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線天內，血腥味濃得化不開。
幸存的罪兵們在錢德勝的催促下，強忍著胃里的翻江倒海，迅速而麻利的打掃著戰場。
他們剝下那些精銳親兵身上的鎖子甲，換掉自己早已破爛不堪的皮甲。
他們將一捆捆的羽箭背在身上，把鋒利的雁翎刀掛在腰間。
這些都是保命的東西。
顧昭沒有參與這些。
他提著百煉佩刀，沉默的行走在尸體之間。
他的動作看起來像是在為戰友補刀，又像是在檢查敵人的致命傷。
但每一次彎腰，他的手都會不動聲色的拂過一具尸體。
【汲取武勛精粹15點。】
【汲取武勛精粹15點。】
……
冰冷的提示音在腦海中不斷響起。
這些楊威的親兵，遠比百夷土著提供的精粹要豐厚。
當他“檢查”完最後一具尸體，他體內的武勛精粹已經再次累積到了一個可觀的數值。
他沒有立刻轉化，而是將目光投向了那個一直沒來得及查看的白銀寶箱。
“打開寶箱。”
他心中默念。
寶箱開啟，光芒比之前的新手禮包更加耀眼。
【恭喜宿主，獲得黃階上品奇物︰風行爪一副。】
【恭喜宿主，獲得軍陣戰技︰《三疊浪》。】
【風行爪︰以天外隕鐵打造，輕若無物，堅不可摧。穿戴後可輕易在岩壁、樹干上攀援，如履平地。】
【三疊浪︰軍中搏殺之技。可將自身力量層層疊加，瞬間爆發出至多三倍的斬擊力。第一疊，力增五成；第二疊，力增一倍；第三疊，力增兩倍。此技對肉身負荷極大，慎用。】
“好東西！”
顧昭眼中精光一閃。
風行爪簡直是為這山地叢林作戰量身打造的神器。
而《三疊浪》更是讓他有了挑戰更強敵人的底氣。
他如今的力量本就遠超常人，若是再疊加三倍，那威力……
“守備。”
錢德勝走了過來，他的聲音壓得很低，但難掩激動。
“都收拾好了。咱們發了筆小財，人人鳥槍換炮。”
他的身上已經換上了一件從親兵隊長身上扒下來的半身鐵甲，看起來威風了不少。
顧昭點了點頭，沒有說話，只是默默將一副黑沉沉的金屬爪套戴在了手上和腳上。
這風行爪造型奇特，更像是一套綁在手背和腳踝的護具，只在指尖和腳尖處探出幾寸鋒利的倒鉤，不影響握持兵器。
“這是……從哪摸出來的？”錢德勝好奇的打量著。
“戰利品。”顧昭言簡意賅。
他走到一旁近乎垂直的山壁前，根本無需助跑，手腳並用，身形矯健如猿猴，幾個起落間便已攀上了十余丈高。
下方的士兵們看得目瞪口呆。
“我操！”
“守備這是壁虎轉世嗎？”
“神了……真是神了……”
錢德勝更是心頭巨震。他現在已經完全放棄去探究顧昭的秘密了。
在他看來，顧昭根本就不是凡人，而是天上的將星下凡。
顧昭從山壁上悄然落下，沒有發出半點聲音。
“此地不宜久留，必須馬上走。”他沉聲說道。
“守備，我們往哪兒走？”一個士兵問道。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顧昭身上，他儼然已經成了這支隊伍的絕對核心。
“回蒙化城。”顧昭吐出四個字。
“啊？”眾人皆是一愣。
“現在回去，不是正好撞上楊威派出的大部隊嗎？”錢德勝急道。
“我們不能按常理走。”
顧昭從懷里摸出一張簡易的地圖，這是從那個親兵隊長的身上搜出來的。
他指著地圖上的一點，說道︰“楊威的兩支隊伍都在這里失去音訊，他就是再蠢，也知道出了變故。他接下來要做的，必然是封鎖所有返回蒙化衛所的要道，然後派大軍進山，一寸一寸的搜。”
“我們現在回去，就是自投羅網。”
“那我們……”
“我們不回衛所。”顧昭的眼中閃爍著駭人的寒光，他用手指在地圖上劃出一條詭異的弧線。
“我們去邊境。去他們交易的地方。”
這個計劃一說出來，所有人都以為自己听錯了。
“守備，這……這是去送死啊！”
