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將磨盤山的輪廓徹底吞噬。
山林間的篝火搖曳,驅散了些許寒意,卻驅不散眾人心頭的陰霾。
幸存的罪兵們圍坐在一起,默默的啃著干硬的軍糧。
經歷了白天的血戰和驚變,他們的精神已經緊繃到了極致。
顧昭獨自坐在一塊岩石上,背靠著一棵古樹,閉目養神。
他正在默默運轉《龍虎鍛骨術》,恢復著白日激戰消耗的體力。
功法運轉間,絲絲縷的熱流在體內循環,讓他冰冷的四肢逐漸回暖。
每一次周天循環,他都能感覺到自己的力量和體魄在以一種扎實的方式穩步提升。
這讓他緊繃的心弦,稍稍放松了一些。
“守備。”
錢德勝壓低聲音走了過來,打斷了顧昭的修煉。
他如今已經改了稱呼,不再叫“顧昭”或是“小子”。
在場的士兵們雖然沒明說,但心中早已將顧昭當成了這支隊伍的魂。
“情況如何?”顧昭睜開眼,眸子里不見絲毫睡意,清亮如星。
“傷員都處理好了。你給的藥真是神了,王二牛那小子,現在都能自己坐起來喝水了。”
錢德勝的語氣中充滿了驚嘆和感激。
“我派了兩個弟兄在四周警戒。只是……我們接下去該怎麼辦?”
他的聲音里透出一絲迷茫。
雖然顧昭為他們指明了方向,但前路依舊是荊棘遍地。
“楊威的信是我們唯一的護身符,也是最大的催命符。”
顧昭的聲音很冷靜,他站起身,目光掃過遠處沉沉的黑暗。
“他勾結百夷,出賣軍備,這種事一旦敗露,就是抄家滅族的死罪。所以,他絕不會讓我們活著走出這座大山。”
錢德勝的臉色變得無比凝重。
“你是說,他還會派人來?”
“不是會,是肯定。”
顧昭的眼神變得銳利起來。
“那個黑衣校尉,十有八九就是楊威派來截殺信使的滅口之人。現在他死了,信件下落不明。楊威為了永絕後患,必定會派出第二撥人,來‘清理’現場。”
“清理現場?”
“對。既是為了尋找信件,也是為了確認我們這支斥候隊是否已經全軍覆沒。”
顧昭一字一句的說道。
“而百夷那邊,他們的族人死在我們手上,也絕不會善罷甘休。我們現在,等于被夾在了中間。”
錢德勝听得頭皮發麻,只覺得一股寒氣從脊椎骨升起。
他們就像被兩頭餓狼盯上的獵物,無論朝哪個方向逃,都可能撞上致命的獠牙。
“那我們……”
“所以我們不能停。必須在他們形成合圍之前,跳出這個包圍圈。”
顧令說著,將意識沉入腦海。
“打開那個白銀寶箱。”
古樸的銀色寶箱應聲開啟,光芒柔和。
【恭喜宿主,獲得玄階下品丹藥︰生肌續骨丹一瓶(三枚)。】
【恭喜宿主,獲得黃階上品秘籍︰《斂息潛蹤術》。】
生肌續骨丹的效果已經驗證,而這本《斂息潛蹤術》正是他現在最需要的東西。
他沒有立刻提取秘籍,而是對錢德勝說道︰“錢大哥,召集弟兄們,我們連夜出發。天亮之前,必須離開這片區域。”
“現在就走?”錢德勝有些意外。
“對。趁著夜色,我們的行蹤更難被發現。”
顧昭不容置疑的說道。
他迅速將腦海中《斂息潛蹤術》的法門提取。
瞬間,一股龐大的信息流涌入他的腦海。
如何借助夜色陰影、如何控制呼吸心跳、如何模仿草木微動來潛行……種種玄妙的技巧,仿佛他與生俱來便已掌握。
命令很快傳達下去。
雖然疲憊,但沒人有異議。
隊伍在夜色中再次啟程,這一次,他們更加的小心翼翼。
顧昭將《斂息潛蹤術》里一些簡單實用的技巧教給了眾人,例如如何利用特定的步法減輕腳步聲,如何在移動中保持身體的平衡,盡量不觸踫周圍的草木。
這些技巧雖然粗淺,但對于這些老兵來說,已經足夠讓他們在夜間叢林中的隱蔽能力提升一個台階。
隊伍如同鬼魅,悄無聲息的在黑暗的林間穿行。
……
兩天後。
磨盤山東側的一處亂石坡。
顧昭趴在一塊巨石後面,用一片寬大的樹葉遮擋著自己的身形。
他身邊的錢德勝和其余士兵,也都學著他的樣子,利用地形和植被,將自己完美的隱藏起來。
經過兩天的急行軍和不斷演練,他們對顧昭傳授的潛行技巧已經運用得相當純熟。
“來了。”
顧昭的嘴唇微動,吐出兩個字。
他的目光,正鎖定著山坡下方兩里外的一條小徑。
只見一隊約三十人左右的明軍,正順著那條小徑快速行來。
他們裝備精良,個個身手矯健,行動間帶著一股彪悍的殺氣,與顧昭他們這些罪兵的氣質截然不同。
為首的是一個身材魁梧的漢子,腰佩雁翎刀,眼神銳利如鷹隼,一看就是軍中好手。
“是楊威的人。”
錢德勝一眼就認出了對方的旗號,那是蒙化衛所百戶的親兵才有的標志。
“看樣子,他們就是來‘清理’現場的。”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三十個精銳對上他們二十幾個傷疲之兵,如果正面沖突,他們毫無勝算。
“別動。等他們過去。”
顧昭低聲命令道。
《斂息潛蹤術》讓他對氣息的感知變得極為敏銳。他能感覺到,這隊人馬雖然殺氣騰騰,但似乎並沒有發現他們的蹤跡。
他們的目標,應該是兩天前那處信使被殺的峽谷。
隊伍從山坡下走過,絲毫沒有察覺到,就在他們頭頂的亂石坡上,正有二十多雙眼楮在死死的盯著他們。
直到那隊人馬的身影徹底消失在遠處的叢林中,錢德勝才長長的松了口氣,額頭上已滿是冷汗。
“好險。差點就撞上了。”
“他們過去了,我們是不是可以走了?”一個士兵小聲問道。
“不。”
顧昭搖了搖頭,眼中閃過一絲冰冷的殺意。
“他們不是來找我們的。但我們,必須去找他們。”
“什麼?”
