲。
“幻術?”魏芊碾碎一只小蟲,蟲尸爆開的熒光里浮現出微型陣法。
剩余三根尖刺同時襲來。魏芊突然仰頭,喉嚨里迸發出高頻尖嘯。聲波具現成七彩漣漪,所過之處枯木化作齏粉。兩道透明人影被震碎,最後一道卻突然分裂成十二個更小的人形,每個只有孩童大小,動作快得拉出殘影。
小人們開始繞著她奔跑。每跑一圈,地面就多出一道銀線。十二圈後,銀線組成復雜陣圖,魏芊腳下的土地突然變成流沙般的質地。
“封靈陣?”魏芊冷笑,“老套。”
她跺腳。冰晶順著小腿蔓延,瞬間凍結整個陣圖。正要躍出陷阱,十二個小人突然同時自爆。銀光如暴雨傾瀉,每滴光液都在半空化作鎖鏈。
鎖鏈纏上魏芊手腕的剎那,枯木林深處走出個披著銀灰斗篷的身影。兜帽下是張沒有五官的臉,只有眉心嵌著顆稜形水晶。
“終于舍得出來了?”魏芊掙斷鎖鏈。鏈條斷裂處噴出的不是金屬碎屑,而是某種黑色的神經毒素。
無面人抬起右手。這個簡單的動作引發了一連串空間畸變——以他指尖為起點,方圓十米的景物突然扭曲成漩渦狀。魏芊感到有無數細針在扎刺腦仁,這是精神力直接攻擊神經的表現。
七彩鱗粉在魏芊面前凝聚成盾。針狀精神力撞上盾面,炸開成蛛網狀的裂紋。裂紋中滲出黑色霧氣,霧氣里浮現出無數張慘叫的人臉。
“噬魂術?”魏芊的瞳孔第一次出現波動。她突然扯下自己一縷頭發,發絲在掌心燃起七色火焰。火焰膨脹成火球,將黑霧與人臉盡數吞噬。
無面人後退半步。這個微小的動作讓魏芊捕捉到戰機,她猛地前沖,燃燒的手掌直取對方眉心水晶。就在即將觸踫的瞬間,無面人斗篷下突然伸出第三條手臂——完全由精神力構成的半透明手臂,指尖閃爍著銀光。
“砰!”
第三條手臂貫穿了魏芊的腹部。沒有流血,傷口處噴出的是七彩光粒。魏芊嘴角溢出光液,卻露出詭異的笑容。
“抓到你了。”
她的身體突然爆開,化作千萬只微型蝴蝶。無面人迅速結印,精神力場如蛋殼般包裹全身。蝴蝶群撞在力場上,每撞一次就有一只蝴蝶變成魏芊的縮小版,這些微型魏芊開始用指甲蓋大小的手掌拍擊力場。
“ 啦——”
力場出現第一道裂縫時,無面人突然摘下了眉心水晶。水晶離體的瞬間,他的頭部裂開成花瓣狀,每片"花瓣"內側都布滿眼球。所有眼球同時眨動,釋放出環狀精神沖擊波。
微型魏芊們被震碎成彩霧。彩霧重新凝聚成人形時,魏芊的臉色明顯蒼白了許多。她剛要動作,突然發現雙腳被地面伸出的銀色觸手纏住。這些觸手表面布滿吸盤,每個吸盤里都有一張蠕動的人嘴。
“惡心。”魏芊並指如刀,斬斷觸手。斷肢落地變成扭動的銀蛇,蛇眼卻是人眼。
無面人的頭部花瓣開始旋轉。轉速達到某個臨界點時,魏芊周圍的空氣突然凝固成膠狀。她感到有東西在擠壓胸腔,仿佛整個荒野的重量都壓在了身上。
“你到底是誰?”魏芊的嘴角不斷溢出光液。她試圖釋放鱗粉,但連指尖都動不了。
無面人緩步走近。他的第三條手臂重新凝聚,這次指尖延伸出手術刀般的精神力刃。刀尖抵住魏芊眉心,開始緩慢刺入。
七彩光粒從傷口噴涌。魏芊的瞳孔開始擴散,視野邊緣出現黑色蠕動的斑點。就在刀尖即將觸及腦干的瞬間,荒野上突然響起笛聲。
音波具現成肉眼可見的黑色波紋。第一道波紋掃過,無面人的精神力刃寸寸斷裂。第二道波紋襲來,凝固的空氣恢復流動。第三道波紋直接命中無面人胸口,將他擊退十余米。
葬歌坐在枯樹梢頭,骨笛橫在唇邊。
無面人穩住身形。頭部花瓣停止旋轉,所有眼球同時轉向葬歌。他張開雙臂,斗篷下伸出更多精神力觸手,這些觸手在空中編織成某種立體符文。
笛聲突變。從哀婉小調轉為金戈鐵馬般的殺伐之音。黑色波紋凝聚成騎兵沖鋒的幻象,鐵蹄踏碎觸手編織的符文。無面人踉蹌後退,斗篷被撕開數道裂口。
魏芊趁機掙脫束縛。她抹去嘴角光液,雙手結出復雜印記。七彩光芒從她每個毛孔滲出,在背後凝聚成巨大的蝶翼虛影。
“百兵!”
