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剛的修車鋪後院還彌漫著淡淡的金芒，那些舊電器安靜地蹲在月光里，像一群守著秘密的老兵。林薇抱著筆記本電腦蹲在顯像管堆前，指尖在觸控板上飛快滑動，屏幕上跳動的能量波形像心電圖似的，忽高忽低地爬過網格線。
“不對勁……”她突然皺起眉，把其中三個波形圖疊在一起，“你看這組數據——冰箱壓縮機的諧振頻率、洗衣機電機的磁場波動、還有那台老式收音機的信號殘留，居然都在指向同一個坐標！”
陳飛湊過去，屏幕上的三維星圖正緩緩旋轉，一個閃爍的紅點懸浮在太陽系邊緣，周圍標著密密麻麻的小行星編號。“這是……”他認出那片隕石帶的位置，心髒猛地一沉，“是探測器消失的地方！”
三天前，被《貓和老鼠》干擾的探測器突然從監控屏幕上消失，林薇當時以為是信號干擾太強，現在看來，事情恐怕沒那麼簡單。
趙剛叼著根沒點燃的煙，蹲在旁邊幫林薇舉著充電寶︰“探測器不是被咱們的‘文化輸出’搞懵了嗎？怎麼會跑到隕石帶里去？”他突然一拍大腿，“難道是被隕石砸壞了？”
“不可能。”林薇調出隕石帶的引力參數，“這片區域的引力場穩定得異常，探測器的反重力引擎完全能應對。更奇怪的是……”她放大星圖上的紅點，“這個坐標的能量特征，既有四級文明的反應，又混著……”
【混著枯萎派的維度壓縮波。】零的文字突然跳出來，陳飛的手機屏幕瞬間亮起，映出一行刺眼的警告︰【檢測到數據篡改痕跡！探測器的軌跡是被人為引導的！】
“人為引導？”陳飛的指尖劃過屏幕上的紅點，“是守望者干的？他們想利用探測器做什麼？”
【目前無法判斷，但有個更危險的信號。】零的文字開始閃爍，像接觸不良的燈泡，【我剛才試圖調取隕石帶的歷史數據，發現三個月前的記錄全被刪了，刪除痕跡與黑曜石集團的網絡攻擊手法一致。】
“黑曜石？”趙剛把煙卷吐在地上，用腳碾了碾，“他們摻和進來干嘛？難不成想撿探測器的破爛？”
林薇突然想起什麼，飛快地調出一份加密檔案︰“周組長昨天給過我一份資料，說黑曜石集團半年前就在隕石帶附近發射過探測衛星，對外宣稱是‘太空采礦勘探’，現在看來……”
她的話沒說完，但所有人都明白了。黑曜石不僅在盯著陳飛，還早就盯上了四級文明的技術，甚至可能和守望者暗中勾結，想借探測器的力量毀掉星橋。
“必須去看看。”陳飛的聲音很沉，“不管他們在隕石帶里藏了什麼，我們都得弄清楚。”
“怎麼去？”趙剛撓了撓頭，“咱們總不能騎著我的三輪車飛上去吧？”
話音剛落，巷口突然傳來引擎的轟鳴聲，一輛掛著軍牌的越野車“吱呀”一聲停在修車鋪門口，車窗搖下來，露出周建國那張嚴肅的臉︰“上車。”
越野車後座堆著幾個黑色箱子，打開一看，里面全是些奇怪的設備——有像夜視儀的眼鏡，鏡片上刻著螺旋紋；有巴掌大的金屬圓盤，邊緣嵌著和鎮魂石一樣的綠光；還有個老式對講機，機身貼著張黃色便簽，上面是老王頭的字跡︰“緊急時按紅色按鈕，能招貓。”
“這是異常現象調查小組的‘祖傳寶貝’。”周建國把一個金屬圓盤塞進陳飛手里，“都是前幾代人留下的，據說能在太空中維持能量場。”他頓了頓，看向林薇，“天文台那邊協調好了，用射電望遠鏡幫我們鎖定探測器的實時位置，你們三個……”
“等等，三個？”趙剛指著自己的鼻子，“我也去？我除了會修車和看《貓和老鼠》，啥也不會啊！”
“你必須去。”周建國的目光落在後院的舊電器上，“那些設備的能量網只有你能啟動，到了隕石帶，說不定能派上用場。”他突然壓低聲音，“而且老王頭說，你爺爺當年見過‘天裂’，你身上有和前播種者相通的能量場。”
