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顥之看著少年臉上的笑容,心里並沒有安定多少。
最後他還是忍不住叮囑道︰“裴文軒那個人心思深沉,你回去後盡量少跟他接觸。還有你那位嫡母,若是她找你麻煩,你就來告訴哥,哥幫你出頭。”
“嗯。”芷霧重重地點頭,黑白分明的眼楮里泛起一絲濕潤,隨後她快速眨眨眼將情緒掩藏住。即使調整的再快也被一直關注她的崔顥之看在眼里。
接下來的幾日,崔顥之像在彌補什麼,只要下值早就會帶著芷霧去京城里四處游玩。
休沐日很快就到了。
這天清晨裴文軒帶著幾個家丁,早早地就來到了崔府。
他穿著一身華麗的錦袍,臉上帶著虛偽的笑容,走進前廳時正好遇見崔顥之和芷霧。
“雲舟,我來接你回家了。”裴文軒的聲音帶著幾分敷衍的熱絡,目光落在芷霧身上時,卻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厭惡與輕視。
在他眼里,裴雲舟就是個上不得台面的外室之子,若不是父親吩咐,他根本就不願意來接這個“弟弟”。
尤其是看到芷霧穿著不次于自己的錦袍,比京城里的一些世家公子還要精致,他心里更是嫉妒又鄙夷。
芷霧看著裴文軒眼底的厭惡,忍不住在心里翻了一個白眼,臉上卻裝作乖巧的模樣,躬身行禮︰“大哥。”
崔顥之走上前,將一個包裹遞給芷霧︰“這里面是一些傷藥和你愛吃的點心,回去後記得按時上藥,別吃太多甜的。”
芷霧接過包裹,抬頭看向崔顥之,眼底滿是不舍︰“顥之哥,我走了。”
“嗯。”崔顥之點了點頭,聲音低沉的叮囑道︰“路上小心,日後空閑要來崔府找我。”
“會的。”芷霧用力點頭,轉身跟著裴文軒往外走。
走到門口時,她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崔顥之還站在崔府門口,目光緊緊地盯著她。
芷霧的心髒像是被什麼東西狠狠揪住,迅速轉過頭跟著裴文軒上了馬車。
馬車里裴文軒坐在對面,看著芷霧垂眸一副情緒低落的模樣,嘴角勾起一抹譏諷的笑︰“怎麼,舍不得離開崔府?”
芷霧抬起頭,注意到他眼底不加掩飾的輕視,心里沒有過多的感受,自己又不是真的裴家人。
裴文軒嗤笑一聲︰“崔顥之不過是把你當玩物罷了,你還真以為他把你當弟弟?”
芷霧的眼底閃過一絲冷光︰“怎麼,你該不會是嫉妒我攀上了崔府吧。先不說我這次受傷是意外,你遇到這種情況會像狗一樣巴巴的湊上去也說不定呢。”
裴文軒沒想到他會諷刺自己,臉色瞬間沉了下來,︰“你不過是個外室之子,也敢這樣和我說話?別忘了,你現在是裴家的人,你的生死榮辱,都掌握在裴家手里。”
芷霧看著他氣急敗壞的模樣,心里愈發覺得可笑。
她沒有再說話,只是轉過頭看向窗外。馬車一路顛簸,很快就到了裴府。
裴府雖然比不上崔府氣派,卻也算得上富麗堂皇。
門口並沒有迎接的僕人,芷霧跟著裴文軒剛走進前廳,就看見裴夫人周氏坐在主位上,臉上沒有絲毫表情。
她看到芷霧,眼底閃過一絲不喜,隨即又恢復了平靜︰“回來了。”
“母親。”芷霧依著原主的身份,躬身行禮。
周氏擺了擺手,語氣帶著幾分敷衍︰“一路辛苦了,先回房休息吧。”說罷,她轉頭對旁邊的丫鬟吩咐道,“帶他去听竹園的西廂房。”
丫鬟將她帶到西廂房門口,就轉身離開了。
芷霧推開門,一股霉味撲面而來。房間里的陳設極其簡單,只有一張床、一張桌子和兩把椅子,牆角還結著蜘蛛網。
她走到床邊坐下,看著這簡陋的房間,心里卻沒有絲毫不滿。
接下來的幾日,芷霧在裴府過著與世隔絕的生活。
裴文軒和周氏像是忘了她這個人,從沒有來看過她。府里的下人也因主家的態度,對她百般刁難,偶爾還會克扣她的飯菜。
好不容易在崔府被養胖了一些,只幾日就清減不少。
裴雲舟離開崔府的第一日,崔顥之在書房獨自坐了半宿。
往日這個時辰,廊下該有少年捧著話本晃悠的身影,會踮著腳扒著窗欞問他“顥之哥,今日我應該不用練字了吧,我覺得自己現在的字很漂亮。”
墨香里會混著少年身上淡淡的藥香,連窗外的蟬鳴都顯得格外熱鬧。
可如今書房里只有他一人,案上的宣紙鋪了又卷,硯台里的墨凝了又研,指尖懸在筆桿上,卻遲遲落不下一個字。
他索性放下筆,起身走到窗前。
月光還是那日的月光,廊下的薔薇也依舊開得艷,可少了那個會伸手去夠花瓣的少年,整個院子都靜得發慌。
崔顥之指尖摩挲著窗欞,往常思考的都是懸案,今日卻在回想那日少年離開的場景,裴文軒那副輕視的模樣,周氏冷淡的態度,雲舟回了裴府,怕是真要受委屈。
第二日下值,他習慣性地拐去了京中最有名的點心鋪,讓掌櫃包了兩盒山楂糕,轉身要走時才猛然想起,那個愛吃甜糕的少年已經不在崔府了。
他站在鋪子里,手里拎著兩盒糕點,忽然竟覺得有些茫然。
最後,他還是將糕點帶回了府,放在了書房的的桌案上,像是在等那個少年突然推門進來,笑著說“顥之哥,你又給我買點心啦”。
府里的丫鬟見他還是日日往客房去,也不敢多問,只悄悄將房間打掃得干干淨淨,連少年用過的筆硯都擺回了原位。
他就這樣在客房里坐了許久,低垂著眼簾回想自己最近反常的行為,眉頭漸漸蹙起。
這一晚崔顥之直到窗外的天完全黑了才起身離開。
裴府里,芷霧正坐在西廂房的桌前,面無表情得啃著一塊干硬的饅頭。
這幾日,府里的下人越發過分現在只給她送些殘羹冷飯。
她倒也不惱就當減肥了,好感值已經許久沒有波動,是時候和崔顥之見一面了。