“是啊，那可是百夷人的地盤！”
“我們不能跑，因為我們跑不過騎兵。我們也不能躲，因為山就這麼大，遲早會被找到。”
顧昭的聲音冷靜而殘酷，清晰的傳入每個人耳中。
“與其像兔子一樣被追的到處跑，不如當一回獵人。”
他頓了頓，繼續說道︰“那封信里提到了‘鐵器三百件’。這說明交易還在繼續。楊威現在首要的任務是找回信件，堵住我們的嘴。但同時，這筆買賣他也不可能輕易放棄。”
“我們現在就去他們交易的路線上等著。等他的人，也等百夷的人。”
“這是唯一的生路。”
“與其被動的等死，不如把水徹底攪渾。水越渾，我們活下去的機會才越大。”
顧昭的話，讓所有人都沉默了。
這個計劃，比之前伏擊親兵隊還要瘋狂百倍。
但是，細細想來，卻又似乎是他們唯一的破局之法。
“他娘的！”
錢德勝把心一橫，看著顧昭那張年輕卻無比沉靜的臉，咬牙道︰“守備，你說怎麼干，我們就怎麼干！”
“我這條命，是你救回來的。就算是死，也跟你死在一塊！”
“對！听守備的！”
“跟他們拼了！”
求生的本能和對顧昭近乎盲目的信任，讓他們做出了這個瘋狂的決定。
顧昭見狀，滿意的點了點頭。
他知道，從這一刻起，這支由罪兵組成的隊伍，才真正蛻變成了一把敢于刺向任何敵人的尖刀。
他收起地圖，沉聲下令。
“銷毀所有痕跡，立刻出發。”
“我們的時間不多了。”
一行人迅速處理了現場，將尸體拖入密林深處掩蓋，然後跟隨著顧昭，頭也不回的扎進了更深的黑暗之中。
他們的方向，不再是歸途。
而是一條通往未知殺局的奪命之路。
……
與此同時。
蒙化衛所，百戶營帳。
“啪！”
一個茶杯被狠狠的摔在地上，四分五裂。
楊威的臉色陰沉的能滴出水來，他的胸膛劇烈起伏著，眼中滿是暴戾的殺意。
“廢物！通通都是廢物！”
他對著面前單膝跪地的親兵怒吼道︰“一支五十人的斥候隊，派出去兩撥人，前後加起來六七十號精銳，居然連個水花都沒見著？”
“回……回大人。”那親兵戰戰兢兢的說道︰“第二批的兄弟們，在……在一線天也失去了聯系。我們派人遠遠的去看了一眼，發現……發現有打斗的痕跡，還有……還有很多血。”
“信呢？信找到了嗎？”楊威的聲音嘶啞，這是他最關心的問題。
“沒……沒有。什麼都沒找到。”
“也就是說，那幫罪兵，可能還活著？而且，信可能在他們手上？”楊威的聲音冷到了極點。
親兵不敢說話，只是把頭埋得更低了。
“好……好一個顧家的小雜種！”
楊威咬牙切齒，他原本以為這只是捏死一只螞蟻那麼簡單，卻沒想到，這只螞蟻竟然硌掉了他的兩顆牙。
他來回踱步，臉上的神情變幻不定。
勾結百夷，出賣軍備，這是掉腦袋的大罪。
一旦那封信捅到指揮使那里去，別說他一個小小的百戶，就是他背後的靠山，也保不住他。
“不能再等了。”
楊威眼中閃過一絲狠厲。
他猛地轉身，喝道︰“傳我命令！就說第七斥候隊叛逃，勾結百夷，劫殺我軍信使和追捕隊伍！”
“通令全衛所，封鎖各處要道，全力搜捕這伙叛軍！”
“格殺勿論！”
跪著的親兵心中一寒，他知道，百戶大人這是要徹底把事情做絕，把黑的說成白的了。
“還有！”
楊威補充道︰“立刻派人去通知黑風寨那邊，讓他們也幫忙在山里找。告訴他們，誰能提著那個叫顧昭的小雜種的頭來見我，我再加一百件鐵器！”
“是！”
親兵領命，不敢有絲毫耽擱，迅速退了出去。
空曠的營帳里，只剩下楊威一人。
他的臉上露出一絲猙獰的笑容。
“小雜種，我看你這次還怎麼逃。”
“就算你是神仙，也逃不出我布下的天羅地網！”
他以為自己已經勝券在握。
卻不知，他眼中的獵物，此刻正朝著他最致命的軟肋，悄然逼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