趙剛張了張嘴，想說什麼，最後卻只是把腰間的扳手緊了緊。陳飛看著他眼里的緊張和興奮，突然想起第一次見他時，這個糙漢蹲在隻果樹前，像哄孩子似的給果子澆水——原來每個人心里，都藏著守護什麼的勇氣。
越野車一路開到市郊的發射基地，一座銀白色的火箭正矗立在發射架上，箭身上印著個奇怪的標志︰盾牌里嵌著顆隻果樹，正是異常現象調查小組的徽章。
“這是‘應急觀測艙’。”周建國指著火箭，“七十年代為了監測黑風礦的發光植物造的，勉強能飛出大氣層。”他拍了拍陳飛的肩膀，“記住，不管看到什麼，都別沖動。零已經把卡戎樞紐的緊急規避程序輸進去了，實在不行就跑。”
林薇抱著筆記本電腦鑽進觀測艙，突然“啊”地叫了一聲︰“這控制台怎麼是老式收音機改的？”
陳飛湊過去一看，果然，駕駛艙的操縱桿上還刻著“永安電器行”的字樣，儀表盤竟是從趙剛那台舊電視上拆下來的顯像管，屏幕上跳動的星圖混著雪花點，像信號不良的衛星電視。
“前播種者留下的改造技術。”零的文字解釋道，【用民用設備兼容航天系統，能避開所有網絡監控。】
趙剛擠進駕駛艙，不小心踫了下旁邊的按鈕，觀測艙突然響起刺耳的音樂——竟是《貓和老鼠》的主題曲，嚇得他趕緊捂住耳朵︰“這破玩意兒還帶背景音樂的？”
發射倒計時開始時，陳飛突然想起老王頭塞給他的青銅鈴鐺，把它系在觀測艙的操縱桿上。鈴鐺輕輕晃動，發出“叮鈴鈴”的響聲，和顯像管里的雪花點產生奇妙的共鳴，那些跳動的星圖突然變得清晰起來。
“3，2，1——發射！”
巨大的推力把三個人死死按在座椅上，趙剛嚇得大喊大叫，林薇卻盯著屏幕上的能量讀數，突然笑了︰“你看！那些舊電器的能量網在和觀測艙同步！”
屏幕上，修車鋪後院的舊電器正泛著金光，形成一個無形的能量罩，罩住整個城市。而觀測艙尾部的推進器噴出的火焰，竟也是螺旋紋的形狀，像條發光的龍，拖著他們沖向深邃的宇宙。
越靠近隕石帶，屏幕上的能量信號就越亂。四級文明的反重力波、枯萎派的維度壓縮波、還有黑曜石的衛星信號，像一鍋煮沸的粥，攪得整個區域的空間都在微微扭曲。
“探測器就在前面！”林薇指著屏幕上的紅點，“它在……吸收隕石的能量？”
觀測艙緩緩靠近，陳飛透過舷窗望去，只見那顆探測器正懸浮在隕石帶中央，表面的金屬殼裂開無數細縫，里面伸出些像吸管的管子，扎進周圍的隕石里，那些灰黑色的石頭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透明，最後化作一縷縷淡藍色的光，被探測器吸進去。
“它在補充能量。”零的文字發著紅光，【而且它的目標坐標改了，不再是地球，而是……卡戎樞紐！】
“什麼？”陳飛猛地坐直，“它想攻擊卡戎樞紐？”
【更糟的是，】零的文字開始劇烈閃爍，【它吸收的隕石能量里，混著黑曜石的納米炸彈，一旦進入卡戎樞紐的意識集群，會……】
話音未落，探測器突然轉向觀測艙，表面的細縫里射出一道紅光，像探照燈似的掃過來。林薇趕緊操作觀測艙躲閃，可操縱桿突然卡住了，屏幕上的星圖瞬間變成雪花點——竟是趙剛剛才踫的按鈕啟動了“緊急廣播模式”，把《貓和老鼠》的信號發了出去。
“完了完了！”趙剛手忙腳亂地想關掉，結果不小心按到了加速鍵，觀測艙像顆炮彈似的沖向探測器，“我們要成太空垃圾了！”
就在這時，陳飛系在操縱桿上的青銅鈴鐺突然劇烈晃動，發出震耳的響聲，觀測艙周圍竟泛起淡淡的漣漪，像掉進水里的油花。探測器射出的紅光踫到漣漪，突然像被鏡子反射似的，調轉方向打在旁邊的隕石上，那塊巨大的石頭瞬間炸成了粉末。