錢德勝大吃一驚。
“顧昭,你沒糊涂吧?那是三十個精銳!我們主動找上去,不是送死嗎?”
“錢大哥,你听我說。”
顧昭的聲音冷靜得可怕。
“這隊人是楊威的親信,他們來這里的目的,就是為了徹底抹去楊威叛國的證據。這意味著,他們一定會去那處峽谷,尋找信件和那個黑衣校尉的尸體。”
“如果我們現在離開,等他們發現尸體和信件都不見了,你猜他們會做什麼?”
錢德勝的臉色瞬間變得煞白。
“他們會立刻意識到我們沒死,而且拿走了證據。然後,他們會像瘋狗一樣,在這片山區展開天羅地網的搜索。到那時,我們才是真正的上天無路,入地無門。”
顧昭的話,讓所有人的心都沉到了谷底。
“與其被動挨打,不如主動出擊。”
顧昭的眼中閃爍著瘋狂而又理智的光芒。
“他們現在以為我們已經死了,警惕性是最低的時候。而他們前往峽谷,必然會經過一處名為‘一線天’的險地。那里,就是我們伏擊他們的最佳地點!”
“這太冒險了……”錢德勝還是有些猶豫。
“錢大哥!”
顧昭看著他,一字一句的說道︰“我們已經是死過一次的人了。想活下去,就必須比敵人更狠,更瘋!”
“楊威想要我們的命,那我們就先敲掉他的牙!”
看著顧昭那雙燃燒著火焰的眸子,錢德勝心中最後的猶豫也被驅散。
他咬了咬牙,猛地一拍大腿。
“干了!”
“弟兄們,都听到了嗎?守備說了,干他娘的!”
錢德勝已經不知不覺中,將對顧昭的稱呼從“小子”變成了“守備”,仿佛在他心中,顧昭早已是這支隊伍的最高長官。
“干!”
“听守備的!”
士氣,再次被點燃。
在確定了作戰計劃後,顧昭沒有絲毫耽擱,立刻帶領隊伍,抄近路趕往“一線天”。
一線天,是磨盤山中有名的險地。
兩座陡峭的山壁之間,夾著一條僅容兩三人並行的狹窄通道,長約百步。
這里地勢險要,是伏擊的絕佳地點。
顧昭他們提前半個時辰趕到,迅速在通道兩側的山壁上布置好了埋伏。
居高臨下,以逸待勞。
他們就像一群耐心的獵人,靜靜的等待著獵物的到來。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
終于,一陣雜亂的腳步聲從通道的另一頭傳來。
楊威的那隊親兵,進入了伏擊圈。
他們果然如顧昭所料,因為自以為是來“收尾”的,所以警惕性並不高,隊形也有些散亂。
“就是現在!”
顧昭眼中殺機爆閃。
“放!”
隨著他一聲令下,早已準備好的滾石和檑木,如同冰雹一般,從兩側山壁上呼嘯而下!
“轟隆隆!”
巨石砸落,地面震顫。
沖在最前面的幾個親兵連反應的機會都沒有,瞬間被砸成了肉泥。
“敵襲!有埋伏!”
為首的那個魁梧漢子反應極快,他怒吼一聲,抽刀格擋,但瞬間就被一塊磨盤大的滾石砸中,整個人如斷線的風箏般飛了出去,口中鮮血狂噴。
通道內頓時亂作一團。
慘叫聲、怒吼聲、兵器踫撞聲、石頭滾落聲交織在一起,構成了一曲死亡的樂章。
“射箭!”
顧昭再次下令。
早已準備好的弓箭手們,對著下方混亂的人群,展開了無情的射殺。
箭矢如雨,每一箭都帶走一條鮮活的生命。
顧昭自己也沒有閑著,他手中的弓不斷開合,每一箭都精準的點殺著那些企圖組織反擊的敵人。
【擊殺楊威親兵一人,汲取武勛精粹15點。】
【擊殺……】
這些精銳親兵提供的武勛精粹,比普通百夷土著要高出不少。
顧昭的力量,在殺戮中飛速增長。
戰斗呈現出一面倒的屠殺。
佔據了天時地利的顧昭一方,將伏擊的優勢發揮到了極致。
不到一炷香的時間。
通道內的喊殺聲便已平息。
三十名楊威的精銳親兵,盡數斃命,無一活口。
血水將狹窄的通道染成了暗紅色。
“贏了……”
山壁上,罪兵們看著下方的慘狀,兀自有些不敢相信。
他們,竟然真的全殲了這支精銳。
顧昭沒有絲毫喜悅,他冷靜的下令︰“打掃戰場,補充兵器箭矢,一刻鐘後,我們立刻轉移。”
他知道,戰斗,才剛剛開始。
楊威的兩支隊伍都失去了聯系,他很快就會意識到不對勁。
一場更大規模的追殺,即將來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