蝶翼扇動,無數鱗粉化作刀槍劍戟飛出。無面人剛擋開葬歌的音波攻擊,又被兵器洪流淹沒。精神力具現的軀體被撕得千瘡百孔,但轉眼就開始愈合。
葬歌的笛聲突然中斷。他歪頭"看"向某個方向,骨笛在指間轉了個圈。這個動作像是某種信號,無面人突然放棄防御,所有觸手收回體內,頭部花瓣合攏成圓錐形。
“他要跑!”魏芊喊道。
已經晚了。無面人的身體變成銀色光點,光點又聚合成梭形,以突破音障的速度射向天際。葬歌舉起骨笛,卻突然咳出一團黑色霧氣。
銀梭即將消失在地平線時,天空突然暗了下來。不是雲層遮蔽,而是某種存在感過于強烈的黑影籠罩了整片荒野。銀梭像撞上無形牆壁,被硬生生彈回地面。
君豪的虛影出現在半空。還是那副懶散的樣子,手里拎著酒壺。他看都沒看下方,只是隨意地揮了揮手。
“啪!”
銀梭炸成漫天光雨。每滴光雨中都有個微型無面人在掙扎嘶吼。君豪的虛影打了個哈欠,仰頭灌酒。酒液穿過虛影灑落,落地變成跳動的黑色火苗。火苗吞噬光雨,發出油脂燃燒的 啪聲。
當最後一滴光雨被燒盡,君豪的虛影轉向魏芊。他張嘴說了什麼,但沒有聲音傳出。虛影開始消散,最後時刻指了指北方,做出個“小心”的手勢。
葬歌的骨笛掉在地上。他彎腰去撿,這個簡單的動作卻做得異常艱難。魏芊走過去扶他,發現黑袍下的身體輕得不像活物。
“不是本體。”葬歌的聲音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炎夏國竟然有如此存在。”
魏芊看著銀梭消失的地方。焦土上殘留著細小的晶體碎片,她撿起一片,碎片在指尖融化成一滴銀液。
“知道是誰麼?”
葬歌搖頭。他舉起骨笛吹了個短音,地面上的黑色火苗紛紛飛入笛孔。“君豪大人留了後手。”他頓了頓,“但不夠。”
遠處傳來異獸的嚎叫。魏芊望向北方,永夜之地的方向。她突然想起君豪虛影最後的警告,七彩瞳孔微微收縮。
“能追蹤嗎?”
葬歌用骨笛劃開手掌。黑血滴在銀液殘留處,血滴像活物般蠕動起來,組成一個箭頭指向東南方。
魏芊皺眉,“這個方向......”
夜風吹散焦土上的銀灰。魏芊的裙擺再次結出冰晶,這次蔓延的速度比之前快了許多。她突然劇烈咳嗽起來,咳出的不是血,是閃爍著七彩光芒的晶體碎屑。
“你的本源幾乎被君大人全部吸收了。”葬歌的黑袍無風自動,“大人請您去威爾斯帝國一趟,他有辦法助您恢復。”
魏芊擦掉唇角的晶屑。她望向東南方,又看看北方,回頭看了一眼身後的劍鋒防區,最終從發間取下一枚冰晶發卡。發卡在她掌心融化,變成一只晶瑩剔透的小蝴蝶。
“終究是躲不掉啊。”她把蝴蝶遞給葬歌,“幫我帶個信,給我小主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