【是能量共鳴鈴的屏障！】零的文字閃著興奮的光，【它能反射維度壓縮波！趙剛，快把你手機里的《貓和老鼠》調到最大聲！】
趙剛雖然不知道為什麼，但還是趕緊掏出手機，按下播放鍵。湯姆貓被炸藥炸飛的慘叫聲透過觀測艙的揚聲器傳出去，混著青銅鈴鐺的響聲，形成一道奇怪的聲波屏障。探測器像是被這聲波激怒了，表面的細縫里噴出更多的紅光，卻全被屏障反射回去，把周圍的隕石炸得漫天飛舞。
“這招比上次還管用！”林薇趁機修復操縱桿，觀測艙猛地拔高，躲開一塊飛來的隕石，“我剛才破解了探測器的指令，它果然在執行‘清理坐標錨’的任務，指令來源……”她的聲音頓住了，“是黑曜石的衛星和守望者的基站同時發出的！”
陳飛看著屏幕上交織的信號源，突然明白過來。黑曜石想要探測器的技術，守望者想借探測器毀掉星橋，他們各懷鬼胎，卻達成了臨時的同盟——而他們三個，就像闖進了狼窩的兔子，手里唯一的武器，竟是一部動畫片和一串鈴鐺。
觀測艙的燃料表開始報警，只剩下不到三成。林薇咬了咬牙，突然轉向趙剛︰“你還記得修車鋪那些舊電器的能量頻率嗎？輸入控制台試試！”
趙剛愣了一下，隨即飛快地轉動旋鈕，把冰箱壓縮機的頻率、洗衣機電機的波長一個個輸進去。隨著最後一個數字按下，觀測艙尾部的推進器突然噴出金色的火焰，那些被探測器吸走能量的隕石，竟開始反向釋放光芒，像一群被喚醒的星星。
【是前播種者的能量網！】零的文字亮得刺眼，【趙剛的操作激活了隕石里的殘留程序，它們在……吞噬探測器的能量！】
探測器表面的紅光開始閃爍，像接觸不良的燈泡，那些扎進隕石的吸管突然縮回，金屬殼上的細縫里滲出黑色的液體——竟是被能量反噬了。趙剛看得目瞪口呆，嘴里喃喃道︰“原來我這堆破爛，還能當太空武器用……”
就在這時，屏幕上突然彈出零的警告︰【檢測到高能量反應！黑曜石的衛星在發射導彈！他們想連我們一起炸掉！】
陳飛看著屏幕上飛速逼近的光點，突然抓起青銅鈴鐺，對著觀測艙的麥克風大喊︰“趙剛，動畫片換《葫蘆娃》！”
“啥？”趙剛雖然不解，但還是趕緊切換。隨著“葫蘆娃，葫蘆娃，一根藤上七朵花”的歌聲響起，那些金色的隕石光芒突然匯聚成一道光柱，像傳說中的“葫蘆山”，死死地罩住了探測器。導彈撞在光柱上，瞬間炸成了煙花，連一絲漣漪都沒激起。
探測器在光柱里劇烈掙扎，表面的金屬殼一點點剝落，露出里面的核心——不是精密的儀器，而是塊和趙剛找到的芯片一模一樣的螺旋紋裝置，只是體積更大，泛著不祥的紫光。
【是維度炸彈！】零的文字發出最後的警告，【它在倒計時！】
陳飛看著屏幕上跳動的紅色數字，突然想起前播種者的徽章。他掏出那塊融合了鎮魂石和琉璃碎片的徽章，按在觀測艙的能量接口上——
“嗡——”
徽章突然爆發出比隕石光芒更亮的金光，順著接口流遍整個觀測艙，那些從修車鋪帶來的設備同時啟動，老式對講機里傳來老王頭的聲音，像隔著八十年的時光︰“守好這里……”
金光撞上探測器的核心，螺旋紋裝置突然停止了閃爍，紫色的光芒一點點褪去，最後化作一塊普通的金屬，飄向深邃的宇宙。而那些吸收了能量的隕石，竟開始圍繞觀測艙旋轉，形成一個小小的光環，像給他們戴上了勝利的勛章。
觀測艙的燃料徹底耗盡，開始緩緩下墜。趙剛看著窗外越來越近的藍色星球，突然笑了︰“咱們這算不算……把太空垃圾扔回地球了？”
陳飛沒說話，只是握緊手里的徽章。他知道，這不是結束。黑曜石和守望者的同盟雖然破了，但他們絕不會善罷甘休。而隕石帶里的維度炸彈，不過是他們計劃的冰山一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