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番話,听得宦官心驚肉跳。
這些事情,朝中大臣或許只看到表面,但作為帝王,劉徹看得更深。
淮南王劉安,不像一個藩王,更像一個隱藏在幕後的巨匠,用匪夷所思的方式,推動著整個帝國前進。
但也正因如此,他才更讓劉徹忌憚。
一個不受控制,思想和行為都遠超時代理解範疇的藩王,是懸在皇權頭頂的一把利劍。
現在,這把劍自己“折斷”了?
劉徹不信。
這更一出金蟬脫殼的戲碼。
“傳朕旨意。”劉徹的聲音冰冷下來,“命廷尉張湯為使,即刻前往淮南,代朕吊唁皇叔。”
“另,著繡衣使者隨行,徹查淮南王府,封存其所有丹方、典籍、府庫。若有反抗者,格殺勿論!”
“奴婢遵旨!”
宦官連滾爬爬地退了出去。
宣室殿內,再次恢復寂靜。
劉徹走到巨大的輿圖前,目光落在“淮南國”那片疆域上,久久未動。
“皇叔啊皇叔,不管你是真死還是假死,你的淮南國,你的那些秘密,朕都要定了。”
他要的,不只是削藩,更是要將劉安所代表的那股神秘力量,徹底掌握在自己手中。
無論是長生之術,還是那些鬼神莫測的技藝。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這所有的一切,都該是屬于他這位大漢天子的。
……
三日後,淮南國,壽春。
廷尉張湯的馬車,在數百名繡衣使者的簇擁下,駛入了城門。
張湯此人,面容陰鷙,眼神如刀,素以酷吏之名聞于朝野。由他來“吊唁”,其意不言自明。
淮南國的新任國相,領著一眾官吏在城門口迎接,人人面帶哀色,卻又透著難言的緊張。
“下官拜見廷尉大人。”
張湯掀開車簾,冷冷地掃了他們一眼,並未下車。
“淮南王靈柩何在?”
國相連忙躬身回答︰“王上遺體已按遺願,入殮于王陵地宮。今日正是下葬之日。”
“哦?這麼急?”張湯嘴角扯出一個冷酷的弧度,“陛下旨意,要本官親驗王上遺體,以全君臣之禮。帶路吧。”
國相臉色微變,露出為難之色︰“廷尉大人,這……恐怕不妥。王上生前有令,陵寢封禁之後,任何人不得打擾其安眠。我等亦不敢違背先王遺願。”
“先王遺願?”張湯听到了天大的笑話,“陛下的旨意,就是最大的遺願!還是說,小小的淮南國,想抗旨不成?”
“抗旨”二字一出,空氣瞬間凝固。
周圍的繡衣使者齊齊踏前一步,手按上了腰間的繡春刀,殺氣凜然。
淮南國的官吏們嚇得面無人色,雙腿發軟。
國相的額頭滲出細密的冷汗,他知道,今天這關,不好過。
王上閉關前曾有交代,無論如何,要拖延七七四十九天。可這張湯,根本不按常理出牌,一來就要闖陵。
“下官不敢!”國相咬了咬牙,只能硬著頭皮周旋,“只是王陵機關重重,乃先王親自設計,我等亦不知開啟之法。若強行闖入,恐有不測……”
“那就不勞你們費心了。”
張湯直接打斷他,目光投向城外遠方那座氣勢恢宏的陵山。
“本官倒要看看,是淮南王的機關硬,還是我這三百繡衣使者的刀快。”
他不再廢話,馬鞭一指。
“去王陵!”
車隊繞過戰戰兢兢的淮南官吏,如一道黑色的洪流,直撲城外王陵而去。
國相望著遠去的車隊,面如死灰。
他知道,王上最大的秘密,恐怕要保不住了。
半個時辰後,王陵地宮入口前。
張湯站在巨大的青銅門前,眉頭緊鎖。
這扇門,高達十丈,寬約五丈,上面雕刻著繁復而詭異的紋路,某種活物。說不清道不明的壓迫感,從門後傳來,讓他這個見慣了生死酷刑的廷尉,都感到一陣心悸。
“大人,這門……有些不對勁。”一名經驗豐富的繡衣使者校尉低聲道,“這周圍的空氣,似乎……太安靜了,連蟲鳴鳥叫都沒有。”
張湯當然也感覺到了。
這里不像一座陵墓,更像一頭巨獸的巢穴。
“陛下要我們查個水落石出。”張湯的聲音沒有動搖,“不管門後是龍潭還是虎穴,今天都必須進去。”
他揮了揮手。
幾名工匠打扮的人抬著撞木上前。
“開門!”
“是!”
沉重的撞木,在十幾名精銳士卒的合力下,帶著風聲,狠狠撞向青銅巨門。
“咚!”
一聲巨響,撞在了整座山上。
青銅門紋絲不動,連灰塵都未曾落下。
反倒是那幾名士卒,被巨大的反震之力震得虎口開裂,氣血翻涌。
張湯的瞳孔猛地一縮。
不對!
這絕非凡人工藝所能造出。
“再來!”
“咚!”“咚!”“咚!”
一連串的撞擊,除了發出震耳欲聾的巨響,對青銅門沒有造成任何損傷。
“大人,不行啊!這門太邪門了!”
就在這時,一名眼尖的繡衣使者指著大門,驚呼起來。
“大人快看!門上的花紋!”
張湯定楮望去,只見那青銅門上原本死寂的紋路,在一次次的撞擊下,竟然活了過來。一道道微光在紋路中流淌,匯聚向門楣中央的一只獨眼圖案。
那獨眼,緩緩睜開。
沒有瞳孔,沒有眼白,只有一片深不見底的漩渦。
難以言喻的恐懼,瞬間攫住了在場所有人的心髒。
與此同時,地宮深處。
玉棺之中,劉安原本平穩的氣息,陡然出現紊亂。
他正處于“碎丹”的關鍵時刻,金丹之上已布滿裂紋,劇痛如潮水般沖擊著他的神魂。
外界的強行破陣,讓周天星斗大陣的能量運轉出現了滯澀,直接影響到了他。
“該死……劉徹的動作,比我預想中快了這麼多。”
劉安的神魂在劇痛中保持著清明。
他不能分心,一旦碎丹過程被打斷,金丹崩解的能量會瞬間將他炸得粉身碎骨。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加快速度!
“給我碎!”
他調動全部心神,狠狠撞向布滿裂痕的金丹。
嚓——
金丹,應聲而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